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师团/孟]彼方》月夏倾城

14、第12章

　　死啦死啦在师部门边站着，军姿和岗哨相比自然云泥之别，于他来说已是罕有的周正。他微垂着头，似乎在就着挂在门口那两盏灯笼发出的光看鞋尖上的泥，黯淡的光投在他身上，影子拉的老长，风一吹，灯笼晃动，连带着影子也摇摇摆摆暧昧不清。
　　死啦死啦奉召前来，把他从祭旗坡车到门口的张立宪只冷冷说：候着，而后跨进门。
　　他就候着，从天亮站到天黑。
　　师部热闹的就像过节，精英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死啦死啦从车上下来那刻起，便像个雕塑般保持着现在的动作，任凭来往与师部的人指点议论，冷嘲热讽。
　　张立宪已将他完全无视；
　　何书光和余治与他擦身而过时大声嚷嚷：手下出逃兵，还在这儿丢人现眼，这要我早挖个洞把自个儿埋了；
　　李冰不阴不阳地凑近他说龙团长，师座正在气头上，要不您先回去歇着，等过几天您的副官被正法了，师座心情好点儿了再来？
　　唐基下了车走近他，还是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略带憾意地拍着他的肩说龙团长，虞师座很痛心，我也很痛心，相当的痛心。
　　虞啸卿两个主力团的团长来了，美国人来了，英国人来了，从他身边走过，再从他身边路过上车远去。
　　死啦死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他站着，候着，像个画地为牢的囚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岗哨都觉得站在门口的人似乎已和地面融为一体，门开了。
　　张立宪面无表情，他连表情都吝于给站着的死啦死啦：“进来。”
　　死啦死啦慢慢跺了跺脚，抬头笑，张立宪看了就想抽他的那种笑：“谢师座。”

