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仪天下》舒匀

11、第十一章 血案

　　“不——不好了！大少爷！”方子昭将小槿安顿下来，刚走到正厅，就见方管家连滚来爬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嘴里语文伦次地喊着，“老——老爷他——他在屋里，他——他——他——”
　　“他什么他，有什么事快说！”方子昭被他的样子弄得心神不安，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冲着方管家大声地吼了出来。
　　方管家指着方家豪院子的方向，颤抖着双唇说道，“老，老爷他——他死了！”说着，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什么？”方子昭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颗心猛然间如巨石般沉入海底，他冲过去揪住方管家的领口，一字一句吼道，“你在说什么？把话再说一遍？”
　　方管家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说的是真的，老爷他——他死了！就在厢房里，口吐鲜血——”
　　方管家话还未说完，方子昭已经推开他往方家豪住的北院冲去了。

　　血！满地的血！
　　方家豪斜趴在房中间那张红木圆桌上，双目圆睁，眼珠子恐怖地凸出来，右手紧紧抓着左手手腕，而左手，则死命地掐在脖子上，脸孔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他的嘴唇是黑紫色的，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来，在脸颊下方积了满满一摊，而他靠着桌面的后背上，则斜插着一把水果万，鲜红的血液染透衣背流下来，顺着桌沿，滴答——嘀答——一滴一滴滴到地上面上，触目惊心，刺鼻隆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方家豪身后的凳子倒在一边，桌上，是一个被打翻的茶壶，茶水混着血液一齐流到地上，而地上则有一些破碎的茶杯碎片，除此之外，看不出其它异样。
　　看这样子，应该死去还不久。
　　“爹！”方子昭站在门口，看着方家豪的惨状喃喃地叫出声，完全没有扑过去的勇气和力量，怎么回事？这——实在让人无法置信。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在方府，而且还在他爹的房间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干这种事？
　　“谁？！”方子昭双拳紧握，指关节啪啪作响，一声怒吼从嗓子里冲出来，双目瞬间充满了血丝，“是谁干的，方管家——！”
　　“少爷——”方管家的心绪已经比刚才平稳了许多，见到这会情绪也开始失控的方子昭，赶紧跑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地他。
　　方子昭推开他，对他怒目而视道，“刚才不是你扶老爷回屋的吗？说！是不是你？我方家哪点亏待你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方管家吓得扑嗵一声跪下来，战战兢兢地回道，“冤枉啊少爷，我怎么可能会杀老爷？我把老爷扶进屋，看见他满头的汗，就出去差人给老爷打水洗脸了，刚出北院，听说有访客到，我就让伺候老爷的丫头小枝去打水，自己出去开门了。”
　　“那小枝人呢？”方子昭吼道。
　　“她晕血，打完水回来，一看到老爷正口吐鲜血，就吓晕过去了。”方管家回着话，头也不敢抬。
　　方子昭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撑住额头长长呼出一口气，顿了好久才又说道，“起来吧，你去差人把韩师父和龙师父再叫回来。还有，叮嘱下人，没找到凶手之前，这事绝不可张扬出去！谁要敢透露半个字，我方子昭定不饶他！”
　　“是！”方管家应了一声，方子昭的表现，让他感到有些许意外，家里突逢巨变，本以为这个平时只会嘻嘻哈哈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会慌乱无主，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表现得这样冷静，威严自持的风范一点也不输其父。“那，要不要通知官府？”
　　“暂时不要，把邵先生也请过来！”方子昭审视着房中的一切，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知道了！”方管家躬了躬身子，又看看趴在桌上死状凄惨的方家豪一眼，抹了把眼睛，便摇摇头退下了。
　　而这时，一晚上没露面的方颖之，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也跌跌撞撞地往这儿赶了过来，走到门口，见到正用手帮方家豪合眼的方子昭，哽咽着声音叫了声：哥！
　　方子昭回头看她，方颖之脸色很难看，两只眼睛肿肿的，腮边还挂着泪痕，明显是刚刚哭过的痕迹。
　　“爹——！”只见她发出一声哀恸地呼嚎，就挣开丫环的搀扶往里面冲了进去，一下子扑在方家豪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方子昭紧咬下唇，青着脸走过来，将方颖之扶起，把她的脸扭到一边，“不要看——”
　　方颖之转头，泪眼朦胧地看他，“哥，这谁是干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害爹？为什么啊！”
　　方子昭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拍拍她的背，沉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 说着，眼神突地变得犀利，像是起折誓似的，从牙缝里恨恨地迸出几个字来，“不将此人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怀里的方颖之突然发出一阵颤栗，接着，又是一阵悲恸地大哭。

