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灵容》默默清华

6、明争暗斗

　　大渝皇宫内有妖，这个谣言不胫而走，几日之内在大渝传的沸沸扬扬，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此事皇帝还派人镇压了数次，将那些以讹传讹之人押进牢内老老实实吃了几天牢饭。
　　中秋佳节将近，礼部向中宫呈上中秋礼簿，节日上一应事项安排，皆由皇后审查。皇后在其中一部分用朱笔做了修改。
　　中秋之夜，大臣依品级被安排在了帝位左手席，众嫔妃责在右手席，中宫皇后和珍宝殿的那位妖妃席位在皇帝近旁。依礼制，贵妃是不能坐在这种位置的。
　　众臣早已见怪不怪，一方面，他们也不想的最不该得罪的人。
　　每年的节礼都差不多，在大渝皇帝眼中，这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种形式。
　　池雅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两根玉手指捻了半块月饼，娇笑着递给皇帝，皇帝看着台下舞姬，吃着贵妃递上的月饼，龙心大悦，笑意一直挂在嘴边。
　　节礼进行了一半，台下一众婢女各自端了一壶酒，皇后此时开口向皇帝建议道：“陛下，近日宫中蛇虫鼠蚁多，妾身特意备了些雄黄酒，此酒解毒祛湿，可强身健体，赐以诸位臣工及妃嫔，以示皇恩！”
　　只有皇后知道，那雄黄酒乃蛇最怕的二十四类药草泡制而成！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他伸出手去握了握皇后的手，笑道：“皇后心思，朕向来是满意的！”
　　皇后躬身行礼，悄无声息的将手收了回来。
　　圆月当空，池贵妃面色不动，内心却厉笑一声：好你个洛挽心，平日里我倒是小瞧了你！她第一个端起酒杯，笑意盈盈道：“皇后娘娘心思真细，妹妹可赶不上你！总能得陛下嘉许！”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她饮酒的时候，目光有一刹那与皇后交汇，池贵妃媚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若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皇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后面的事并没有向皇后所预料的方向发展，池贵妃饮了那杯酒不但没有任何反应，还来了兴致跳了两支舞给皇帝助兴。
　　这个结果并没有消除皇后心中的疑虑，反而是方才池贵妃眸中的凌厉之色更加让她确定，隐在后宫中安享数年荣宠的贵妃是一只修为高深的蛇妖。最近，这只蛇妖蠢蠢欲动，准备要为自己儿子的皇帝之位，辟出一条更宽的路来。
　　舞姬退下，推杯换盏中，右谏议大夫常侍海站起来，面向皇帝遥行一礼，朗声道：“陛下，臣有一事提议！”得了皇帝应允后，他从席间下来，跪在场中央：“近来宫中谣传有妖物作祟，常有宫人消失，外间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民心惶惶，臣提议请一位道行高的法师前来作法降妖，不论是否有妖物，也好安民心，给天下一个交待！”
　　这位右谏议大夫曾是右相洛铭的得意门生，此事众所周知。
　　提议一出，群臣复议，这本是件好事，皇后面色赞许。池贵妃掩在长袖后的脸，依然面若桃花。

　　八月二十，宫内请来了一位乘龙山下来的天师，名叫云中破，由左相推荐。说起这位天师，皇帝对他并不陌生，三年前大渝大旱一年八个月，滴雨未降，庄稼颗粒无收，路边常有冻死饿死的百姓，大灾之下，逼得百姓不得不易子而食。皇帝视察天下粮皇仓后勃然大怒，惩处了好几个相关责任人，牵连出一大堆裙带关系。
　　当时就是由左相进谏推选，使云中破之名载入了史册。
　　这位天师道法高深，可呼风唤雨，作法三日便天降甘霖，解了大渝燃眉之急。
　　天师之后又数次进献丹药，丹药多数以上品灵妖的妖丹提炼制成，皇帝吃了的确有强筋骨的作用。因此这位天师也很得皇帝信赖。一年前这位天师下山游历，不曾想这么快便回来了。
　　法坛半日内建好，法坛上法旗飘摇，云中破在群臣观临中作法三日，又绘制了数张驱妖邪的黄符，用法力分发往各宫殿。有小婢女出宫殿后看见廊柱上突然多出一道黄符，好奇心驱使下便伸手去揭，不料此符突放金光，瞬间灼伤了小婢女的手，吓的小丫头立即跑开，再不敢手长了。
　　云中破作法之事就这样传开，一时间，宫人们讨论的重点又偏向了这位神秘的天师。
　　“珍宝宫可有什么动静？”这日皇后正在刺绣，手上的一副云南川水图完成了一半。想到皇儿沈柯月前来信，说想看看大渝的云南川水，她眼含慈爱，加快了手中动作。
　　一旁的袁彩儿回话道：“娘娘，并无动静。”
　　“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动静？怎么可能会毫无反应？因为一开始就错了。

