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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嫌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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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珺仪对其它人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毫不自知,自顾自地又接着说道,“茶里鸠毒的份量应该不多,否则方员外就不仅仅只是吐血而亡这么简单了。”
“鸩毒?那是什么东西?比砒霜还厉害?那为什么你又没事?”龙小武好奇地发问,这个韩三卦,眼睛看不见,想不到竟这么博学。他不得不“嫉妒”地承认,这个人确实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啊!
“鸩是传说中的一种猛禽,羽毛有剧毒,稍微浸一点点在酒或茶水中,就能成为瞬间致人于死地的烈性毒液,无颜色且无异味,如果不亲尝,除非等人死后数时或数日通过毛发或尸斑来检查,否则一时是难以辨别的。”韩珺仪说到这里,面色开始泛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小时候经常吃错东西,大概身体已经习惯了,尝这么一点点,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碍。”他这话三分是真,却也隐瞒了七分,自从小时候有一次他误把家里用来杀蟑螂的药丸当成糖偷吃掉好几颗却只是拉下肚子后,他就知道自己体质特殊,跟常人不太一样了。
邵文荆挑眉看向韩珺仪,“想不到韩师父除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学更是渊博,对鸩毒的来历及毒性特别了解得很清楚啊!”
韩珺仪笑了笑,“过奖了,在下只是听家父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这么说令尊一定也是名见多识广的高人了?”
韩珺仪摇头,“不然,家父只是对古书上的奇闻异事比较感兴趣,对这些东西,也就略懂一二。”
邵文荆笑着做恍然状,“原来如此!那——敢问令尊高姓大名?”
“你这人也真奇怪,你这是在查案还是在查珺仪啊?”宋一廉凑过来,瞪了邵文荆一眼。
邵文荆歉然地笑道,“不好意思,在下只是对那些博学的前辈都比较敬重,所以也就话多了些。”
“不妨。”韩珺仪的睫毛扑了两下,“家父名叫韩非子,是这碧水镇上一名私塾先生。”
“喔。”邵文荆了然地一点头,朝韩珺仪抱了抱拳,“只可惜这次碧水镇之行太过仓促,不然一定会到府上打扰,请教一下韩老先生!”说完,走到方子昭身边,拍拍他的肩,“方公子,方老爷——还是尽早为他准备后事吧。至于我家大人,方才我已经请人去通知了,明早我等一行是势必要赶回云州的,公子若仍对此事有所怀疑,一会不妨向大人问个清楚。至于真凶是谁,我想,既有韩师父这位神算在,您大可放心。”
方子昭拉下他的手,冷笑道,“这么急着赶回去,如果说不是心里有鬼,还真是无法让人信服!”
“就是啊!”龙小武也跳出来,“鸩毒这东西这么厉害,恐怕也不是随便可以弄得到的吧?而如果是云州的知府大人胡天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对不对?韩师父?”龙小武说着,转头过去,用手肘极其自然地撞了撞旁边的韩珺仪。
“呃——”对于龙小武这种只有朋友熟人之间才会有的动作,不太习惯与人亲近的韩珺仪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于是一些话没经过考虑就从嘴里愣愣地冒出来了,“说到能弄到鸩毒的人,除了胡大人,方公子和方小姐也可以。”
方子昭闻言不禁愕然,“韩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说爹是我跟我哥杀的吧?”方颖之柳眉即竖,方才的纤弱伤心完全不复,“韩师父,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宋一廉将方颖之上下打量一番,想起昨日那个去找珺仪算姻缘的姑娘,心里好不纳闷,完全就是一个人嘛,模样脾气丝毫不差,漂亮到是漂亮,可这性子,可真是骄纵的紧,想到这里,不由插嘴道,“方姑娘你误会了,珺仪不是这意思,你别这么紧张,说起来,你昨天找珺仪算卦,可是银子都没付就走了,今天是不是给补上?”
方颖子眉头一蹙,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小姐什么时候找这瞎子算过命?”
“你看你看,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样,如果昨天那方小姐不是你,那你又是谁?啊,我知道,你肯定是蜮精假扮的,方老爷其实就是你杀的吧!”宋一廉说着,还故作惊讶地跳开,作出一幅恐慌的表情。
方颖之气得几乎想一个巴掌甩过去,碍于颜面只好努力将怒火压下,转头向方子昭埋怨道,“哥,你这请来都是些什么人啊?到现在一点线索没找到,就会胡说八道,什么神算,我看就是个神棍,什么蜮精?我长得像妖精吗?”
