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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值秋收 ...

  •   山田望稔秋收近,暑月乘凉早起宜。
      第二天的清晨,夜色还未完全褪尽,后屋圈养的公鸡已经仰起脖子开始打鸣。
      “咯咯咯——”
      陶大旭总是家里第一个起来的人,火速穿好衣衫,然后在井边打水洗漱,清晨的井水特别冰凉,反而在入冬后会变得温热。
      一棒棒渗着凉意的井水浇上脸,顿时驱走大半睡意,接着,陶大旭在厨房里煮起早食来,中途让柴火在灶里燃烧,则可以趁此间隙去后屋喂鸡喂牛。
      夜色落了,晨光渐渐爬上窗檐,眼前所有事物逐渐清晰了轮廓,天际也变得灰白中带一抹蓝,慢慢开始亮堂起来。
      这个时候,陶小旬也起来了。
      兄弟俩带着早食和下地用的工具,出门下地去。
      村中耕地多,可水田稀罕着,毕竟低洼的地方只那么一处,全部集中在村前那一片土地里,村里按人头分田,一人一亩,终老后不能继承,忙完当季的收成后,里正会把地收回去,重新分派给村里的新生儿。
      旱地则没那么多规矩,只要家里有劳动力,就能在里正那儿办地契,这些旱地都可以由子孙继承,能拿到一纸地契,不过,旱地地大多在山边,甚至在山腰处,年年都有人家因为人口众多,粮食不够吃,然后一家子在山上开荒的。
      陶家村一个十分富足的地方,村民只需每年给一到三石粮不等,交给朝庭眷养那些戍边的军队,就能在这片土地落地生根,自给自足。
      也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不会挨饿,除非你好吃懒做。
      陶大旭他们家只两亩水田,一亩田在家门口不远的低洼处,另一亩地却几乎在对面山脚下,他们率先收拾的就是距离相对比较远的那一亩粮食,所以带上吃食,而离家近的,干活时需要喝水什么的则随时可以回家里取用。
      两兄弟昨天忙活一天,也只把这一亩地收割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稻穗饱满,金灿灿的颜色十分映衬这场秋色。
      整个夏季末尾都没有下过雨水,所以田里的泥巴半干不湿,脚踩下去也不会被淹没,干活的速度就能提高许多。
      镰刀往稻穗根部割过,发出“咔嚓”的声音,一株又一株禾稻被拢在掌心中攥成一大把,然后被锋利的镰刀割下,堆放在地上。
      陶大旭的巴掌比较宽大,他一下子能攥着两三把禾稻同时拉镰刀,速度几乎比陶小旬快一倍。
      天色转变成亮白,金光镀在天边,红日渐出,云层却像棉花,朵朵堆叠在头顶,山尖树梢再也挡不住那一缕晨阳,转眼间它就普照着这片人间。
      不少早出晚归的村民也在自己的田地间忙活,环顾四周,金色稻海没过人们的腰间,点点灰黑的身影在稻海间弯下直起,各自有各自的节奏。
      几只土狗在田里追逐着嬉戏,偶尔传来几声焦急的犬吠,有好奇的人会忍不住打量过去,原来是它们在田梗上发现了老鼠洞。
      狗狗们既用爪子掏,又用鼻子拱那松软的土,差点把田梗毁了去,被旁边的主人责骂两句也不痛不痒的,那傻不拉叽的模样总能引人发笑。
      太阳出来后不久,就能感觉到热,汗水在弯腰的时候,会从鬓角往下淌,然后在下巴处汇成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上落,这时候,人就能够感受到汗珠打在泥巴上的噗”的一声,略微沉重。
      陶家两兄弟分别坐在田头用完早饭,又喝下满肚子水,重新回到稻海间挥汗如雨,直起腰时,手里拿着满满一把禾穗,在脚边码放成堆,然后又弯下腰去,随着响起来的“咔嚓”声,不停地重复着收割的动作。
      所谓面朝黄土就背朝天,这儿每一粒粮食,都是由庄稼人的汗水滋养而成,无论是播种,或中间施肥,到最后收获,总逃不开人们辛勤的付出。
      接近晌午,阳光打在背上火辣辣的热,汗水能湿透大半件衣衫,草帽下的头发丝都淌着水儿,直往地上滴去,脖颈间又粘又痒,汗水混合着细小的稻芒刺激着皮肤,通红一片。
      陶大旭一来心疼弟弟,二来不太放心霍清淮一个人在家,于是也不像往年似的直忙到正午才回,他招呼弟弟停下来,收拾一番,先回家歇到下午再来。
      于是,兄弟俩赶紧把割下来的稻谷连穗带杆儿,绑成梱状,然后装进箩筐中拿扁担挑回家去。
      陶大旭负责挑粮,陶小旬就拿着吃饭喝水的家伙和农具跟在后头。
      其实村里有专门摊粮食的晒场,但是对于陶大旭他们来说,晒场离水田太远了,还不如挑回家方便。
