《纠错》在别

31、第 31 章

　　谢致行自认不是一个特别冷静理智的人，也许是年纪受限让他还没成熟到能自我约束克制，很多时候他所做出的行为只是由于外界的压力或者影响。
　　比如说他现在玩命看书刷题一方面是因为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诉他不到五个月后他就要参加高考，那会是他人生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陈大嘴时不时就给他们进行“洗脑教育”，读大学和不读大学的区别，读好大学和读普通本科的区别，加上父母的期盼，自己心中隐隐的较劲，每一样都在敦促他往前跑。
　　他平稳地走了很多年，如今要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加速跑起来，他疲倦又只能咬着牙撑着，更不凑巧的还被上了道枷锁。

　　另一方面，他一心一意做着一件事时，就再没别的心思挪用给其他。每天早出晚归见不到面，或许这样他就可以在日复一日的题海中渐渐忘记陆重山这个名字这个人，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说不定能平静地笑一下，恍然回过神来“以前我喜欢过他，但是现在不了，当初只是少不更事走岔了路”。
　　可是现在......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毫无预兆的见面让他陡然间慌乱起来，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傻子一样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谢致行很烦这样狼狈又懦弱无能的自己，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原来几个月的避而不见在见到本人后瞬间就能分崩离析，他以为只是一时的好感似乎并不那么转瞬即逝，好像有一条密密麻麻的线，将他未完待续的感情轻轻一勾就悉数牵扯了出来，好似牵引着他不断往未知的地方走去，
　　他脑子里跟遛马似的跑了一圈又一圈，而对方全然不知，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喜欢一个人，可因为时间地点全都不对，自己如同备受酷刑，于是恨屋及乌地开始烦陆重山这个罪魁祸首。

　　反正也没可能，那做个屁的朋友，他心想。
　　也许是最近刷题刷的他心浮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来个世界末日地球爆炸他就可以不用高考了。
　　他倏地停下脚步，陆重山没刹住车意外地回过头看他，脚步一转面对着他，语气颇为轻松地一笑：“怎么了，考试真考砸了？没事啊，一次而已，还有这么多次呢，不用着急。”

　　“你烦不烦。”脚是停了下来，但是嘴上没刹住车，谢致行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地就把心头的火气撒到了陆重山身上。
　　开了个头，就没办法好好收尾，他轻笑了一声，看着更像是讽刺和挖苦：“是，你是不用着急，你随便看看书都能考满分，什么都不用想就能拥有一切，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所以毫不珍惜随手就可以丢掉，其他人没日没夜地看书刷题对你来说只是可以用来随意的嘲讽。”
　　“我烦死你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话音轻而易举地就落了地，左边胸口却是沉甸甸的重量与沉闷。
　　他不敢再看陆重山的眼睛，仓皇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心想自己这一番话大概是彻底的伤人又伤己。

　　人似乎总是这样，对待不熟络的人能客气礼貌，面对亲近的人反倒恶语相加，大概就是仗着关系亲密感情要好，心知肚明即便话说的再难听也会能忍则忍，进而为所欲为。
　　他擅作主张把陆重山划到了“亲密”的范围，却从没想过对方接不接受，如今不管不顾地把满腔怨愤发泄出来，可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亲密无间的感情，陆重山不会像他的父母一再包容，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容忍他的无理取闹，更何况，他们从来没到好朋友的位置。

　　陆重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晚上天太黑，路旁的路灯隐隐绰绰，似乎总是不够明亮，但他依然能看见谢致行脸上的神色，冷漠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所说的每一句都好像在朝他心里磨刀。
　　猝不及防，他心里体会到了一股无以复加的难受，那把刀虽然没能准确无误地扎进他的心脏将他捅个对穿，但见了血，一寸寸地磨着他的皮肉。

　　而生气作为他的本能反应，并没有被他遗忘，在大脑理智思考之前陆重山条件反射地开了口，冲他喊道：“你今天吃炸药了吗？什么毛病！”
　　“我是吃炸药还是吃饭都和你没关系，你是我谁？”谢致行破罐子破摔，既然他管不住自己，那就干脆一拍两散。
　　但谢致行并没有弄清这个词的意思，他和陆重山既不是恋人关系，也不是合作伙伴，从来没有好过，又怎么谈得上“散”。

