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仪天下》舒匀

21、第二十一章 神秘来客[已修改]

　　第二十章神秘来客
　　青黑色的夜幕下，碧水镇的桥头街虽犹有几盏灯火，却已静寥下来。远处几声犬吠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让人觉得安静而温情。

　　王婶一边手脚麻利的洗着碗筷，一面偷眼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围坐一座的男人。这几个外地人天黑的时候才进的碧水镇。像是在城里转了一圈了，居然又回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摊吃起面来。看他们虽然一个个穿的乌漆抹黑的，但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居然是这样的人来吃她这只有牛肉味而看不到半块牛肉的牛肉面。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怪。

　　“没想到他居然会散尽家财，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给那些贱民的孩子当教书先生，真让人意外！”一个黑衣人感叹地说了一句话，手里的筷子在面碗里搅了半天，硬是没有翻出一块牛肉来，于是干脆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不知是埋怨还是唏嘘道，“自己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还难为我们为了寻他也凭白四处折腾了这么多年！”
　　“你小声点！”另外一个面相沉稳，眉宇间颇带几分威严的黑人瞪了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不管怎么说，也总算是找到了，看来那人透露的消息还真可靠，果然是个能人，不枉主上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我是真想不明白。”一个年纪看起来稍轻些的黑衣人也放下了筷子，看着那为首的人问道，“我听说此人当年是咱大耀国的第一风流人物，风采出众且博学多才，传闻中都说若得此人相佐，必得天下，当初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离开的？”
　　“放肆！”对面的男人一掌拍下来，小小的木桌摇摇欲坠，桌上碗里的汤也都泼洒了出来，“这些事情，岂是你能随便打听的么？”
　　被喝令的那人见状吓得忙站了起来，对着前人躬身作揖道，“是！属下该死！不该如此多嘴！”
　　“你知道就好！”黑衣人面色一沉，对剩下其它几个部下也叮嘱道，“此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所以明天一定要把那个算命的瞎子盯好，必要时，这可是颗好棋！”
　　“是！”
　　……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王婶从脏洗碗盆旁站起来，油腻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便端起那一叠刚洗好的碗盘站了起来，心里却敲起了小鼓：这些人都什么来头啊，说话这么小心？这又是教书先生，又是算命瞎子，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韩家两父子？正想着呢，却见那每日喝得烂碎的木匠陈，又摇摇晃晃从桥那边踉跄着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他走两步便在离王婶的小摊不远处的地方抱着棵歪脖子树吐了起来，人还未到，那风便将他满身臭薰薰的酒气吹了过来。

　　他若是安安份份站那吐便也好了，偏这陈木匠素日便是这样坏的人。吐几口擦擦嘴，走两步，便又吐一摊。平日王婶这少不了被他吐一回的，这回有客人在，王婶自然是要上前去拦着点。可惜不等她把手中刚洗好的碗放回去，那陈木匠已经走了过来，抱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这桥墩啥时候变黑色的了？哈，哈哈……”他笑得夸张，那被他抱着的黑衣人的脸却阴沉的吓人。一双眼睛死盯着他，握着筷子的手重重捶在了桌上。王婶吓得脸都变了，抱着碗便上前骂道：“陈木匠你个醉鬼，别在这捣乱了，这么晚还不回去你婆娘又该来打你了！

　　“她敢！”陈木匠闻言，八字眉一挑：“从来都是我打她的份，她敢动老子一敢汗毛？”正想再骂几句泄愤，肚里又是一阵翻涌，遂抱着那黑衣人哇的一声吐了个痛快！
　　王婶只来得及看清那被吐了一身的黑衣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下一秒，夜色中便闪过一道银白色的月牙形光芒。
　　陈木匠大张的嘴还没合上，脖子上便多了一条绯色的痕迹。有喷涌的血水自细缝中汹涌喷出，犹如一股小泉，斜线般冲起，落下。
　　殷红的血线嗤的一声桌上的牛肉面里，白色面条绿色葱花，与这晃眼的红的混作一团，刹那间，空气中的面香，酒臭和粘稠的血腥气息交杂在一起。

　　“啪~~咣啷~~”
　　一阵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过后，王婶的身体直挺挺倒了下去，双眼圆睁，瞳孔里似乎还有大股大股的血花在往上翻涌。
　　月光静静的，不远处的汤锅里，牛肉汤还在咕哒咕哒，冒着泡……

　　半个月后的碧水镇，本该恢复以往的平静安和，而在最近，突地变得格外热闹起来。碧水镇上多了很多来路不明莫名其妙的人，而韩珺仪的卜算摊前，也几乎天天有人络绎不绝地排长龙，就像当年他五岁时未卜先知的能力被传出去一样，前来打听和拜访的人，又一批一批地涌来了。不过这一回，却多是些前来请韩珺仪帮忙翻查冤案的人。
　　“韩师父，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出杀了我家那口子的凶手啊！他死的真是不明不白太惨了，那脑袋被人硬生生一刀砍下来，不知道那挨千刀的凶手怎么下得了手喔，可怜我孤儿寡母的，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活啊……他怎么可以跟那个女人一起走，太没良心了啊！”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拉着韩珺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的丈夫昨夜突然被人杀害的事情，又想着那个卖牛肉面的女人竟然也跟自己丈夫死在了一块，左想右想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东一句西一句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糊涂，韩珺仪硬是没明白她到底要诉的是个什么冤情。
　　加上旁边还有其它人也都在自说自话的讲诉自己的事情，都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惨最能打动韩珺仪的恻隐之心的那个人。韩珺仪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对那大婶说道，“我想，您还是先去报官比较好——”
　　“官府都是那些有钱人开的，我们这些穷得叮当响的普通平民，他们哪儿管得来喔！”大婶一阵悲恸，“哧啦”一声，用手一捏鼻子，甩出一大摊青色鼻涕来。
　　韩珺仪皱起眉，那这样说的话，我这卜算摊，就是这些在我耳边不停咋呼的人开的？
　　宋一廉那边肉铺的生意最近也是出奇的好，被老板一直盯着他也不好过来帮忙解围，只在那儿看着韩珺仪被一堆人可怜兮兮地围在中间干着急。
　　“哎，韩珺仪，你看你造的什么孽哟，真可怜。”龙小武坐在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面摊上，看着这边闹哄哄的情形，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摇了摇头。
　　韩珺仪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像是听到龙小武的自语一般，不由将头微微往那边侧了一侧。
　　“好吧！”龙小武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抹了抹了嘴，“就当你这是在向我求救好了！”说着，两文钱往桌上一放，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就大摇大摆往街对面这边走了过来。

