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春》叶野野

30、第 30 章

　　“武林之中是是非非谁能说的清楚，不说李乾，单是沈天，在武林志中也并非是籍籍无名之背，他不如李乾长寿又如何，活着的时候权势滔天，武功卓绝，死了之后，他的后人直至现在依旧是武林中的翘楚。”

　　话及此处，颜守月的目光有些失焦，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几天，你把日志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翻译给我。”颜守月道。

　　李煦把日记往怀里一收，语带不满：“是不是你拿到译本之后，又要凭空消失。”

　　颜守月眼神飘忽，否认道：“怎么会，即便相隔两世，我们都能再相遇，如今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国家，甚至现在我们还立在同一个屋子里，我们总是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

　　李煦忍不住一个大白眼，不满道：“若真是照这日志所写，我父亲现在少说也有八百多岁了，他早就死了，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就为了他的一具骸骨，就要再扔下我不管么？！”

　　颜守月只好安抚他：“宝贝儿子呀，咱们爷俩儿好不容易团聚，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爸爸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放心，爸爸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再说你父亲若真的是自在仙李乾的师傅，也许他不会死的。”

　　李煦气的锤墙：“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放弃是吧，李赟那个神经病就这么好。”

　　末了愤恨道：“他就是个王八，八百年也死的骨灰都不剩了，小爸，你这恋爱脑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

　　颜守月反驳道：“王八能活个几千年，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武功叫龟息功，能让人埋于地下一月不死，这世界的武功都是你父亲传下来的，也许他就会什么能活个千八百年的武功呢？”

　　李煦深觉颜守月恋爱脑加妄想症，病的无可救药，“我也不管你，日志我翻译好给你，只我有一个条件。”

　　颜守月叹息，儿子真的好难缠，“你说，金银珠宝，武功功法，权势地位，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给你。”

　　他颜守月不差钱儿这三个字贯穿了两世，他的东西就是儿子的，只要儿子提，他绝对半点不磕巴。

　　李煦哼了声，见他爹这张漂亮的脸也气不起来了，他自己是个满脑子过安稳日子的性格，平淡的日子让他更加有安全感，颜守月是个成年人，有自己判断力，即便是作为儿子，他也不应当过分干预他的生活。

　　他心里暗暗吐槽李赟真不是个东西，他小爹这个大好青年就这样白白的被他糟蹋了。

　　“这两天我就把日志内容翻译出来，但是我们约定个时间，你们习武之人寿数长久，身体康健，但又不会长生不老，如今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我再给你三十年时间，如果你五十八岁还找不到我父亲，就回来，我们踏踏实实过日子好不好？”

　　颜守月迟疑，他已经找了十几年了，才找到一点线索，也不知三十年时间够不够。

　　李煦肃着脸，颜守月见眼的少年过于沉静的目光，心下一软，他自知自己过于偏执了，太漫长的时间了，他的人生只剩下寻找李赟，他错过了眼前的少年多少个十年，难道还要错过阿煦剩下的几十年么，颜守月妥协道：“我答应你。”

　　李煦心下安定，颜守月倒也有个说话算话的优点的。

　　他仰视颜守月深邃如夜空星云的眼，这个男人现在的身体已经二十七岁了，眼睛还是黑白分明的亮得很，皮肤白的像开了冷白皮美颜，他好像从来都不会老。

　　前世他有一段时间也有过自己两个爸爸是不是穿越到别的世界的想法，为此他苦心研读过几本穿越小说，单从相貌来说，他两个爸爸都有成为主角的潜质呀。

　　颜守月见他神态放松，也忍不住逗逗他。

　　“喂，喂！”颜守月伸手在李煦眼前晃动，“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小呆瓜，又被我的美貌惊呆啦？”

　　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李煦抓住他乱晃的手，“少自恋了，这里以后什么时间都可以来，今天中午的饭错过就没有了，我去做炸酱面去，挺长时间没吃这个了，怪想的。”

　　推颜守月出门。

　　颜守月懒塔塔的顺着他手的力量往前走，边说还边和他显摆：“我们习武人可不像你这饭缸缸，不吃饭也能上天入海，无所不能的。”

