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日听初春》酹中天

11、第 11 章

　　上海是个很摩登的城市，周穆下了火车看着眼前的风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车潮穿行，人流过往，精英阶级和上班族挤在同一个地铁车厢呼吸着一片空气，高楼耸到云尖，地下通道里拿着旧吉他的小伙子深情卖唱。
　　他觉得这一切都太新鲜了。
　　大学校门是个古朴的建筑，一百多年的历史在上面添了些岁月的划痕，墨色的颜料斑驳的有点掉。
　　他拉着自己的箱子，站在校门前突然觉得手足无措。
　　自己在这面前实在是太小了，他突然冒了个念头。
　　天很晴，云只有一缕，不知道和百年前学童们初入学堂的天气是否一样。刮过了一阵风，他恍儿打了个哆嗦。
　　周穆看着校门上那刚劲的四个字，恍惚又坚定地想：一定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啊！
　　一定要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片历史做出贡献啊！

　　大一的日子很忙，学习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忙的让他不适应。
　　身边还是些优秀的人，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格格不入，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他没加社团，只是觉得自己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就好，不想去过多的交际。身边圈子开始变得复杂，他在里面像条迷了方向的鱼，有时候感觉自己毫无依托。他在这没什么相熟的人，舍友关系处的不错却仍感觉没亲近到知心的地步，受过的教育和环境不同让他们虽有交集却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和萧久的关系愈发紧密。
　　T大和J大挨得不近，坐公交车要将近一个小时。熬过了刚入学的那段时间天儿就凉了，挤着满座的车倒不再心烦。上午去了临近傍晚就回，中间的几个小时周穆一般去J 大的图书馆，或者是在校园湖旁边找个不晒的地方窝着听歌发呆。萧久大三了，他经常忙得回不了宿舍，周穆听他提起过，大概是跟进了实验室的什么项目，他记不得名字了。
　　萧久的室友们都脸熟周穆，知道是萧久的小学弟。有时候周穆去萧久宿舍找他，他不在的话就会短暂的呆一会，然后两个人再一块出去学习。
　　没人提出异议，他们都觉得很平常。萧久室友也不是多事的人，对两个人的行为见惯了也就当作平常了。
　　周穆有时候觉得这样真好，少了些对将来事情的烦恼，只要看着萧久也会安心一些。萧久好像对他也熟络了起来，他的校园圈子本就不宽，和周穆在一块的时候说的话多了起来，让他倒也看到了真实的萧久是个什么样子。
　　少了些明星光环，他身上的光在大学校园里黯淡了许多，但周穆还是觉得萧久在他眼里依旧是个光明的存在。
　　他曾经在无数辗转反侧的黑夜里想到萧久，那曾是他身处黑暗时唯一的光。
　　萧久有时候不忙，便会和周穆一块坐在湖边的阴凉处谈趣。
　　两个人谈将来，周穆还有着对未来发展的无限理想，萧久听了便一笑，他的相较于周穆更加现实。
　　萧久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当时对周穆说过的话他后来一遍遍的拿出来想过，但木已成舟，说出去了被听到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意思。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被磨平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棱角，可他又没法改变这个现实。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跌落了，天之骄子自命风流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还有人笑着对他说“您真的好棒啊。”
　　周穆是他忠实的追随者，虽然他不知道这么说恰不恰当，但他一时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他总是会在萧久侃侃而谈结束之后说一句“您好优秀啊”，让萧久心里又燃了簇跳跃的火。
　　他有时候也想，当时能碰到周穆真是太荣幸了，对，是荣幸。
　　他总是能在这孩子身上看到对生活的热情，让他这个对日子期待太高又不由得浮躁的心能静下来，然后认真的思考未来的发展。
　　真好啊，他后来坐在湖边长椅上眯着眼，深秋的凛风吹皱了秋水，身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着什么，大概是在和自己说些学校里最近的事，有时候听进去了他便笑笑，引得周穆也开心了。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安稳极了，好像和周穆在一块的时候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这一小段时间里大可以把自己放空了，然后享受片刻的安宁。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个学期的日子总共也不过一百来天。寒假两个人一块定了机票回家，出机场的时候周穆突然觉得很晕眩，身子恍了下，被走在身边的萧久下意识扶住了。
　　他就是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变了，印象里的人和事，现在都让他有点记不清了。

　　周穆后来写过随笔，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记得都是些和萧久在一块的琐碎的日常。有些读起来确实无聊，但他就是乐此不疲的写。
　　那个本子不薄，但写得多了也快记满了。
　　周穆的生活很平常，偶尔会有点涟漪，其他时间都是风平浪静。
　　他的日子本来也无需赘述，普通人的生活没那么多浓墨重彩，他不像萧久那样曾身披高光，和他相比自己更平凡了。他的人生走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高中时拥有的激情到后来都慢慢淡了，心底却还留着那一分对曾经身处高山之上的学生会主席的敬重。
　　厂里的赔款终于下来了，清明节那天他在学校，老妈和他说的时候他没什么太大反应，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就草草挂了电话。
　　黄浦江畔吹来的风有点寒冷，和北方干冷的海风又有所不同，吹到脸上能留下水雾。他大概是哭了，只记得后来抬手摸了一把脸，手上挂了一层水。
　　现在想想，确实像萧久说的那样，高中生活真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有着很多让他难以忘记的事，也有着过了好几年还依旧联系的人。
　　窦琛去北京了，这家伙不只是高考超常发挥了还是考前突击的成果，最后去的大学也是所双一流。
　　高中的人都奔向了五湖四海，哪个省份好像都有熟人，国外也有几位同班同学。
　　大家聚到了一个地方，最终又奔向四方，前程各不相同，周穆有时候想，大概这一届的同学中会出那么几位风流人物，就像以前的前辈校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