　　他倏地上前一步，凑到了陆重山眼前，伸手抓住了陆重山的胳膊，因为隔着厚厚的棉服，仿佛只是在上方轻轻一搭，温柔的不像话。
　　陆重山的眼睛里是谢致行放大的五官，同时也在对方亮着一层微弱的薄光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也只有自己。
　　鼻尖贴近，呼吸均匀，却带着冬夜里寒彻入骨的凉意，他有种错觉，谢致行仿佛是要吻他，这个认知让陆重山顿时紧绷起来，还混着一点意料之外的感觉，陆重山心下一紧，还没摸清那是什么，下一秒谢致行就给了他一个痛快。
　　谢致行在他耳畔低沉而漠然地说：“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管得着吗？”

　　少年人的心思怎么也猜不透，寒风飞雪过境，撩起一片枯枝残柳，随着入夜的冷风吹到了无边荒凉之境。
　　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都冷，除了过年几天必要的走亲访友陆重山就没怎么出过门。初四这天吴婧跟着李成明回老家去了，陆重山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就没一起去，他睡到十点多才醒，又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一直磨蹭到将近十二点感觉有些饿了才起床，一打开房门瞬间就被客厅的冷意给冻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开了暖气。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煮了碗面填饱了一点肚子后他才点开手机，陈照总算把寝室群改了个正常点的名字“新年快乐”，正在里面发回老家的各种视频，完全成了他一个人的主场，简直是要把自己回去一路所见所闻都给记录下来。
　　陆重山顺手发了个红包出去，正在录视频的陈照没顾得上，张非阳和孙州仿佛是守在了手机前，红包发出去下一秒就抢完了，等陈照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来晚一步”的屏幕，又被气到了。

　　“靠，老陆你怎么才发两个！你们是不是早商量好了？”陈照直接发来一段咆哮的语音，听起来被气得不轻。
　　陆重山被逗笑一点，正要打字，陈照直接在群里发起了多人视频，陆重山想了想，点开了接听然后把摄像头压在了桌面上，于是自己这边就成了黑咕隆咚的一片。

　　陈照把脸往镜头上凑，原本一张小饼脸瞬间成了北方大烧饼，两只眼睛差点挤成了斗鸡眼。
　　他说：“老陆人呢，怎么是黑的，手机坏了？”
　　“没坏，”陆重山的声音传了过去，也许是才刚起来不久的缘故，感觉有点发闷微哑，“你想要红包那还不简单，我再发一个，他们都别抢。”

　　陆重山说发就发，然而陈照独自抢到之后点开一看，在视频里吼的声音更大了：“就他么一分钱你也好意思发，我缺这一分钱吗！”
　　“你不想要那就退给我，我缺。”陆重山很不要脸地说。
　　下一秒手机叮的提示一声，陈照给他转回来了两分钱。

　　“你至于吗？”陆重山哭笑不得。
　　陈照：“还行吧，不过你老不开摄像头不会是......眼睛不太舒服不敢见人吧。”
　　陆重山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昨晚熬了夜，一股隐隐的酸疼充斥着眼皮，确实不太舒服。
　　他说：“是有一点吧，不过没到不敢见人的程度，我怕我开摄像头会让你们自卑，咱们的室友情还是要维持下去的。”
　　陈照差点翻了个白眼，确定陆重山没看镜头，冲着张非阳和孙州龇牙咧嘴。

　　开视频前他们仨就商量过了，这段时间除了三十那天陆重山趁着热闹在群里说了几句话后基本没露过面，连朋友圈都快一个月没更新了，感觉格外不对劲。
　　联想到之前仨人怀疑他谈恋爱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逼问，接着大家各忙各的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似乎没当初那股兴奋劲了。
　　然而陆重山这段时间的沉默让他们又开始隐隐担忧起来，时隔这么久都没动静，三个人再度合理怀疑他可能是吵架了，严重点说不定已经分手了，于是打算提前探听一下情况，等过几天陈照从老家回来了带陆重山出去喝喝酒兜兜风，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就吃顿火锅，一顿不行就两顿。

　　张非阳点点头，心说分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唉，原来不论是谁感情受了伤都会难过的，不分男女。
　　他脑补了一顿，陆重山在他心里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可怜，于是大发慈悲地安慰道：“陆儿，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和咱们说说，别老一个人憋着，这就跟晨起似的，憋多了难受，该撸还是要撸。”
　　孙州正在喝水，被他这话呛了个半死，脸涨得通红，魂都差点没了，恢复过来后直接在视频里吼道：“张非阳你他妈是不是天天在我对面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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