　　“好好好，那就给儿子个面子，尝尝儿子的手艺，陪儿子这个凡夫俗子吃个饭好吧。”

　　颜守月臭屁道：“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个好爸爸呢。”

　　一整个下午，李煦都沉浸在翻译工作当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李小福放学的时间了，颜守月大剌剌的蹲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他翻译出一张，颜守月看一张，一下午脸都是黑黑的。

　　嘴里不停的小声咒骂李赟不是个东西，连一点儿关于他的内容都没有，一点儿都不想他，就该让他当活王八，脑袋青青。

　　李煦忍笑，好心替父亲解释两句：“他不是失忆了么，后面有你的内容。”

　　颜守月气的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走走，我宝贝孙子快放学了，咱们去接。”

　　李煦伸懒腰，懒懒道：“你可算放过我了。”

　　颜守月：“嗨，越看越生气，你说他是不是压根不想见我呀，哪怕写个法文，我也早就看懂了呀，这老些年啊，我就没见过一个懂拉丁文的，沈崇山那孙子也就是个武痴，啥也不懂，白白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李煦拉他往外走，“明儿个还有的你生气的呢，咱们今天的份儿气完了哈。”

　　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往门外晃晃荡荡的走过去，家里的仆妇马氏昨晚连夜搬进了前院，看见他们鹌鹑似的躲着走。

　　直到两人出了门，黄三才探出头来，和马氏抱怨，“咱们大爷也太无情了，严守约虽然懒点吧，也没犯什么大错，说撵就撵，还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这么个妖精来。”

　　马氏啐他一口：“赶紧闭嘴吧你，那也是你胡吣的人物！”

　　黄三蔫头耷脑的：“我就是不舍得严守约，这家里都是爷，也就能跟他谁几句话。”

　　马氏鄙视他：“怎么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严守约在的时候跟你说过几回话，现在念叨他的好了，你去乡下陪他去呀！”

　　黄三脾气好，被骂了也不生气，只嘟囔着：“才不去么，乡下的日子难熬哩。”

　　从家里到郑先生家里的学堂要穿过整条巷子，巷子里的街坊邻居见李煦和颜守月并肩走着，一个个眼睛都直了，颜守月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一样的目光，信步走过。

　　李煦和碰见的邻居一一打招呼，颜守月的美貌有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冽感，邻居里有泼辣的大姐，这时候也不敢调笑颜守月，突然文静起来。

　　走了一刻钟，两人才到学堂外，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郑秀才透过简单的围墙看到他俩，示意他们等一会儿，这时候，住在李煦家隔壁的张大叔的大儿子打着哈欠回来。

　　李煦打招呼：“张大哥，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最近值夜？”

　　张仁抹了把脸，见是李煦，拍拍他肩膀头：“嘿，煦哥儿，又长高了哈，之前听你去衙门，怎么不去找我。”

　　李煦道：“收了小福当儿子，给小福办个户籍，不算什么麻烦事儿。”

　　张仁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你家那小福是西市买回来的吧，最近燕州城里的人牙子都抓起来审了好几个来回，好像在找一个小孩儿，你可小心着点，那小福可别是个什么不能招惹的主儿。”

　　又转头看了眼颜守月，咦了一声，“你不是今儿早晨去府衙报备的颜守月吧，没见着我还不信，真有人长的这么好看，你今天早晨走了，府衙后院儿的娘们儿都炸锅了。”

　　一激动张仁都秃噜出来了。

　　颜守月客气道：“也就一般好看吧，不至于，不至于。”

　　张仁对江湖人无限好奇：“颜大侠，你们江湖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看？咱们离得这么近，都不见你毛孔，也太俊了吧。”

　　李煦受不了这两人一捧一乐的样子，阻止张仁下面一连串的彩虹屁：“得了仁哥，咱么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夸我两句。”

　　张仁乐的拍后背他一掌，那大熊掌拍的李煦要吐血，“煦哥儿，咱么邻居这么些年，早就看腻啦，还吃醋上了。”