“这——”方子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宋一廉的话的确不中听,但他毕竟是韩珺仪的朋友。
“方小姐昨天找韩先生问过卦?”听到宋一廉话的邵文荆有些惊讶,视线移了过来。
“我没有——”
“是!”方颖之话未说完,宋一廉就赶紧把话头抢了过去,言罢还故意朝她挑了下眉。
韩珺仪笑了笑,不急不徐慢条斯理道,“昨天倒是有个姑娘来来问姻缘,自称是方小姐,但在下眼睛看不见,也不知真假。方小姐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什么叫我说没有就没有,本来就是没有!”方颖之仍是有些不悦,不满地瞪了韩珺仪一眼,尽管对方看不到。
龙小武双臂环胸,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也许这么想真的很不厚道,毕竟这里死了人,可是方家豪这势利又狡猾的老狐狸死了,他确实一点也不伤心,尽管那人是方子昭的父亲。
而且,这桩命案目前看来,有嫌疑的人还真不少。那个云州知府胡天一个,蜮精一个,现在看来,方子昭方颖之这两兄妹确实有点奇怪,方子昭一直没告诉他今晚收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方颖之一晚上没出现,老爹一死她就哭哭啼啼地赶来了,不是很奇怪么?还有这个邵文荆,为什么好巧不巧刚好在方家豪死的时候来拜访了?如果说送告辞函只是一个幌子呢?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邵楚元,两人若联手的话,杀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吧?他们俩昨天已随胡天拜访过方家,方家豪住哪他们也有可能知道。
一晚上发生那么多事情,方子昭这会终于开始有点吃不消了,他赶紧将一众人等全请到前面正厅,准备等胡天来了之后把事一次弄个分晓,顺便命人送些茶点来,折腾了一晚上,总不能让客人也陪他们挨饿。方颖之也收起脾气,吩咐下人给方家豪的尸体做清理,并安排人去订寿衣和棺木,毕竟南方的天气一到四月已经开始热了,这中了毒的尸体若不及早下葬,很快便会生出异味。
而宋一廉倒想早点拉韩珺仪回去了,毕竟方家死人也不关他俩的事。
“傻仔,我们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方家的事让方家自己和官府去解决吧,咱们就不凑这热闹了!”步进正厅,宋一廉拉了拉韩珺仪,在他耳边悄悄耳语道。
确实,韩珺仪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这事,他也确实不方便掺和。
不过,邵文荆和方子昭似乎不这么想。
方子昭似乎准备就看他的了,而邵文荆虽说人称“云州师爷”,但这里毕竟不是云州,而且,现在方子昭也根本不信任他。
而韩珺仪是不懂得拒绝的人。
除非对方先开口说不需要,否则不会先行离开。他向来如此。
所以宋一廉一直觉得,这人根本就是个外表看似精明,实则傻不拉叽的笨蛋,所以他才一直叫他傻仔。
其实宋一廉也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他只是后悔干嘛要答应这傻仔陪他一起来方府,或者说,是带他来方府。明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惹事精,虽然他不喜欢招惹麻烦,但麻烦却很喜欢招惹他。
听到他的唉叹声,韩珺仪压低声音笑道,“就快了。”
“什么就快了?”宋一廉疑惑不解,正待问个明白,胡天却刚好这个时候到了方宅,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吞了回去。
跟着胡天一起来的,还有胡逸风和邵楚元,表情里均带着几分凝重。许是一早就料到接下来会怎样,神色里更多的倒是坦然。尤其是胡逸风,眼睛里甚至带了几分恍然和轻松,似是一直困扰他的迷雾终于豁然开朗了一般。
“昭儿,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爹现在在哪?”胡天不愧经历过世面的人,尽管方家豪的死他并不放在心上,但在侄子侄女面前,他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能无动于衷,看那表情看那语气,倒真像对方家豪的死感到惋然和悲痛一般。
方颖之一见胡天,眼眶又再度红了起来,口里唤了一声“大伯”,就立刻扑了过去。俨然已经把胡天当成至亲的人了。众人全都诧异起来,包括胡逸风和方子昭。昨天对此人还保持着七分戒备的方颖之,今天怎么会……?
