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日听初春》酹中天

10、第 10 章

　　萧久等着周穆小口小口喝完了柠檬水,然后提议去海边看看。
　　刚才下过了雨现在木栈道还没干，混着海风的湿润空气，隐隐约约还有海草的味道。
　　周穆扒着栏杆探头向下看，现在风平浪静，海面随着海风一下下敲着石壁，泛着白色的泡沫。
　　“不知道今晚是涨潮还是退潮。”萧久走到周穆旁边，踮着脚看了一眼，然后转头说道。
　　周穆兴奋的点点头。
　　大概因为情绪饱涨的缘故，他出了一点汗，在阳光的照射下脖子后面呈现了饱满的水光。灰色的T恤在被海风吹得鼓起来，紧紧贴着前胸和小腹，偶尔漏出紧实的腰肌。
　　萧久盯着他看了会，然后别过了头，错开了目光。
　　“是海鸥呀！”周穆把眼镜摘了，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然后指着远处的两三个白点回过头来对萧久说。
　　“防鲨网那边有鱼群。”他说，“也会趁着人多的时候过来抢吃的。”
　　“哦——”周穆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我上次来看海还是初中哪，感觉都过了好——久好久了。”他拖着长长的音，面带兴奋的看着远方。
　　萧久就站在离他不远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海面。
　　他的大学离着不远就是海，但他去看的次数寥寥无几。大概还是和故乡的海有所差别，亦或是怕连着自己的那丝乡愁渐渐散了，他极少去那座城市的海边。
　　两年前的不甘已经慢慢的淡了，可偶尔想起还是难以释怀，高考失利着实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即使放在大部分人里面他已经是常人达不到的优秀了，可他对自己还是不满意。
　　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难以磨平的坎。
　　眼前这孩子对自己毕恭毕敬，拘谨又谨慎，对自己说话一句不落一个“您”字，一开始他把这当成了理所应当，现在歉疚的感觉才慢慢的爬上来。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周穆的敬仰。
　　他对周穆说的大学的情况还是有所隐瞒，身边太多优秀的人，也不乏与自己水平相当的强者，把自己放到这个圈子里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自大。
　　高考结束之后，什么事情于他来讲都波澜不惊了。
　　大一报了学生会，但他不习惯里面的体制，呆的越久他越怀念以前高中的日子，好歹浑水没有那么深。大一下学期他就退部了，再没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只是更努力的学习，报名竞赛跑校外上课，好像现在做的这些能稍微把他高考的差错补回来一样。
　　但这些对他来说还是于事无补。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身边人对他的盼望落空之后，热情也就逐渐消退了，以至于现在他对自己都力不从心。
　　如果除去这些事情还有什么能让他有所慰藉的话，他想，大概是还有人把自己看的这么重吧。
　　他现在知道，还有一位小同学这么尊敬的对待他，无论他身处何地，对他的恭敬半分不减，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
　　萧久看着周穆的侧脸，他现在换了方向去看不远处的帆船，海边饱和的水雾在他面前聚了又散，鼻尖亮晶晶的。
　　“主席？学长？”周穆转过头来，猝不及防的撞上了萧久的视线。他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得到了回应：“不用叫我这些……叫名字就行。”
　　周穆笑眯了眼，因为格外的欢悦连语气都扬起来，“好呀！”
　　“萧久，”他偏过头小小声的说，然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了，“久哥！”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起来感觉对您大不敬。”
　　“没关系，”萧久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几年前看的那几篇帖子，上面论述的是学生会主席和他的小弟云云。
　　他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然后他走近了站到周穆身边，潮水扑腾着脚下的大理石，海腥味儿在鼻腔里肆意蹿涌。太阳已经慢慢沉下去了，遥远的海天线上零零散散着几片橙色的云。
　　“涨潮了。”他轻声的说，海风裹着这句话奔向了更远的地方。

　　回到家周穆还处在极度的亢奋之中。
　　他和老妈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心跳声还没有回落到正常的频率。
　　今天是不一样的一天，他抬手捂住了还在发烫的脸。
　　自己想了大半年的人现在从画里走出来了，还和自己聊了那么多。他透过指缝眨了眨眼。屋里没开灯，乌黑的瞳子水波流转。
　　他甚至有点无法相信萧久对自己说的话。
　　不可思议，他想。太不可思议了。
　　“想和你是知己的关系。”这话从萧久嘴里说出来咂摸着有种“被我主任命为他的门徒之首”的诡异感。诡异在他选中了自己。
　　周穆闭上了眼，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慢慢的平缓下来。
　　被认可了。是代表着我也可以成为他那样的人吗？还是觉得在我身上看到了有前途有资质向着更高的地方去？
　　已经天黑了，房里没有拉窗帘，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
　　他感受到光亮然后睁开了眼，顺着这束光看了出去。
　　一团黄色的光晕在眼前跳动着。
　　他恍恍惚惚的想，我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吧？我也可以吧？
　　他那样光明的存在！

　　周穆的前四个志愿报的都是上海的大学。
　　志愿是他自己翻书填的，上海确实有几所大学他能冲也能保，呆在这座城市发展前途是有的，还能见见大城市的生活是什么样。
　　还有一点点原因是为了能看到萧久。
　　就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性，他激动了好久，甚至把“和久哥一块学习”与“以后去搞科研吧”这样的大事放到了一起。
　　填完志愿等了一个周，他在忐忑与激动中等来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T大，一个让他已经很满意的学校。
　　在大学期间见到久哥这件事情他终于如愿以偿。
　　临行那天老妈把自己送到了火车站，过安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老妈还在原地看着他，周穆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进去了。他转过了身，身后是自己呆了十八年的地方，天高海阔。向前看是未知的旅程，他即将踏上。
　　周穆的大学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