　　两人揶揄了两句，张仁话头一转，“煦哥儿，明日起，全称要开始清扫厕所了，城北的犯人进来收走金汁去统一堆肥，你家可要留人在家，这一次赶不上，就要雇佣夜香郎来收了，到时候可花费不少。”

　　城内家家户户有石头砌的或者专门儿烧制的大粪池，为了防止私挖的粪池污染地下水，这粪便管理可是很严格的，每过春夏秋每个月府衙都会组织劳工挨家挨户收走粪水，冬季三个月收一回，如果中途检查不合格，除了罚银，还会限时整改。

　　张仁感慨道：“这有了藩王就是不一样，以往，也就是我们这些衙役领着犯人或者佣工挨家挨户收金汁就成，今年燕王府特地派出亲随跟着，这收金汁有什么好看的，恶臭恶臭的。”

　　李煦和颜守月对视一眼，附和道：“也是，收金汁有什么好看的，明天家里一定留人，托仁哥的福，今年冬的夜香钱省了。”

　　张仁的哥哥张勇这会儿也下工回来了，摇摇的看见张仁在聊天，张仁也瞅见自己的哥哥了，跟李煦二人道别：“回家吃饭，好不容易今天倒班，明儿个开始可不用值夜了，哥先走了。”

　　张勇这时候也过来和，跟两人点了点头，和张仁兄弟二人家去了。

　　颜守月沉吟了一会儿，“走一步看一步吧，穆道臻变化挺大，这些喽啰未必认得出，就算认出来也不怕，交出去便是。”

　　李煦道：“小福如果不想回去，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办法，无妨。”

　　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几个小喽啰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这时候，放学了，学堂门口也热闹起来，刘大郎下午卖完饼也回来接儿子了，热情的和街坊邻居交谈，李小福和刘东丰拉着手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李煦高兴的扑过来，“李大哥，你来接我啦。”

　　还以为李大哥还在生气，今晚又要黄三接了。

　　颜守月点一点他的鼻子：“没良心，我不也是来接你了，怎么就看到你爹一个。”

　　对占燕王便宜这事儿，颜守月是乐此不疲，坚决称李煦是李小福的爹。

　　李小福扭身躲他的大手，躲不过，恨恨的道：“坏人。”

　　李煦笑的不行，一把抱起他：“和同学道别。”

　　李小福听话的和刘东丰告了别。

　　颜守月轻哼一声：“装乖。”

　　手上劲力一吐，将李小福抱进怀里：“死沉死沉的小胖墩儿，别坠着你，我抱着吧。”

　　李小福刚要挣扎，闻声立马僵住不动了，小声反驳：“才没有很重。”

　　五六岁的娃儿再重能有多重，李小福不动了，李煦也没有再接他，一路上李小福时不时的偷眼瞧李煦的脸色。

　　就着张仁的话头，颜守月和李煦讲起了江湖趣事，讲的吗是江湖上十八堂的一名长老的风流趣事。

　　“这江湖人，看起来溜光水滑的，大多都不中用，那老头几十年的内息一大半都用来保养皮子了，手上的功夫就差了些，一把年纪的，驻颜有术，结果被徒弟媳妇看上了，这会儿还在哪个深山老林里猫着呢。”

　　逗的李煦直笑：“我还以为只有话本里才有这样的桥段，怕不是这徒弟看上他师父了吧，他那媳妇儿莫不是个烟雾弹。”

　　颜守月也跟着笑，空着的手点点他，“你这思维可太腐朽了，有机会，我领你去那长老面前当面问问他。”

　　李煦：“怎么不去他徒弟那里问。”

　　颜守月歪着脑袋给儿子装可爱，“你猜，那皇室供养的天下第一的剑客李问之的剑刺过来的时候，我这个样子，他会不会放过我。”

　　连小福都小小的惊呼一声。

　　哇，没想到，问之叔叔是这样的叔叔。

　　三人步行至家里，颜守月仰头端详那大门，将小福交到李煦手里。

　　笑眯眯的对小福道：“到家了，该到你爹和你算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