胡逸风刚刚放下的心这会又提了起来:不会吧,爹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就真让我娶这丫头,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而方子昭,如果不是因为龙小武的挑衅,昨天晚上回来追着父亲问了十五年前那段旧事,接着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会把胡天当成尊重的长辈。可是现在,明明最有可能杀害自己父亲的就是这个人,他怎样也无法强迫自己与他亲近起来。
“我爹他死状凄惨,还是不惊扰大伯了,免得一会回家作恶梦!”方子昭冷冷看着他,问道,“大伯今天一早来找过爹么?怎么我白天都没听爹提起?”
胡天点点头,对方子昭的冷淡和怀疑毫不介意,“是,来跟你爹商量颖之和逸儿的婚事,老实说,这桩十五年前订下的娃娃亲,我一直不同意。”
方子昭有些意外,想不到胡天会这么直白。
“而且一大早突然收到急件,说是云州现在出了些事,我必须尽早赶回去,所以,一早就过来找你父亲商量。离开之后,又到方家的墓园去拜祭了你外婆,也算不枉此行,哦,我还在墓园遇到颖之了,是不是?颖之?”胡天说着,慈爱地拍了拍伏在在自己怀中的方颖之。
方颖之抬头,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点头道,“嗯,大伯还让我不要伤心烦恼,说不会逼我与表弟成亲。我在娘的坟前哭了好久,是大伯劝我回来的。我回来之后觉得很累,就回房休息去了,晚餐也吩咐了下人不用送来。谁知睡了没多会,就听说——听说爹死了。”
难怪晚上见到她出现的时候就看已双眼红肿,原来是为这般。方子昭暗想: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大伯确实来找过爹。他不想让表弟入赘我们方家,又不想让人说他背信弃义,为保全自己的声誉,有此一着很难说。况且,他还对爹有着那样的恨意。
而且上午爹与兴和绸缎庄的张老板一直在书房谈生意,中间几乎没回过房,午饭是张老板请客,在醉仙居吃的,下午回来后又在帮我筹备捉妖的事。爹住的北院一直有上锁,确实,除了小枝,方管家和他自己,也没人进得去。
所以,还是大伯的嫌疑最大。
方子昭的头,越来越痛了。他扶着额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小槿能帮我就好了。
小槿?对了,方才把她藏在房间里,都这么久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依我看,不如今晚就到此为止吧?等明天天一亮,就将这件案子交由官府查办。我有公事在身不便久留,知你不信我,所以我会让逸儿和邵师爷留下来,直到此案水落石出为止,你看怎么样?”胡天走过来,看着方子昭,那幅商量的口吻让众人好不讶异。
龙小武撑起下巴,实在不知这老狐狸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好歹他也是个五品要员,朝廷命官,眼下又没证据说明人是他杀的,他干嘛要这么屈就?还把自己的儿子和师爷留下来?就算人真是他杀的,我看这胡天也不像是会为此惧怕的人!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韩珺仪,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
自己看到的那个人,真是韩珺仪吗?
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胡天说话?到底有没有在想案子的事情?
虽然——虽然——他自己现在也很饿,可也不好意思当着一堆伤心人的面为自己祭无脏庙。可是那个人怎么居然可以做到?看他塞了一嘴的食物,还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果然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也就不在乎众人的眼光了吗?
龙小武觉得自己是彻底的败给这个人了。
“爹,您的意思是想留我在这和做人质吗?”胡逸风郁闷地问。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在碧水镇玩够,可是,也不要因为这样的理由留下来吧?好歹也是个知府公子,太憋屈了。
看着他那鼻子眼睛几乎要皱到一起的样子,龙小武觉得很欢乐。
“有邵师爷,你很快就可以回云州。”胡天看了一眼邵文荆,对方朝他点了下头。
“很快回?那我还是希望不要那么快找到凶手。”胡逸风听到这话小声嘀咕了一下,视线落到那边还在往嘴里塞吃的韩珺仪身上。
方子昭想想也只好同意了,毕竟让大家都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韩珺仪和龙小武都是他请来的客人,没理由让他们陪着辛苦。
不一会儿,众人各自散去,方家豪的后事也在火速安排中。方子昭觉得自己跟颖之今晚都不能休息了,第一个晚上是一定要守灵的,所以,趁现在有点空,他打算去看看小槿。
可是,回到房中之后,他才发现,方才养在鱼缸里的那条小金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