　　夜深人静，池雅衣衫尽褪，盖了层薄毯，床前纱帐半掩，池雅睁着眼未眠，似在等谁。
　　果不其然，不一会门开的声音响起，一人脚步声停在床前，接着是掀开纱帐的窸窣声。一只温热的手从池雅身后环上了她柔软的腰肢，那只手在池雅腰上捏了一把，滑嫩的触感使身后之人呼吸逐渐浑浊，那手缓缓向前探，最后停留在池雅胸前。
　　“咳呵呵……”铃音般清脆的笑声。池雅握住那只浪荡的大手，转过身，环抱住男人的腰，看着他双眼，娇嗔道：“我还以为云郎死了呢！”

　　事情总是这样不尽人意，与人想法背道而驰。
　　就像现在，中宫皇后把希望寄托在云中破身上，可她万万想不到，云中破一直都是贵妃池雅的情郎。
　　九月初，又有消息从宫内传出，皇后病了。
　　一批批的太医和江湖有名的郎中从中宫进进出出，耗时半月，皇后的病连病因都未查出。即便宫中婢女们个个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注意皇后的饮食，可她的病始终未见起色。清晨喝了粥后还吐了血。
　　这日，皇帝下朝后没有一如既往地前往珍宝宫。他左手不停地搓着腰间一枚成色一般的玉佩，在日光下眯着眼站了会儿，上了龙舆往中宫而去。
　　阳光洒在皇后单薄的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面色苍白，可手上的功夫还是没有停歇。银针在她双手间上上下下，五彩的丝线完美地在她手中汇成一副完美的川水图，除了差那半湖水，还有一轮太阳没有绣。
　　皇帝进来时候就看见这样的场景，阳光照的她发丝泛着五彩的光，看着就觉得暖，可她没有在床上好好养病。他心下不悦，怒道：“身子病的这么重，还做这些干什么！”
　　她头也没有抬，应道：“柯儿过几日就是十八岁生辰，可怜他六岁便被你送去无相国做了质子，如今已过十二年，只有我这个母亲记挂着他，你恐怕早就已经忘了吧！”皇后用手掩住唇鼻咳了几声，又道：“彼时大渝弱小，无相国强大，你也刚登皇位，根基不深，为了免我大渝战事，你做出示弱之态，送走了我们唯一的儿子。可如今大渝强大，连周边小国都要俯首称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儿待在那里，让他和她的母亲此生不复相见！”她抬头怒视着他，脸上挂满泪痕。
　　“皇后，我们说好的不说此事！”
　　“是，我们是说好了，我们不止彼此承诺了这件事，我们还彼此承诺过其他事，是你先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她深深呼吸，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陛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件事我今日必须要说。“她顿了顿，才一字一顿道：”池贵妃，她是一只蛇妖。”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皇后！我想你是疯了！”
　　她不知道少年夫妻的他们何时走到了这般地步，她还记得初次相遇的时候她爬在一棵柿子树上偷嘴吃。枝头摇摆，一颗熟透的柿子刚好砸在了树下路过的他。
　　他抬头正要怒骂，看见她低头看着他，一双圆圆的杏眼灵气十足，手上握了一颗柿子先开口道：“嘿！要吃一个吗？”
　　那个时候，他是她最好的少年郎！少年郎已去，现在在她身边怒视着她的，只是皇上，让她感觉无比陌生的一国之君。
　　她低眼看见了他腰间玉佩，嘴角逐渐弯成一个讥笑的弧度，她站起身走近他，一把扯下他的玉佩，悴向地面。
　　玉碎情碎！皇帝愣住了！
　　她忽又大笑起来，泪水滴在地上，她用脚踩着那块碎玉道：“何必要自欺欺人！世人皆以为大渝帝后恩爱和睦，但实际上，我们二人早已离心！你如今在我眼中，不过是个懦夫！”
　　“放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皇后脸上，打的她连连后退，踉跄的倒在软椅中！
　　皇后发丝凌乱的粘在脸颊上，她凄然的用右手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迹，将绣架摆正，不再理会皇帝，继续绣她的川水图。
　　皇帝见状胸中怒气更盛，他大步跨过去，孩子气地一把掀翻了绣架，绣架上的物什凌乱的散了一地。
　　他如狮子一般怒吼着：“不许绣！朕命你躺下养病！”
　　皇后置若未闻，她身体羽毛般轻盈地滑坐在地面，素手缓缓的捡起地上的每样东西后，又将川水图重新整理平整，抚看了一遍又一遍。
　　夫妻已无情，儿啊，娘不知还能撑几时，此生只剩唯一一个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她面上泪痕还在，表情变得温柔起来，面向北方无相国方向，目光无神，但似乎又穿破了那些虚无，仿佛看见了她最想念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