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沙宝石[西幻]》福袋党

39、凯恩

　　“喝点甜粥吧，奥瑞。”
　　“谢谢哥哥……”她顿了一下，随即是一声叹息，“哥哥，我已经过了要别人喂饭的年纪了。”

　　凯恩摸了摸鼻子，并希望这个表现足够自然：“我知道……可是粥很烫，这样搅一搅可以让热气散掉。”
　　“哥哥每次撒谎，鼻子都会发痒。”

　　“你怎么知道我在摸鼻子？”凯恩嘴硬道。
　　“我能感受到光和暗。”奥瑞娅可冷静地回答，“而且我能辨别是哪两块布料在互相摩擦，哥哥，不同部位的布料摩擦出的声音也各有不同。”

　　“那也不一定是摸鼻子，说不定我只是想拿掉鼻梁上的灰尘。”
　　奥瑞娅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要当一个幼稚鬼，哥哥。”
　　“……对不起。”

　　“没关系，让我自己来吧，哥哥，我还没有虚弱得连一个碗都拿不住。”奥瑞娅可从他手中接过了陶碗，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白雾弥漫开来，凯恩记得她从小就喜欢这种热气扑面而来的感觉，“我尝到了玉米的味道，哥哥。”
　　“你喜欢就好。”见到妹妹脸上满足的笑容，凯恩心里也颇感熨帖——但事情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尽管他并不想提起那些事情，可不提起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沉默片刻后，凯恩轻声问道：“奥瑞……你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吗？”
　　奥瑞娅可放下了汤匙——这个动作让凯恩心下一沉，哪怕她仍保持着微笑：“哥哥是想问什么呢？”
　　凯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勉强回答：“你感觉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奥瑞娅可回答，“这么说的话……下面好像光溜溜的呢，以前那种轻微的痒痛，现在也没有了。”
　　“咳咳咳咳……”凯恩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关于这个……我是找了擅长这方面的大夫，在治疗的时候顺手剃掉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位大夫也是女人。”

　　奥瑞娅可了然地点点头：“是萨拉菲尔大人吧。”
　　“……果然瞒不过你。”凯恩低叹道，“这也是所谓的‘命运’吗？”

　　“和命运无关。”奥瑞娅可诚实地说道，“起初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忆，但我还不能确定它真实与否，直到在哥哥身上闻到萨拉菲尔大人的气味，我才确定了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凯恩一时也说不准是哪里奇怪，如果他刻意提起，又显得是他在自作多情……
　　“是萨拉菲尔，不过她几刻钟前就走了。”

　　除此之外，这还让他回想起了当时萨拉菲尔落荒而逃的场景——虽然她一直强调自己只因为时间紧迫才急着上路，但凯恩确定她只是被那个预言吓到了。
　　阿塔眼下恢复得不错，她原本应该是打算等对方痊愈之后再走的，最后却只是留下一张临时画好的地图，便匆匆与他告了别。

　　或许她有什么严重的“命运恐慌症”？所以才会表现得像是一只弓起身子、双脚直立的猫，后退的同时还不忘朝他们发出威慑性的嘶吼。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需要谁的报恩……也不需要钱，你这条蠢狗！我看上去像是缺钱的样子吗？”她大声道，“如果不想被我做成烤热狗——对，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让那个玛索祭司变成三分熟的，总之不许再缠着我，带着你妹妹、命运和那什么狗屁预言走得越远越好！”

　　说得就好像他很爱主动舔她的冷脚一样，明明他只是提议要不要护送他们回到大道上。
　　和早已被普人种同化的阿塔不同，他可是深林中穿梭于月光之下的奔狼，永葆体内的野性，绝不会轻易被什么人驯服。

　　……莫非她是一个种族歧视者？可她和阿塔交谈时如家人般亲密。
　　或许她只单纯歧视兽人种？然而跟随在她身边的骑士是一位骨甲种，兽人种的小分支。

　　当然，这位鹿骑士确实武艺高强，那晚有那么多疯狂的村民朝他们扑过来，想要借助人数优势围剿他们，在这种以一敌多的情况下，鹿骑士也守得密不透风，虽然在之后的相处中，凯恩看得出对方性情相当温顺，可在战场上依然不缺杀伐果断……

　　不对，难道她是误解了他的实力？如果那晚他能正常地使用天赋魔法，战况比之那位骑士也不会逊色，可她应该也知道实情，那女人明明见识过夜魇狼……
　　她是不是讨厌肉食动物？只喜欢鹿那种温吞的草食动物？

　　“哥哥？”
　　凯恩回过神：“怎么了，奥瑞？”
　　“哥哥在用尾巴扫地板。”奥瑞娅可担忧地说道，“是有什么事情让哥哥感到焦虑吗？”

　　“焦虑？！什么焦虑？”凯恩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心头第一次对妹妹生出了责怪的心情，“我当然没有焦虑，只是……对了，奥瑞，你还记得自己作出的预言吗？”
　　“预言？”奥瑞娅可愣了一下，“哪一次？十二岁的那次吗？”

　　“你果然不记得了……我还是从头开始告诉你吧。”凯恩说，“这个镇子，就是橡树镇，他们信仰一个叫阿图克的魔神，‘魔神’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重复那个女人的说法——总之，魔神是一种生活在风暴壁垒之外的强大魔物，而这些阿图克的信徒坚定地认为‘白子’，也就是你所孕育的孩子是魔神最适合附身的对象，所以艾达偷偷给你下了安定药……”

