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青眼客

6、入山拾野（下）

　　霍清淮手上拉着的小哥儿叫陶含枝，小名含含，模样清秀，性格腼腆，是那种大人很喜欢的乖小孩。
　　他今天会跟着虎子他们在这里爬树，原因是因为虎子他们过来的时候，被他小爹在窗口看见了，就建议他也跟着去，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虎子他们几个小汉子天天有使不完的精力，上山下河（指那条横山溪），偷瓜摸果，无事不作，无欢不撒，陶含枝这个小哥儿跟他小爹一样，是个软性子，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皮实，再加上他小爹是个寡夫，他们虽然不至于欺负他，但也都不爱带着他玩耍。
　　算起辈分来，这小哥儿还得喊陶大旭兄弟俩一声叔叔，因为他故去的父亲跟陶大旭是同辈儿。
　　一开始的时候，小哥儿还有点害羞，不太敢和霍清淮说话。
　　不过霍清淮很有耐心，看到什么奇怪的花花草草，都折个一支半朵，笑意盈盈地说要送给他。
　　陶小旬跟在后面看着霍清淮这哄小孩儿的了得功夫，恨不得他马上就嫁给自己大哥，再生个小宝宝出来玩儿。
　　路上，陶大旭拿草藤给每个小孩儿编了个小篮子，像虎子他们从小在乡里长大，能吃的野果子中就没有他们叫不出名字的，像八月炸、红灯笼、香稔子以及刺棚子，每个季节，他们或多或少都能从打柴的大人手上收获这些来自大山的馈赠。
　　一路往山坡上走，一路在草丛里翻找，几个小孩儿还会因为谁先看到的问题而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小孩儿都没什么坏心眼，也不记仇，转头就能够和好。
　　霍清淮看得很是羡慕，穷人家的孩子反倒互帮互助，不像他们家，整日因为钱财的问题，心生间隙。
　　像刺棚子这种野果，个头虽小，但味道又酸又甜，很得小孩儿们的喜欢，包括陶小旬在内。
　　他本身就是个馋猫，采了不少放在小提蓝里，打算带一些回去当零嘴。
　　霍清淮觉得这果子有点倒牙，他不是很能吃酸，只尝了几个，就光给小哥儿摘了放篮子里。
　　听他说，要带回家给小爹尝尝。
　　爬过前面一座矮山头，就到了平时取柴的地方。
　　陶大旭今天也不指望能干多少活计，毕竟这一帮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屁孩们根本在一个地方不住，他得把人看好了，不然没法给人父母交代。
　　掏出一个小型铁镐，陶小旬开始遍地找山珍，像野葛根，野山淮，这些是上好的熬汤材料，也可以晒干入药，卖给镇上的药铺，有人专门收这个的。
　　夏天，也是各种菌子的丰收季。
　　不过，这挑菌子是件难事，要是不小心吃到了有毒的，轻则上吐下泻，重则可能会出人命的。
　　他不敢教霍清淮去摘菌子，也再三叮嘱那些小瘦猴们，不能乱吃，不能乱摘，更不能乱跑。
　　还是陶含枝这个小哥儿听话。
　　他自己的小篮子装满了，就放在一边，帮霍清淮捡野菜。
　　野生枸杞的嫩叶可以熬鸡蛋汤，落葵拿来凉拌，还有那种常见的马齿苋，无论是人，还是家禽都可以食用。
　　如果吃不完就拿来喂鸡鸭嘛，反正半点都不会浪费。
　　“这个，给你。”小哥儿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奶声奶气。
　　毕竟才五岁多。
　　霍清淮伸手接过，放在脚边的地上，那里已经堆起一小堆，就等着到时候陶小旬过来装进小提篮里。
　　这些都是霍清淮带着小哥儿摘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还要等陶小旬过来筛一遍。
　　“哇，那里有个好大的鸟窝！”
　　虎子他们站在一株杉树下面，一个个都仰起小脑袋，在寻找那支搭在树枝间的黑色鸟窝，这时下午影影绰绰的阳光透过枝叶，斜斜洒在地上。
　　此时，陶大旭□□着上半身，在坡下砍柴，他浑身都是汗，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斧头，正一下一下地往树干上劈砍着，结实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随着动作一鼓鼓的。
　　霍清淮看得有点脸红。
　　“陶叔叔……”