      进了院门,路过菜畦,就是一片灰黑泥巴用水夯实的空地,由于长年有人在上面走动,光溜溜的地面上完全长不出来野草,陶大旭把粮食放在地上,然后去柴房拿晒笤出来铺上。
      那是用竹子编织的类似席子一样的东西,只是要比席子大上许多,方便晾晒粮食用的,平时不需要用的时候,就卷起来,也不占地方。
      晒笤铺开后,把禾稻往上面摊摆,晾晒两天后就可以舂稻了,舂稻的时候,就是拿着一小把禾稻,用木舂等工具把种子从禾杆上打下来,变成稻谷。
      昨天收回来的禾稻还没晾晒,正好跟今天挑回来的一起晾,正常的情况下,晾过的跟新鲜的禾稻要分开来晒。
      陶大旭忙碌着铺晒笤、摆禾稻,摆的时候不能铺太厚,不容易晒干,更不能铺得太乱,要方便后面舂稻,所以半点都不得空闲。
      霍清淮脚伤了,一沾地就疼,只能坐在屋里,干巴巴地看着陶大旭在门口忙活,既心疼,又对帮不上忙的自己略有怨词。
      陶小旬回来放好东西后,便马不停蹄地去地里摘菜择菜,待把菜洗好带进厨房盖起来,又舀上两勺早上烧的米粥,加上糠秕和刚刚择剩下的菜叶,统统都搅拌起来,然后拎着木桶到屋后喂鸡,顺便把鸡蛋给捡了。
      陶大旭在门口顶着裂日晾晒粮食,汗水把那粗布袍子都汗湿了,换在平时,他会把上身的短衫褪去,光着膀子干这活,可现在霍清淮这个小哥儿就坐在屋里,虽说民风开放,但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喜欢的人脱衣裳,所以那袍子上的汗就没干过。
      “清淮哥哥,吃饭了。”陶小旬一趟又一趟把饭食端进来,晒得通红的小脸蛋莫名喜人,他像是不觉得辛苦似的,还是寻常那个爱笑的模样。
      霍清淮看得心酸,下定决心要尽快养好脚,然后把能学的活儿都要学会,不然这两兄弟太苦了,这么苦还要养着自己这个白吃白喝的,像什么话?
      “去喊你大哥吧,我整天呆在屋里头,并不是很饿,倒是陶大哥,我瞧着他就没停过……”霍清淮道。
      陶小旬嘿嘿一乐,说:“年年都这么过来的,不过明天林大哥过来帮忙,咱还能收快点。”
      霍清淮疑问道:“林大哥?”
      “就是含含的小爹呀,咱两家一直都是在农忙的时候合起来一齐儿干活滴,他今年有个绣活着急交,就晚两天再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我还害怕帮不上你们,他能过来一起收粮食真是太好了。”
      “多个人多个帮手嘛!我喊大哥去。”说完,陶小旬就出去了,先到厨房里把三人的碗筷都捧在怀里,才对陶大旭说:“哥,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摆那么仔细,来吃饭哩。”
      陶大旭点点头,走到水井边打水洗手,朝屋里喊道:“俺冲……冲一下身……身子,你们先……先吃。”
      身上全是汗,肯定有味道,陶大旭不想让霍清淮闻着了,于是提着水桶去装井水,在厨房里堆砌的小浴间冲洗了一遍,才出来吃饭。
      霍清淮心疼陶小旬哥俩收粮辛苦,一顿饭尽捡青菜吃,把为数不多的几块荤腥都留给了他们。
      饭间,陶小旬说:“清淮哥哥,你在家里帮忙看晒粮食,如果有鸟雀来叼食,就用竹竿赶一下,要是碰到天黑下雨,俺跟哥哥会从田里回来的,你千万别下地啊。”
      霍清淮一边应“好”,一边用筷子给这两兄弟夹菜。
      只见陶小旬把头埋进碗里一顿扒饭,显然是饿狠了。
      而接连得到霍清淮几筷子荤菜的陶大旭一边捂着碗口一边推拒道:“俺够吃,你……你自己吃。”
      霍清淮闻言,只是笑笑,就把筷子收了回去,等陶大旭低头吃饭,他才飞快地把手一伸,那荤菜又直接落进对方碗里。
      陶大旭从饭碗上抬头,就看到霍清淮带着笑意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映着门口的光,亮如嵌星,弯弯的嘴角满是戏谑。
      让人不禁脸红。
      可惜,陶大旭晒得太黑了,尤其是最近收粮从地里晒完回来,还要接着在门口晒,就算脸红也不明显。
      但霍清淮就是知道对方不好意思了。
      这种欺负一下老实人的快感,总令人感到愉悦,又会让他忍不住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霍清淮打定主意,要赖在这个家里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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