　　不一会儿，邵文荆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北院，韩珺仪和宋一廉，龙小武也随后匆匆地赶到了。刚进院门，龙小武就急切地朝厢房奔来，没心没肺地大喊道，“方子昭，听说你爹出事了？”
　　方管家闻言不悦地看他一眼，“龙师父，请你说话客气点！”
　　龙小武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耸耸肩根本不予理会，跑到门口正要踏进去，一见里面的情景，已经踏进去的一只脚又重新收了回来，那一抹坏笑在脸上凝固，愣愣地问道，“抱——抱歉！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的邵文荆擦过他走进来，语气见怪不怪，“出命案了。”说着，走到方家豪的尸体旁边，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试了试体温，说道，“死因是中毒！死亡的时间大概有一柱香，而他背后这把水果刀，应该是死后才刺进去的。”
　　“中毒？中什么毒？”龙小武不解的问，“半个钟头前他明明还好好的啊，这什么毒发作得比砒霜还快？杀人凶手也太狠了，人都死了还要补一刀！你爹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方子昭摇头，面色阴沉，“要说得罪人，做生意总是难免会的，但是，总不至于要到杀人这一步。”
　　一直依在方子昭身边的方颖之停止抽泣，看向邵文荆，“你知道我爹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邵文荆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蘸地上茶杯碎片上残余的液体，放到鼻端闻了闻，然后皱眉道，“无色无味，一时难以判断是什么毒，我想，还是请仵作来验一下尸比较好。”
　　“验尸？”方颖之忽然一声尖叫，“不行！我爹他死的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对他开膛剖腹么？我不允许，要是让爹知道他死后会被这么对待，他一定死不瞑目！”
　　方子昭也点头，表示同意，“嗯，不能作出对爹这么不尊重的事情，邵先生，您看看，就没有别的办法查出是什么毒了吗？”
　　“珺仪，会不会是今天那个什么蜮精给害的？”宋一廉忽然小声的开口，伸手去拽旁边的人，手上一拉扯了个空，回头一看，旁边根本没人，这才发现韩珺仪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屋，点着竹杖正在四处走动。不一会，也折到趴着尸体的圆桌前蹲了下来，肯定地答道，“不是蜮精，这屋里没有妖气，而且蜮的毒性没这么强。”
　　邵文荆接着他的话说道，“我现在只能判断下毒的人一定是个熟悉方老爷饮食习惯的人，在茶里下毒，是知道他喜欢喝茶，而毒是下在杯子里不是茶壶里，恐怕是担心这壶里的茶不一定会被老爷一个人喝，而且我发现，摔碎的这只杯子与放在桌上完好的剩下三只杯子在颜色上有些许差别，应该是说明这只杯子是方老爷专用的，也就不担心会被别人误拿。而这屋子的摆设也很整齐，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应该就是这府上的某个人。”
　　“怎么会？”方颖之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府里的每一个下人我们都不曾亏待，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杀爹？”
　　“没错！”方子昭也点头道，“刚才仔细想了想，方管家在我方家为奴有三十年了，要害人应该也不会等到今天，小枝也还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要说其它人，爹也不轻易让们进来自己住的院子，而今天来拜访过爹的客人，除了兴和绸缎庄的张老板，还有韩师父和龙师父，和邵先生你四人而已了。而我爹也又不轻易在房中会客，所以——”
　　“少爷！”方管家忽然打断他，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话。方子昭惊得眼睛立刻睁得滚圆，不由自由地叫出来，“什么？大伯今天早上来过？”
　　方管家看了看邵文荆，有点犹豫地说道，“是，一大清早就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那时候少爷您还没起床呢。”
　　邵文荆笑起来，“我家大人是不会杀人的。”
　　龙小武双臂抱胸走进来， “这可就难说了！你家大人的事情，你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比如说——家事。”龙小武这话是说给邵文荆听的，眼睛却盯着方子昭，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方家和胡家的那些陈年旧事，我今天可是已经打听出来了。
　　邵文荆笑得从容，“这位小兄弟你又知道什么？”
　　龙小武转头看他，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邵文荆不再理他，而是把视线转而投向了蹲在桌边半晌没出声的韩珺仪，“不知道韩师父察觉出什么来了？”
　　韩珺仪把手自地上收回来，掏出手帕擦了擦，然后轻声慢语道，“茶杯的碎片很多，而且在地上碎得很零散，看来这杯子不是掉下去而是用力摔下去的。我想方员外在意识到自己中毒时心里应该很明白这个下毒的人是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怒意。还有，这房间里血腥味太浓重，我想死者的出血量一定不少，方才听你们说，死者背后也被捅了一刀，这样的话，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茶杯里的毒以足以置人于死地，如此多此一举，也许是发泄了恨意，但恐怕，也很容易留下证剧和马脚。”说着，便对宋一廉叫道，“宋大哥，请你帮我看下那片碎片上还有残余的毒液，递给我。”
　　宋一廉应了一声走过来，拣起那茶杯的半个底递到韩珺仪面前，众人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谁知这人把那杯底放到嘴边，直接伸出舌尖添了上去。宋一廉见状大惊，连忙一把拍向他的手腕，斥责道，“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韩珺仪皱起眉，这下，不但宋一廉，连龙小武，邵文荆，方子昭等人也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亲口试毒？不是傻就是痴，再不就是把自己当成百毒不侵的神仙了。
　　“珺仪，快吐掉！”宋一廉紧张的不得了，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找水来给他漱口。
　　韩珺仪抬头朝他晒然一笑，“是鸩毒。”说着，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乖乖地漱了好几遍。
　　邵文荆一愣，“你试出来了？”
　　韩珺仪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大概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鼻子嘴巴和耳朵就特别好使。”
　　谁说韩珺仪木纳的？他这是在讲笑话么？众人暗想。
　　可是邵文荆无法理解他的冷幽默，这是什么人啊？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还可以这么轻松，如果真是鸠毒，他能没事还真是奇迹！“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韩珺仪一脸笃定加认真，“小时候经常吃错东西，味觉特别敏感。你不用怀疑。”
　　这么严肃的场景，本来是不该笑的，可是龙小武有些忍不住，只好用拳头堵出嘴，干咳了两声。
　　邵文荆清清嗓子，想到今天上午韩珺仪在碧水河边上那个茶寮里吃包子的小孩样，在心里自语道：这个我倒是相信。

作者有话说

　　拜托你们不要B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