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38、第三十八章

　　假期结束学生们总是一个个比霜打的茄子还蔫，当然这是因为大家对上学也没什么期待，除了像孟洲这种有想见到的人这样的叛徒。

　　星州难得回暖了，据说下一场雪还早着，至少现在还没开始在云上酝酿着要下。甚至还能见到阳光。冬日的阳光总是有种意外的反差，好像足以感受到它带来的一丝暖意，伸手却又只能抚摸到风的冰凉。

　　总是给人一种，已经凛冬已过的错觉。

　　可终究是错觉，暖季从未来临，甚至从罅隙中散出的那丝丝缕缕的阳光都只是云层折射出来的影子。怎么都不太真切。

　　自欺欺人罢了。

　　上周完美错过的美术课在这周开始的时候恰巧补上，只不过去美术教室的路上刚走到一半就被张磊劫了。很显然他这个一中“百晓生”还没有放弃敲自己兄弟的小道消息，不过几乎没有人能打赢过和孟洲的沉默拉锯战。

　　文化课总归比音美体要让人头秃，有这样的课大家在期末又没有不及格的压力，基本上都能糊弄过去。

　　所以孟洲支开话题试图问出上节课上了什么的时候，头疼的就是张磊了，他上这种课就没有带来过脑子。

　　不过张磊这个人的心眼大概真都长到打听八卦上了，何知意刚进教室，张磊研究了一下孟洲的表情。

　　然后一巴掌拍到孟洲肩膀上说：“哟，这是吵架和好啦？”

　　孟洲自觉得自己没什么太过外露的表情，疑惑的瞥了张磊一眼。张磊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要着急否认，你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好不好，上周和你说何老师的时候你那个表情哟，就是纠结、烦恼和担忧的混合体。眉头都能夹一只死苍蝇。”

　　“但是刚才啊，你见到和老师进来的时候那个眼神，啧啧啧。”张磊试图模仿孟洲的眼神，但看起来效果和《东成西就》里顶着香肠嘴的梁朝伟一样。

　　张磊继续用那种浮夸的演技，假装深情得像老港演员念台词：“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就算闭上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还没等这句酸溜溜的网抑云爆款文案讲完，张磊就又享受到了被孟洲用美术书糊脸的待遇。

　　学生时代，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随着课表的安排，有序进行。在一个个周而复始、看似相同的日夜里慢慢拉扯着时间，却浑然不觉。

　　一个学期也好像眨眼又要过去了，作为传统，似乎腊月一到不用多久就是年了。不过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孩对这些的概念都没那么深了，有时候是要等到有家人给自己端上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才知道现在又是个什么时节了。

　　只可惜孟洲家里只有个可能到当天快过去才和自己知会一声的老爸，自然是等同学们在课间闲聊时听到，甚至是学校广播站念稿子孟洲才知道这些。

　　这些代代相传的旧传统，一个个都念着团聚圆满。像黏着剂一样，粘连着千百年来的人情冷暖。给忙碌的人片刻的休憩时光。

　　孟洲这才想到看看自己这半年来发出的消息，好像在网上给何知意发的半都是节日问候，若不是中间穿插着一些嘘寒问暖的信息，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比陌生网友没好的了多少的普通朋友。

　　或者说，只是普通师生。

　　这个手机也就用了几个月，不太习惯拍照的孟洲都没有存什么东西，就只有一些画室里布置的作业和需要保存的一些素材和资料。别的就是从各个地方搜罗过来的之前做甜品的教程。

　　孟洲翻着聊天记录，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没忍住看着这些对话的消息按下了截图键。

　　可能是怕自己这辈子都撬不松他老师那张嘴听不到一句怀有爱意的对白了，姑且留下当作一点念想。事实也确实给孟洲的都是这样的暗示，自从跨年夜那天晚上何知意久违的和孟洲多说了几句微醺的醉话之后，他像是有意的在和孟洲保持距离。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画室，何知意都在下课时走得很匆忙，基本上孟洲拾掇完画材何知意都已经没影子了。

　　现在甚至在快下课的时候都换了画室里的另一位女老师来代管，问她何知意去哪了都只是说有事先回去了。要知道这种借口连学校里体育老师每天身体都不舒服都来的还要没信服力一点。

　　但孟洲也没有逮住什么机会去问，就算是何知意一个个单独去指导的时候到孟洲这里之后，孟洲除了关于画的事情之外都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多的。

　　不过倒是所有文化课的老师都在开始上课前换上了统一的开场白：都快期末考试了，还不好好学你们还想过个好年吗？

　　其实说的倒没什么错，毕竟要是考不好回去三姑四婆问起来都颇为尴尬。对于高中生来说尤为如此，他们接下来跟着的都会是说：是不是要高考了？想考什么学校啊？有的还会问：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说来奇怪，除了真的对某一方面很有火花，并且有家人支持、自己努力且有天赋这样的前提条件。好多学生都对自己之后想选什么专业并没有什么头绪，好多还是在报志愿的时候草率的选了一个自己学起来痛苦，老师交起来更加痛苦的专业。

　　热爱真的很难得，就算真的考上了理想的院校，有人会发现自己只是喜欢，但要把自己的热爱延续下去很难。

　　要不是一腔热血被底薪资给浇得个透心凉，要不就是发现自己把它当作职业之后就很难爱起来了。

　　类比起来喜欢也差不多一样，刨去另一半的情况，很多人乍见之欢无法做到久处不厌。或者喜欢已经不见，只剩下一点依赖和长久相处培养出来的、只能称得上亲情的东西。连对事物和活动的热爱都难以长久，更何况是需要两个人经营的感情。

　　情与爱，最是世间难强求。

　　星州的回暖也没有撑过一周，天又开始变得阴阴的，整个城市的色彩都象是被上帝拉动调低了饱和度，放眼望去只觉得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孟洲在经历了一天的各科老师暴风骤雨般的期末焦虑的摧残之后，回家的路上被一股脑迎面割来的凉风吹得恍惚。

　　冬天真的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