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春》叶野野

29、第 29 章

　　墙角的机关启动，墙后细微的齿轮声传来，墙面的砖石交错，打开一道们来，门后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

　　便是未踏足进去，见到里面的格局之时，颜守月先是心中一恸，胸中升腾起难言的滋味儿来，曾经的人再难相见，过去的许多年，哪怕如今依旧有万贯家财，他却从不敢让过去的一切出现在眼前，他总想着，等等吧，等到他寻到李赟，再把家拾掇起来，那时候，他们还和从前一样。

　　寻到如今，他已然绝望，李赟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这世间，他心中的家也遥遥无期。

　　颜守月失神的走进这个小房间，环视四面墙通到棚顶的书架上井然有序的摆放的书籍，这道门开启的瞬间，就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他久别的家，这小房间无论是书架摆放的位置还是小茶几的安置的地方，都和过去的家一模一样。

　　这几日来，为了验证李煦的身份，他很是偷偷摸摸来到书房几次，没想到，在这本就不大的书房里竟然别有洞天，他的小朋友竟然做了一个等比例缩小的从前的书房在这里，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眼睛湿润起来。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与卿远相知，不知云海深。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饶是感动的要命，还是被这几句情诗酸的掉牙。

　　鼻子酸酸的，忍不住吐槽道：“这蹩脚的情书，也就只有他能写的出来了，明明是个粗人，偏偏学人家附庸风雅。”

　　李煦探头看他手里的书，道：“有时间我就默些书，上辈子父亲的藏书太多了，这三年来，我也只默了这些。”

　　“这些就够了，你父亲眼光不好，总收藏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你默得这些算是藏书中有价值的了。”

　　“市面上能买到的经史子集我便直接买了放进书房里，这三年，我也只默了三百多本书。”

　　“足够了，足够了。”颜守月回身搂住李煦，“这世上不只有我记得他，就足够了，你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默的多了污瞎了眼，咱们爷俩儿留下这些精华就够了。”

　　本来很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李煦拍了拍颜守月的后背，很是认同他的话。

　　颜守月环顾四周，“这么多书，你岂不是每天都要默？”

　　李煦对于其中的辛苦倒是不在意，“在马队里也睡不踏实，有时间我就默一点，一点一点的就默了三百余本。”

　　颜守月拍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见李煦不在意的样子，心疼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再不愿意相信，他也明白，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沉默的少年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李煦已经成长成为了一名能担当的成年人。

　　这段时间从邻居口中，他尽数知道了李煦的过往，心疼有之，更多的是自豪，他的儿子一直是思路清晰的孩子，既不清高自矜，能够踏踏实实的赚钱，也不会被马队的高利润所迷惑，在钱财足够的情况下适时收手，去追求保护自己的力量。

　　穷人乍富，往往自大狂傲，富人返贫，当再次富有后，往往视金钱权势如命般重要，他本欲以严三的身份暗中前往金国，但他在人牙子处见到和自己的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李煦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卖身为仆到李煦家中，当他进入院子之后院中的一砖一石堆砌的房屋，和他过去的家足有八九分相像，他已经有几分确定李煦就是自己的儿子。

　　尽管内心有如千万只爪子抓挠一般难耐，他还是忍住了，万一不是他呢，万一…….

　　每一天的和李煦的相处，他就越发的笃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儿子，从难以置信到狂喜，到发现这个少年的老成不似从前的小孩儿的疑惑，到今天，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一直都是他，只不过，是已经长大了的他。

　　“我之所以笃定你父亲的下落和自在仙兵解之地相关，是因为这本日志。”

　　两人说起正事，颜守月拿出一本日志来，“你猜这本日志是从何而来？”

　　李煦思索，“难道是从你们颜家地宫里寻来的？”

　　颜守月颔首：“我糊弄那老鬼一天一夜也并非毫无收获，这书就是我从他尸体上摸出来的，在我遇见老鬼之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地宫里一片狼藉，看得出两人俱是伤的不轻，后来询问老鬼才知道，那末帝造出的假金丹已经被那人匆匆夺了去，这本日志，是当时末帝在进入龙华池的时候交给他保管的，他一辈子没有参悟透里面的内容，结果我接过来一看，你猜怎么着？”

