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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之子无裳8 ...

  •   邹齐诚忽视泛起的心疼,让眼神冷起来:“我不知你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养出这种性格,我也从未接触过别的什么江湖人士,不知他们的行为处事风格,但是单凭意气用事,不顾后果,不留余地,怕是很难合群,也容易招人怨恨。”

      “既然娘亲已亲口说让你离去,我想留也不好留,出去后,你可留着城里,也可过你以前的生活,遇到难处来找我,我会尽能力帮你···”

      “不必。”白浮山出声打断,既然要断,就断个彻底好了。

      瞥了一眼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进了房门又出来,换下邹家为她做的轻纱长裙,穿上来时缝制了软皮的暗红色束腰劲装,腰带里插着一把巴掌长短兽皮包裹的短剑,往大门走去,没有一丝留恋,低哼小调,步子轻快。

      这小调时常听她哼唱,也询问过是何曲,给的回答是,家乡流传的无名小曲,今日再次听到熟悉的调子,一如以往绵绵细细,却少了柔情。

      那底转的嗓音勾起邹齐诚的心魂跟随她一齐出了邹家大门。回过神来,疾步至门口,只能看到向着西边太阳远去的背影,良久伫立,直到天边泛起红橘的晚霞,瘦高的身形也未曾移动半分,直至管家前来询问,是否与老爷夫人一起用晚食。

      木然点头,转身跟随管家一同与爹娘同桌,一顿晚饭,很是没有滋味,菜色也单调,邹齐诚难得地挑剔起来,拨动筷子往嘴里送米饭。

      主位的邹二甲给谢兰递眼色,虽说他们家也讲究食不语那套,但今晚的气氛实在是沉闷,而且儿子想情绪明显不对。

      谢兰给儿子碗中加了一勺着色晶莹的小虾仁,试探道:“可是终究舍不得那姑娘?我们可以再找回来,那姑娘看着年纪还小,性格未定,还有可调教的余地,说不定过几年也能有点模样。”

      说完就被邹父瞪了一眼,插话道:“我儿想要什么没有,那种乡下野丫头想她做什么,明个儿为父就让你伯伯介绍几个大家闺秀,模样身段都好,性情也温婉。”

      “不必了。”邹齐诚回绝,吃完碗中的饭菜,就回到了房中。

      留下邹父邹母你看我我看你,猜不准意思,不知道该拿宝贝儿子怎么办。

      洗漱完,早早躺在床上,邹齐诚的思绪依旧一片混乱,一面情感叫嚣着,一面理智压抑,告诫他,那种行径恶劣的女子不能留,挣扎了大半夜最终理智占了上风,因而从小的教育告诉他德行举止皆要守礼,恪守人伦底线,一个只靠念头就能夺人性命的人不值得他去留恋。

      再说了正常人哪会痴迷一个杀人犯,只有他脑子犯浑会执迷不悟,当初救他性命怕也是一时高兴,这不,一个不高兴,就要伤人,一举一动哪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

      来到邹家后,把一切对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觉得所有人供着她是应该的,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

      看,只有离她远一点,自己的头脑才能正常思考,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不需要犹豫和愧疚。

      一遍一遍地挑剔毛病和陋习,让自己去厌恶她,压下那仿佛刻在脑海里的三个字。

      半夜,在所有人连同邹家人都入睡的时候,守着自己老地盘的白发老乞丐站起身,背影挺直,在裹着灰褐色破布的腰间,摸索出一颗血红色掌心大小的半透明不规则晶石,石头间可见比血红更深些的褐红色波纹在石头里游走,而承载这颗血石的是根三指粗细的银杖,越往底走杖身越细,到底部竟比针尖更为尖细,杖身上缠着细密的银白丝线,彼此交错成繁杂的花纹。

      一个老乞丐竟然从腰间破布里掏出了一根半人长短,样式精巧,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杖,可惜夜深人静,没人能看到,惊讶出声。

      那身量挺拔的白发乞丐,拄着杖,缓缓向外城走去,步子不大,但也不像老年人一般无力,稳稳当当的。

      抬起袖子,蹭了蹭脸,那模样,哪是个老乞丐,分明就是个样貌精致的少年人。

      渊笙伴着夜色,走进到一间不起眼的破旧老屋里,点上蜡烛,坐在老旧却被打扫地很干净的方桌前。

      在腰间一阵摸索,将一本样式古朴,但又崭新的册子摆在桌面上,又像变戏法一样翻转手掌,执上毛笔,随意翻开册子一页,不沾墨,直接写:承恩而不知恩。

      无头无尾,没有年月日,只是随手写下,占了一整页纸。

      “咦,没想到你一个瞎子,写出来的字竟然如此好看。”字体端正有力,收尾却随意潇洒,没有破坏字的平衡,反倒成了点睛之笔,让端正中多了一分不羁和傲意。

      “何人!”声音突如其来,让没有防备的少年一凛,原本放进腰间的手杖,被重新拿出横执在胸前。

      “不要这么警惕嘛,我没有恶意的,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才跟了进来,”出声的是个年轻人,剑眉星眼,一袭黑衣,墨发微微卷曲,继续好奇道:“你这笔怎么没沾墨水就能书写,还有你这本子,怎么不翻翻看写到哪继续写下去,而是随手翻一页就落笔呀。”