　　“陶伯伯……”
　　这些鬼灵精的小孩子突然一窝蜂地跑向陶大旭，一边跑一边说：“那！那儿有个鸟窝！”
　　陶大旭伸手拿起肩膀上的汗巾抹了抹脸，顺着几个小孩儿手指的方向望去——
　　正好对上树下霍清淮的视频。
　　两人目光一触，都忍不住红了脸。
　　霍清淮莫名地觉得心跳加速，他不好意思站在人眼皮底下，就转身跑开了。
　　小哥儿发生什么事，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半根野菜，也急忙跟了上去。
　　陶大旭脸上滚烫，一是因为热的，二是因为……
　　虎子胆子大，这一路走来，已经不怎么怕陶大旭了，他上前两步，攥住陶大旭的手，把他往坡上拉：“陶叔叔，你去给把鸟窝打下来吧……”
　　其他小孩儿也跟着应声：“是啊是啊。”
　　“俺想看看小鸟”
　　另一个就说：“说不定还是蛋哩！”
　　陶大旭无奈，只好答应他们，然后抱着树干手脚麻利地往上攀，不一会儿，就够到了那处鸟窝。
　　往里一看，几只小猫头鹰已经长出了蓬松的羽毛，听到附近的动静，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就“啾啾”地叫唤着，以为是母鸟带着口粮回来了。
　　陶大旭数了数，一共有六只，他挑了一只看起来最结实最容易养活的鸟崽，用汗巾子包好，叼在嘴里，就攀着树干下来了。
　　地上焦急等待的几个小孩儿一涌而上，把陶大旭团团围住。
　　“快，给俺看看……”
　　“给俺先看！”
　　他们互相挤来挤去，似乎都想第一个先看。
　　陶大旭下来后，把嘴里的汗巾连同鸟崽拿下来，他掀开巾子，小心翼翼地把小鸟崽捧在手掌中，笑着说：“看……看吧。”
　　虎子第一个伸手，用食指摸了摸小鸟崽背上的羽毛，感觉滑滑的，比鸡崽只大上那么一点点的猫头鹰崽鸟似乎对于陌生的气息感到紧张和害怕，于是不停地“啾啾”叫。
　　“哈哈哈哈，你看，它想吃俺。”
　　虎子笑着说，食指被那个嫩黄的鸟喙给啄了两下，不但不觉得疼，还挺兴奋地，对其他小伙伴说道。
　　另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孩，叫长安，和虎子玩的最要好，这时也伸出一只短短的食指来，凑过去让崽鸟也啄了两口。
　　一时，小孩儿都争相想给小崽鸟找虫子吃，他们拿着小木棍，在草丛里敲敲打打，这样草蜢就会跳出来。
　　陶大旭也不砍柴了，坐在一处乱山石上，拿着小崽鸟，让这些小孩儿来来回回地拿着小虫子逗弄着。
　　“咦，哥，你这手里拿得啥呀？”
　　刚刚陶小旬挖菌子走远了，没有看到他大哥上树掏鸟窝那一出，回来时发现他大哥背对自个儿，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引得这些小孩儿一脸跃跃欲试。
　　“你看。”陶大旭举起手里的少崽鸟，转过身来。
　　“哇！是小鸟，在哪里抓的？”陶小旬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左摸摸右摸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还不等陶大旭回答，那一帮小孩儿就争抢着说：“是在上面，小旬叔叔你看，就是这上面……”
　　“是俺发现的！”
　　“胡说，明明是俺先发现的……”
　　陶小旬也不管他们，回头招呼霍清淮过来看小崽鸟。
　　霍清淮就拉着小哥儿走了过去。
　　“陶大哥，这是什么鸟儿啊？”
　　陶大旭哪里敢看霍清淮，他低着头，含糊道：“是……是夜猫子。”
　　鸮，夜行性动物，专门在夜间出没，多以田鼠为食，但也吃昆虫、蜥蜴，还有鱼等。
　　外形上，头部宽大，嘴短而粗壮前端成钩状，头部正面的羽毛排列成面盘，部分种类具有耳状羽毛，因其双目的分布，面盘和耳羽使这种鸟类的头部与猫极其相似，故俗称猫头鹰。（此处来自百度百科）
　　别名夜猫子，乡下人的叫法。
　　霍清淮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崽鸟的大脑袋，问：“我们能养它吗？它吃什么？”
　　虎子在一旁大声道：“它吃虫子！”
　　陶小旬被这大嗓门吓一大跳，转身给了虎子一个爆栗。
　　“哇！”
　　“闭嘴！再吵就把你扔在山上！”
　　见状，霍清淮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