　　李煦接过日志翻开一看：“拉丁文？”

　　颜守月自嘲道：“你父亲留下的唯一的文字记录竟然用拉丁文，看来他从未想过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李煦摇摇头，逐页看下去，“寻凤凰骸骨，南海鲛珠，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确定是父亲留下来的？”这也太扯了好么，凤凰骸骨？

　　他倒不认为这一定是父亲留在此间的日志，毕竟太扯了好么。

　　颜守月翻过几页书指给他看：“我只能看懂一部分，日志的主人叙述，他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李乾，一个叫沈天，所以门派名字叫乾天派，若非字迹相同，我也是不敢相信你父亲会和乾天派扯上关系。”

　　看到这奇怪的名字，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李煦接着往下翻，日志后面的内容渐渐有趣起来，日志的主人自在这世间醒来起，便记忆全无，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要哪里去。

　　他能清楚的感知自己强大的内息，脑子里有无数的功法，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他问匆匆而行的路人，知不知道他是谁？

　　路人笑他，莫不是脑子摔坏了？他又问路人，知不知道武功很厉害的人在哪里？

　　路人嘲笑他，话本看多了，脑子生了癔症，这世间哪有什么武功，与其在大街上做白日梦，倒不如回家多拉几趟犁，好让家里的牛歇一歇。

　　后来他遇到很多人，有贫民百姓，有达官贵人，有截路的山匪，有海上的海盗，有宫里的太监，有皇家贵族，他询问所有的人，这世间武功高强的人住在哪里，无一例外，他被嘲笑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他的脑子里只有武功，所以只有找到会武功的人，他就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后来他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流离失所的乞儿，叫李前，他为他改名做李乾。

　　一个是落魄的小皇子，名叫沈天，是当时的王朝的宠妃的儿子，宠妃失宠之后，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他在宫中闲逛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长相精致的小皇子。

　　颜守月指了指日志上的两个名字，“这沈天就是沈崇山的祖宗，后面讲的李乾叛教而出，自称自在仙，把你父亲传下来的一百零八门绝学教授天下。”

　　日志里的父亲和他印象中疯疯癫癫的父亲判若两人，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还是个依靠小爹吃软饭的小白脸，什么绝世武功与他全无半点关系，其实一直以来，李煦都质疑，为什么颜守月这样既优秀又美貌的人中志杰偏偏对他父亲这样疯癫的人忠贞不渝的，且关于武力值的部分，他只记得父亲的鸡毛掸子和拖鞋底子，这个日志的主人疯癫的程度像极了他父亲，倒是其他方面么……
　　啧啧……

　　颜守月也：“李赟是不是那几年在精神病院遇到什么奇遇，什么时候还成武林高手了。”

　　李赟就是李煦父亲的名字。

　　日志里写道，因为带走了沈天，他惹怒了皇族，不得已，他放弃了皇城里优渥的生活，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乾和沈天也慢慢长大，两人的性情渐渐展露出来，李乾出身乞儿，对于财物有很深的执念，虽根骨奇佳，但渐渐地在武学上不太用心。

　　沈天出身皇族，也算是吃过见过，反而在衣食住行上不甚在意，他母亲死于宫中的斗争之中，他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因此在武功上极为用功，虽根骨天赋不如李乾，练到如今，竟比李乾也强上几分。

　　逃亡那些年，他不是没有遇到其他的有根骨的孩子，但他一心想要寻找这世间和他一样的高手，所以除了李乾和沈天，他没有再收第三个徒弟，直到一百多年后，他找了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日志写到这里，关于疑似李赟的部分就戛然而止。

　　后面就是李乾和沈天写的部分，李乾的部分依旧是拉丁文。

　　李乾接着李赟的日志写道，师父在世时，曾交代兵解之后将他的遗骨归于凤凰骸骨处同葬，将自身金丹置于鲛珠之内，存放在河底。所留私人遗物，已经由李赟分为九份，放在九处，赠于后世有缘之人。

　　所传一百零八门功法皆在石墙之内，密室之中，两个弟子愿意将功法传于天下就穿，不愿意就放在远处，随他而去，也无不可。

　　后来沈天隐居，李乾创立了继承了乾天派，并将之发扬光大。

　　李煦道：“按照日志所写，李乾也不算是叛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