　　死啦死啦跟在张立宪后头东张西望，这是条他从未有机会走过的小路，曲径幽长，两边种满了竹，清雅苍翠，直通不远处的小屋。
　　张立宪在屋门口停住脚，瞄了眼身后贼眉鼠眼的男人，拧眉轻喝：“乱看什么！给我老实候着。”
　　死啦死啦赔笑：“是，是。”
　　张立宪犹豫了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进去再把门掩上，死啦死啦踮起脚偷望，只赶得及晃见伫立在窗口的一抹整洁刚毅的纯白。
　　虞啸卿看他的爱将，永远尖锐挺拔的像杆枪，就同他自己一样。
　　张立宪：“师座，人带到了。”
　　虞啸卿：“让他进来。”
　　张立宪咬了下唇，毅然道：“我认为没必要，师座。”
　　虞啸卿神色如常：“理由。”
　　张立宪：“他没资格蒙受师座如此垂青。”
　　虞啸卿：“什么才是受我垂青的资格？”
　　张立宪：“血性，律己，服从。”说完，他若有所思。
　　虞啸卿笑了，揉青年的发：“你确也没白跟我那么多年，让这孙子进来吧。”
　　死啦死啦就跌进来了，为了避让张立宪，结果脚后跟绊到了门阶。这货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书架，在抖落一地书后，终于有惊无险地站稳了身形。
　　张立宪满面怒容，看了看虞啸卿，怒哼一声甩上了门。
　　死啦死啦整理完书，耷眉臊脸地站着，虞啸卿倒没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只气定神闲地看窗外的景色。
　　一室寂寥。
　　死啦死啦率先开了口：“恭喜师座。”
　　虞啸卿没搭理他。
　　死啦死啦：“有了美国人的援助，师座宏愿得偿之日朝夕可待。”
　　虞啸卿终于正面向他：“我以为这也是你的宏愿。”
　　死啦死啦愣了下：“是。”
　　虞啸卿：“我本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死啦死啦微垂头苦笑：“知道。”
　　虞啸卿：“可我还是见了你，在这里，虞某的私人书房。”
　　死啦死啦受宠若惊地哈腰：“师座对卑职可谓用心良苦，卑职非鞠躬尽瘁无以为报。”
　　虞啸卿走近，低头瞪死啦死啦，直瞪得他脸上的谄笑慢慢挂不住，又低下了头。
　　虞啸卿：“你要到何时才肯对我说句真话？”
　　死啦死啦：“卑职……”
　　虞啸卿：“这里没有贵贱高低之分，我不高，你也不卑，还有，我讨厌别人低着头跟我说话。”
　　死啦死啦抬头，试着笑了笑，在虞啸卿的瞪视下未果：“我……一直让你很失望……”
　　虞啸卿：“没错，可我还是敬你，一直敬你，只是这种敬意越来越少，现在快没了。”
　　死啦死啦苦笑：“我以为早就没了。”
　　虞啸卿：“你以为我凭什么纵容你和你的渣子乱搞一气？你以为我不懂你这么糟践自己是为了什么？对你，我从不吝于赞美，你是条重情重义的血性汉子，你也是个短兵相接的天才，你更是整个禅达唯一和我一样每时每刻都想着把竹内联山的脑袋砍下来的人。所以我无法坐视，坐视你就这么一点点腐臭糜烂下去。”
　　死啦死啦的唇抖了几下，又想低头，被虞啸卿一把擒住，温热而有力。虞啸卿没带手套，马鞭静静躺在远处的书桌上。
　　虞啸卿：“看着我。”
　　死啦死啦没法子不看他，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略显疲态的脸庞，这个无时无刻不在人前当面旗帜的男人，其实也只是个精力超群的凡人罢了。
　　虞啸卿：“别再跟个娘们似的儿女情长了。”
　　死啦死啦眨了眨眼：“……啊？”
　　虞啸卿：“放掉那个团，我会善待他们，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他们，你去给我砍小鬼子的脑袋。”
　　死啦死啦的眼里放出光来：“……真的要打仗了？”
　　虞啸卿：“是。在你的渣子逃兵被绑着示众的时候，我没脸没皮地求那群狗-娘-养的外国盟军协助我的攻击方案。”
　　死啦死啦的眼神又一下黯淡了下去，他试图挣回自己的脸：“……疼。”
　　虞啸卿愣了下，松开手，指书桌：“这是份西岸的详细地图，张立宪他们费了很大劲做的，有些地方我亲手画的，只团以上军官才能拥有拷贝，这一份，我一直替你留着。”
　　死啦死啦揉捏着下巴，无限向往地凝视那份卷轴，虞啸卿看到他下巴上的指印，不留痕迹地朝后退了退，他发现，自己和这男人之间，贴的有些太近。
　　死啦死啦恍然不觉地转头望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天真来形容：“我能打前锋么？”
　　虞啸卿紧绷的脸也有些绷不住了，翘了翘嘴角：“我还有其他两个团长在虎视眈眈等着这个位子。”
　　死啦死啦：“我的团不会比他们差。”
　　虞啸卿的脸色慢慢冷下来：“你的团？”
　　死啦死啦一眨不眨地看他：“我的团。”
　　虞啸卿不再说话，只眼睛充满了怒意，随后怒意消去，露出个很不像是虞啸卿该露出的表情：“我们真的很像。”
　　死啦死啦：“嗯。”
　　虞啸卿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死啦死啦退了一步，看着不再看他的男人。
　　良久，虞啸卿开了口：“你不为那个瘸子求情？”
　　死啦死啦：“本来想，现在不了。”
　　虞啸卿：“为什么？”
　　死啦死啦答非所问：“你又把自己绷的太紧了，师座。”
　　虞啸卿又开始不说话。
　　死啦死啦走到他身边去看窗外，竹影斑驳，随风飘摇，远处层峦叠嶂，那是南天门。
　　“很美的景色，师座好雅兴。”
　　“总有一天，我要亲自站在山巅，用竹内联山的脑袋祭奠为国捐躯的众位将士。”虞啸卿轻声道，“包括你的团。”
　　死啦死啦的手抚上了虞啸卿挺拔的背，轻柔拍打：“嗯。”
　　虞啸卿没有阻止，任凭这只手揉捏着他僵硬的后背肌肉，然后另一只手也加了上来，一点点缓解着他的紧绷。
　　虞啸卿微阖上眸：“我总觉得你像鬼怪，什么都知道。”
　　死啦死啦：“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虞啸卿低语了声放屁，拽过捏着他后颈的人抱住。
　　死啦死啦惊愕地张着手臂浑身僵硬，虞啸卿捏了下他的后腰以示不满，死啦死啦犹犹豫豫地把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回应他的，是将他更往里摁的手。
　　虞啸卿闷闷道：“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死啦死啦舔着唇吃吃笑：“谢师座褒奖。”
　　虞啸卿：“那个瘸子，肯定要杀。你的地图，我还是给你留着。”
　　死啦死啦把脸贴上了起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