　　“喂喂喂！”
　　半刻以后，龙小武拿了一面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铜锣，站到韩珺仪卜算摊旁边，“咣当”用力猛敲一下，震天响的锣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来。接着，他鬼鬼地一笑，开始大声吆喝，“各位兄弟姐妹姑娘阿姨叔叔弟弟男的女的父老乡亲们嘞！都看过来了嘞！我龙小武——先在这里给大家问个好了嘞！人都说这碧水镇呐，占卜算卦有韩珺仪，捉妖收害有我龙小武，龙韩联合一出手，妖魔鬼怪爬着走！呐，我龙小武呢，现在就代替行动不便的韩师父，出来跟大家说两句，不管现在大家有什么困难，什么冤案奇案无头案，先到我龙小武这里来报个名，报名一人只收一两银子，完了等我把这案子的处理顺序整理出来了，再来通知大家，看看今天这人多的呦呦呦的，估计把所有人的案件顺序和案件情况都弄清楚了——”说着，一指旁边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这位姐姐家的小娃儿也该会叫爹了！这样算起来呢，咱跟这韩师父恐怕也有一年半载的不能做生意了，所以呢，麻烦大家伙的各位啦啊，就当是好心可怜咱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就再各付操心费整理费不能开工费共三两银子，然后呢，等案子解决了，那小娃娃也该会走路了，那这期间——”
　　“呼啦啦——”龙小武话还没说完，那本来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长龙排了一条又一条的人群，顷刻间像被龙卷风卷过似的，消失的一干二净，不带一点痕迹。
　　“哇——这效果立竿见影啊！”龙小武得意地呵呵笑了两声，扔掉那破锣，走到韩珺仪身边来，从怀里拿出两个油纸包好的烧饼，塞进韩珺仪手里，“吃吧！我龙小武穷，只买得起烧饼！”
　　韩珺仪愣了一下，不明白龙小武干嘛要帮自己解围还给自己买吃的，不过，他也没推辞，将那烧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才抬头，对着龙小武说了声，“谢谢。”说完，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又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咬烧饼。
　　龙小武耸耸肩，抓过桌子对面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摆摆右手，“不用谢，说起来，我也欠你一个人情，那天要不是你，我这手恐怕也废了。”
　　“那天你也是为了救我。”韩珺仪嘴里咬着吃的，眼睛一眨不眨，说话的表情很认真。龙小武虽然知道此人说话一贯如此，却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说句真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方颖之现在在哪里？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方子昭问我很多次，我也不知道。”龙小武撑起下巴，将脸凑到韩珺仪面前，鼻子离对方近近的，近到稍一不注意，就能碰到对方的——唇。
　　龙小武的呼吸扑到面颊上，鼻端还有那人刚刚吃完面的葱香味，韩珺仪的脸红了，扭过头去，“不知道。”
　　龙小武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韩珺仪装傻那么厉害，只有这样，离对方的眼睛近一点，他才有把握知道对方有没有跟自己说真话嘛，不过他似乎是忘了，两个大男人这样子，貌似太过暧昧也太过奇怪了些。
　　宋一廉手里虽剁着肉，眼睛却一刻没停地往这边注意着，龙小武的姿势和表情，是不是，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那蜮精和鲤鱼精呢？那个叫小槿的，最近从方家的鲤鱼池里消失很久了。”龙小武坐正身子，将头也扭向了另一边。宋一廉皱着眉和带着警告的眼神正好落入眼底，他撇撇嘴，脖子再度扭开。
　　奇怪，马路对面，面摊隔壁那座茶楼靠着门口的一张桌子前，两个身佩长剑一脸严肃的黑衣人，是不是在那儿坐了太久了？从那会儿他去吃面时，那两人是不是就已经坐在那里了？看那目光如炬，太阳穴还往外微微突起的样子，应该是功夫修为极深之人。而且，两人虽装作是在喝茶的样子，但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扫过一两下，莫非，是在监视什么人？
　　更重要的，奇怪的人似乎还不只一两个。
　　这边，廉记肉铺隔壁不远处，一个戴着斗签，挑着担柴蹲在那儿卖的那个老头，也很不对劲，人家给多少银他都说不卖，不是嫌少就是嫌银子太碎，有这样的么？
　　刚才围在韩珺仪旁边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现在也还没离去，在几个卖饰品香粉的摊边来回逗留很久了。旁边扶着她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他相公的小伙子，表面在陪她买东西，但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左顾右盼，当然，他“顾盼”的最多的目标，同样是这边，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和他的卜算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