　　随后，他又交代了阿塔和多萝西的事（省略了他自己受伤的那部分），然后是神圣仪式和萨拉菲尔的出现，以及最重要的——那个毫无预兆的预言。

　　“原来我作了预言，怪不得萨拉菲尔大人那么快就走了……可这样是没用的，命运会把我一次又一次地带向她。”奥瑞娅可的表情似是叹息，“这是无解的，就像缠在身上的锁链，越是挣扎，锁链就会卡得越紧。”
　　“奥瑞，这样真的好吗？”
　　“哥哥？”

　　“她不喜欢我们，想逃离我们。”凯恩说，“或许有些事情不应该强求，即使你说那是命运，那个女人就像是上了满弦的弓，你一提起这个词，她的弦就会崩断，崩断的弦会割破别人的手指，你确定要和一个讨厌你的人结为同伴吗？”
　　“萨拉菲尔大人并不讨厌我。”

　　“……也是，可能她只是讨厌我。”
　　“萨拉菲尔大人也不讨厌哥哥。”奥瑞娅可温柔地微笑着，“她只是……害怕，害怕那些对她而言痛苦不堪的事情只不过是她生命中的常态，她以为只要不去爱，就不会受伤。”

　　她轻轻搅动着白粥，澄黄色的玉米粒上下翻涌，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其实对于神圣仪式的事，我有一点印象。”她说。
　　“你有印象？”凯恩闻言怔了怔，“可你当时应该是昏迷着的……”
　　“对，我的身体确实在昏迷……”奥瑞娅可思考了一会儿，“仔细想想，当时我看到的东西，好像也不是那时的我能够看到的，因为我还看到了自己，想要挪动身体，双脚却在土里扎根，好像已经死了很多年——对了！圣橡树，那时我的意识在圣橡树上。我也感觉到了魔神，还听到它在和哥哥对话，不过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是真的看到了，不是黄粱一梦……凯恩心中一紧，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紧握成拳。
　　和他这样看似稀有，但本质上还是用于协助战斗的天赋魔法不同，奥瑞娅可的天赋魔法是预言，而且并非寻常的预言师，她是一位“楔眼”。

　　这个词是凯恩十二岁时知道的，当时他们还在神庙生活，一位头发花白的法师来到神庙拜访。

　　说实话，凯恩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对方脾气非常和蔼，不会像其他法师那样傲慢地用鼻孔看人，如果不是他能用那根细胳膊轻松举起两米多高的魔杖，看起来几乎与寻常的亲切老人没什么区别。
　　老法师的名字他也忘了，只记得他的姓氏和河流（river）有关。

　　奥瑞娅可的天赋魔法并不受她本人的控制，至于要基于什么条件才能触发，她本人也不清楚。
　　当时她因为酷暑脱水而晕厥过去，老法师简单地为她作了治疗——然后天赋魔法被触发了，奥瑞娅可断定他会将一个他所重视的人推入绝境，而自己也会因此丧命。

　　这种话对一位高贵的法师而言自然是极大的冒犯，但老人并没有在意，他还给了奥瑞娅可的天赋魔法一个名字。
　　“楔眼。”他说，“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第二次……你们的父母可有一方是诺斯人？”
　　凯恩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楔眼’是什么？”

　　“一种特殊的预言魔法。”老人解释道，“正常来说，预言都会受到逆反原则的束缚……你可以理解为当人们以为自己掌握了命运，能够借此趋利避害时，命运会用事实证明他们的傲慢。但‘楔眼’作出的预言不会受此影响，他们吐露的命运就如同被木楔钉住了一样，不会因为被提前知晓而发生改变。”

　　“所以奥瑞说的都是真的？”他有些胆怯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如果这是命运，确实也没办法。”老人笑了一声，“只希望这一天能晚点到来吧，虽然我已经老了，但心里还是一个年轻人呢，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这么一想居然已经过去了六年，不知道那位老法师现在如何了……
　　尽管脑海中百转千折，凯恩面上仍不动声色：“你感觉到了魔神？它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它似乎没有察觉到我。那位魔神并不真的在圣橡树上，圣橡树对于它……就像一个老人的眼镜，只是它的道具。”她的语速略微加快了，“然后萨拉菲尔大人又出现了，我再次陷入了沉睡，但我记得她所说的语言——我是说，在梦中我记得，还隐约能理解它的含义，借由这句话，我好像又附身在了萨拉菲尔大人身上，但那不完全是萨拉菲尔大人……”

　　“梦中，萨拉菲尔大人在飞，很放松，像是挣脱了什么枷锁。我在用她的眼睛注视这一切，在几万里的高空中，再宏伟的城堡都显得渺小……直到现在，那种感觉都残留在我的体内……”
　　说到这里，奥瑞娅可似乎有些迟疑，本能地咬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松开。

　　“那种感觉告诉我，萨拉菲尔大人……不太像是普人种。”她轻声道，“她只是长成了普人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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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到很远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当社畜了，会断网一段时间。
应该会比《无英》时期更繁忙，可能一周只能维持1-2更的那种，虽然这篇很冷，不过只要还有一个读者就会坚持着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