      见少年戒备,也不当回事,甚至还向前靠近几步,绕着少年踱步半圈,微微讶异:“好生奇怪,小小年纪有一头白发,方才没注意瞧,这细细一看,连睫毛,眉毛都是白色,我感知你气息也不是妖族,但是和人族也有点不太一样,你是个什么物种呀。”

      “诶,你这手杖还真是好看,尖细的杖尖见你一路敲击过来,不损坏分毫,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说着露出好奇的神色,身体向前倾,直接上手去摸。

      少年倒退几步,后腰紧贴着方桌,身体紧绷:“不要动,虽然不知你是何意,但,这位不速之客,请你出去。”

      “我对你很有兴趣,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要赶我走嘛。”尾音被这人拉长,声音低沉悦耳,又贴地那么近,少年耳尖不自觉颤了一下。

      “请你出去。”渊笙面色冰冷,语气拒人于千里,周身隐隐有气流环绕。

      陡然,一直表现地散漫随意的青年汗毛竖立,突然连退数步,摆手道:“好,不打扰你。”

      干脆利落,一点都没刚才纠缠的样,夺门就出,等回到自己的栖身之所,也久久不能平静,一整夜都在安慰自己那受到惊吓的毫毛。

      赶走不速之客,渊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拾一下自己,上了那张硌人的板床几个呼吸就入睡。

      等到日上三杆才起身去往老地方继续盘腿而坐当乞丐,闭上的双眼注视着那些为人所知或为人不知的一切。

      邹家,本以为白浮山走后,一切都会走上原轨,回归原来的生活,可是有些变化才刚刚开始。

      邹齐诚开始尝试接手家里的生意,不再单纯沉迷于木雕,白天去铺面走一遭,查看客情,晚上跟着娘亲做账务,有时被邹父带着拜访叔叔伯伯,每天还要抽出一个时辰跟父亲手下的人鉴别商品的好坏品质。

      这几天,不同与以往沉浸于自己世界的清净,有种别样的喧闹和充实 ,倒也不赖。

      与白浮山相关的事也淡了,就是会偶尔还会出现在梦中,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而自己被束缚在原地,每次醒来怅然感久久不散。

      安城入秋的那天,下了一夜的大雨,延河都涨了不少。雨后清晨,邹二甲走到院里,吸一口初秋清冽的空气,正惬意地看着池里的红鲤你追我赶。

      突然院门被撞开。

      “老爷!出事了!快去看看吧!”来人慌慌张张,见到邹二甲就跪倒在地扑在脚边,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邹二甲心头一颤:“走,叫上你们少爷一块去看看。”

      一行人匆忙赶到外城的仓房,守在门外的两人面如死灰,见主人家来勉强打起精神,引着到仓房内。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邹二甲见了这片狼藉,也睚眦欲裂,眼前是成堆的茶叶和布匹,角落零零碎碎的是些城中权贵人要求捎带的奇珍异宝,此刻都被浅浅的一层水泡着,而货物早就被浸湿大半。

      “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看管的?还不快去查,是哪里出问题!”

      几个看守连忙绕着货物,房顶,墙根开始查看,不一会,就有看守发现原因,缩着脖子一副怕被训斥的样子,带着邹老爷走了一圈,指着好几处墙根道:“老爷你看,墙根处多了好几处婴儿拳头大小的洞,边缘参差应当是老鼠或虫子挖掘啃噬出来的,还有那些布匹也发现了好几处啃出来的小洞,就连那些给城里老爷带的银器也多了好几个牙印。”

      “怎么回事!昨日的看守是谁!”邹二甲怒斥道。

      “我···是我。”颤颤巍巍,出声的就是那个发现问题的看守。

      邹老爷从出门开始眉心的那道沟壑就没松过,大骂:“你就这么办事的!不知道撒避虫鼠的药粉嘛!没有定时巡查嘛!”

      “老爷!小的一整晚都没松懈过啊!我见雨下的大,每半个时辰就撒一圈药粉,也有好好定时巡查。”那人吓地腿软,扑通一声跪倒。

      邹齐诚走上来把人扶起,分析道:“该处地势高药粉容易被冲刷,且我观仓房外围看不出被挖掘的痕迹,恐怕是从别处直接挖进仓内,以前也曾大雨但未曾有虫鼠入仓,这些鼠类可能从别处迁徙而来,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邹老爷叹气,也心知这是不全是看守的错,不另外责罚,只让人以后不必再来邹家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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