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21、第 21 章

　　陆重山最近的事也不少，实验室那边忙忙碌碌，早上七点出门经常到了晚上九点多才能收工回去。
　　张非阳和他一路，走出实验大楼，暮色辽阔，弯月高悬夜空之上，挺直的鼻梁与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扫出一片浓与淡交织的阴影。

　　两人顺着校园里的林荫道往宿舍楼走，放假在家不到一周的时候张非阳就已经被他妈各种嫌弃，吃得多干活少，养他还不如养头猪，现在学校提前半个月开放寝室，他就忙不迭滚回了学校。
　　还没到正式开学时间，学校里就已经有不少人，还有不少小情侣趁着晚上夜黑风高天气正好就在小树林搂搂抱抱。

　　张非阳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两对，既羡慕又痛恨地感叹一句：“唉，想我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想过大学四年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结果现在都不知道对方人在哪里。”
　　陆重山没搭理他，张非阳自己默默槽了一会后，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地望向神色平静的陆重山，问：“你怎么了？”

　　陆重山从微微走神中反应过来，抬眸瞥了一下兴致盎然的张非阳，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似乎没什么兴趣。
　　目光朝周遭一瞄，张非阳倏地说：“哎我刚才说到哪了？”
　　陆重山默默想了一下，发现也没想起来，于是随口道：“教授让咱们明天可以晚点到。”
　　张非阳：“哦，我刚才是在和你说那边的小树林里有几对野鸳鸯。”
　　陆重山一挑眉：“……你玩我呢。”

　　张非阳伸手拍了下他的肩，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哪的话，我这不是看你心情沉重活跃下气氛么。”
　　陆重山偏头哼笑：“我哪心情沉重了，你看错了。”
　　“这样吗？”张非阳有模有样地摸着下巴起看起来，“不过刚才出来走反方向的不是我。”
　　陆重山面色一滞：“……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张非阳说，“就是觉得你要是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其实可以跟我们说说，虽然大多时间不太靠谱，但能帮还是尽量帮，都是兄弟。”

　　陆重山倏地低头轻笑了一下，在张非阳以为他一张狗嘴里又吐不出什么好话时，陆重山忽然说：“好吧，唔……也许是有一点吧。”
　　张非阳双眼蹭的一亮，瞬间来精神了。

　　陆重山垂眸一扫安静的校园，有点不太自在的开了口：“就是……你知道吵架了应该做什么吗？”
　　“吵架？”张非阳愣了愣。
　　陆重山以为他是没听清，又说：“也不对，不能算是吵架。”
　　那分明就是谢致行单方面的无理取闹。
　　陆重山实在很头疼。

　　前两天谢致行怒气冲冲地撒了好大一通脾气，原计划持续到暑假结束的补课提前戛然而止，这两天除了给他转了一笔补课费外，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钱倒是一分不少。
　　陆重山不清楚谢致行是怎么跟陈慧青说的，但想想也知道估计免不了一顿骂。
　　想到上次他出去和同学喝个酒都要自己瞒着，现在却因为这么点小事宁愿挨骂，陆重山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他了。

　　张非阳越听越糊涂，抓了把自己偶尔本就不多还时不时掉的头发，说：“不是吵架又是什么，闹别扭？”
　　他说完，顿时灵光一闪，瞄了眼眉头不展的陆重山，忽然感觉自己可能顿悟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试探地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咳……”陆重山仿佛一口气呛到了羽毛，差点咳成猴子屁股。

　　看反应没跑了，张非阳心说这铁树都能开花，他今年谈上恋爱也不是不可能。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张非阳被实验室的老头们摧残了一整天的心情似乎都莫名好了不少，他宽慰道：“小情侣之间吵吵架也很正常，哪有一年到头不闹矛盾的，不过你可不厚道啊，是哪个系的，啥时候好上的，我认识吗？”

　　陆重山顿时感觉莫名其妙，心说这都哪跟哪，哼笑着说：“你脑子能想点别的吗，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非阳自以为看透了一切，搭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没事，男女朋友之间吵个架很正常，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有什么的，女孩子嘛，脾气软，哄哄就好了。”
　　陆重山更无语了：“谁说是女生了？”

　　张非阳又是一怔，浮想联翩的思绪顺着他这句话直接发散到了外太空：“操，是男生？”
　　说完一句张非阳陡然想起了某件事，更加不可思议地“操”了声：“......你和陈照来真的？”
　　陆重山面如菜色，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说：“滚你的！”

　　要说起这件事实在是闹了不少乌龙，当初一句随口的托词被谢致行当真，后来又被陈照当笑话讲给他们听，陆重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快丢没了。

　　“哎呀我就说说嘛，”张非阳审时度势，依然抵不住贱兮兮的一张嘴，“不过你要是真和陈照好了，咱们寝室内部消化，多好的事，做兄弟的肯定会祝福你们的——操，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最后张非阳是在陆重山面如寒冰的冻人气场下回到寝室的，说了半天他依然没弄清楚陆重山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小区里的路灯彻夜不眠，将地上的影子拉成斜斜的长条，电梯上行过程中，陆重山踌躇了一会，万一等会遇见了怎么办？要不要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有生以来头一回，一筹莫展的烦闷逐渐涌上他的心头，像抽丝剥茧一样，却扯出了一堆乱如麻的玩意儿。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十六层，窗外月色如水，遥遥相望，走廊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哪有什么遇见的可能性。
　　陆重山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魔怔了，来来去去的不是很正常嘛，合得来则聚，不合则散，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把自己开解了一通，感觉心情似乎都能愉快不少，转身关上了房门，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打眼，紧接着的是对面房门跟一溜风似的轻轻摇晃了开。
　　谢致行靠在门边提着一袋垃圾，眸色深深地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心中叹了声气，身后突然想起谢建国的声音：“你干嘛呢，丢个垃圾至于这么唉声叹气吗？”

　　谢致行耷拉着眼皮，嘴角微妙的牵扯了一下，说不好是笑还是丧，他强行辩解：“我又没说不丢，站这消消食不行吗？”
　　谢建国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抽了两下，摸了摸自己刚吃完饭害稍显圆润的肚子，说：“你要是真想消食不如跟我去跑步，昨天你妈都嫌弃我不干活越来越胖了，咱小区里面那个花园就挺大的，或者去篮球场打两圈。”
　　谢致行差点朝他爹翻了个白眼：“刚才妈不是让你洗碗吗？别找借口不干活。”

　　谢建国痛心疾首，觉得养这么大的儿子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正要去厨房老实干活，谢致行忽然叫住了他：“爸，你每次和妈吵架后都是怎么哄好的？”
　　“哎？”谢建国意外地看着自己儿子，面露不解，片刻后定了定神，忽然把眉头皱的死紧，板着一张脸语气严肃地喊，“谢致行，你是不是早恋了？”

　　谢致行目瞪狗呆，差点被他爹的脑回路折服。
　　“谢建国同志，您能别一惊一乍的吗？我就问下你怎么哄我妈的，怎么就成早恋了？”他一脸痛心疾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也不能怪谢建国，究其原因还是在前两个月家里进行大扫除的时候。
　　谢致行这个年纪的男生格外注重自己的隐私，他初中以后无论是谢建国还是陈慧青要进他的屋至少要敲门说一声，房里的东西也不能随便乱碰，除了这天可以勉为其难地把他的房间收拾一下。
　　对此陈慧青女士一度十分不满，放话说让谢致行这辈子都别让她收拾房间了。

　　不满归不满，该收拾的时候还是要收拾，结果收获了意外之喜——谢致行的抽屉里夹着一封情书。粉色的信封包装上贴了个粉粉的爱心贴纸，信封上“谢致行收”四个字清秀漂亮，一看就有猫腻。
　　陈慧青蠢蠢欲动的手最终把信封拆开，看完全文后果然就是一封近似于表白的信，虽然很含蓄，虽然一句“我喜欢你”也没有说，但约出去玩不就是现在的学生们心照不宣的表白方式吗？
　　当天晚上等谢致行回家两人坐在沙发上差点来了个“三堂会审”，但是还没审谢致行就差点当场翻脸了。

　　想到这件事谢致行就好笑，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知道是送的，那封信你们也看过了，连落款都没有，鬼知道是谁。”
　　谢建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其实他不太管谢致行这些事，哪怕真的早恋了他可能也就“哦”一声，让他不要随便玩弄人家女孩子的感情，不过陈慧青紧张兮兮的，搞得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谢建国一听也懒得深究，笑得十分得意：“我和你妈吵是吵过不少，但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哪有不吵架的，买苹果脆的好还是面的好都能说出多花来，一般说点好话家务全包就哄好了，这都哄不好就只能装惨了。”

　　谢致行听了一通他爸的经验之谈，感觉全都是废话，他要怎么给陆重山做家务？直到最后这句，才有点可以通用的意思。
　　他问道：“装惨？躺床上头疼肚子疼？”
　　谢建国嘿嘿一笑，搭上他肩：“咱们出去运动运动，光站这多没意思。”
　　谢致行：“……”
　　要不是这是他爹，谢致行可能觉得笑得过于鬼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