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74、拥堵问题

　　杜晓雯从广州出差回来，正好接到同学张大壮的电话，说自己出差路过，想见个面。
　　杜晓雯还来不及把行李箱提回家，就挤上一连公交车往火车站方向赶，约定在距离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见面。

　　提着行李箱很顺利的上了公交车，前面4站路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杜晓雯窃喜没打车是聪明的选择，B12路有公交车专用车道不仅速度快而且还能省钱。

　　就在杜晓雯心里盘算着乘公交车比打出租车节省多少钱时，一个紧急刹车让车厢中央的杜晓雯一下子脱离了拉手环甩到靠近中间下车门的位置。行李箱在巨大的晃动中也失去了阵脚，先是装在了旁边的车座边上，又被车座弹了过来，四个小轱辘腿脚像是一下子被解放了似的，在车厢里跳舞。

　　车里的人有座位的从座位上起来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情形，没座位的都往车窗跟前凑，还有的直接跑到司机跟前抱怨刹车太猛。
　　坐在司机身后的乘客则在一旁打抱不平：要不停车，就从老太太身上压过去了。

　　杜晓雯惊魂未定，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公交车门打开，一下子就涌上来了许多人。

　　年轻的一脸郁闷嘴里嘟囔诅咒着堵塞的交通和迟迟等不到的公交车、年老的几个一上来火气更大，瞬间公交车就成了一个骂声、抱怨声、牢骚声的聚合地。

　　杜晓雯挤到自己行李箱跟前，旁边站着一个刚刚上车的中年妇女在跟自己的一个同事打电话：“我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我刚刚差点给吓死了，过路口时一辆电动车直接横过来被公交车撞飞了，那人被撞倒三丈之外，当时血就汩汩的往冒，我就站在司机的旁边，我魂都飞了。”
　　一时间车厢里谈论的话题就成了公交车和电动车刚刚发生的那一场交通事故，杜晓雯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唏嘘不已。

　　这个城市伤不起的不仅仅是电动自行车乱闯红灯，还有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以及人行道压根没有严格的划分，一到上下班高峰期，自行车、电动车经常被挤在机动车道中间是常有的事情，非机动车道上都停着私家车，人流、车流挤作一团已经司空见惯。

　　杜晓雯经常对郝强抱怨，中原腹地这块地不仅不够平坦而且人都特别烦躁。烦躁，不是一般的烦躁，乘坐公交车的时候就能发现，烦躁的人不仅仅有正在饱受生活工作压力的年轻人还有安享晚年的老者。

　　杜晓雯扶着车把手胡思乱想，下车门开了从下车门上来一个老头，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戴个鸭舌帽。挤进车门先把中山服衣襟拽了拽，然后扶正了帽子，开始教训人.....他先是骂司机，说司机不长眼明明看见人到车门跟前了还要开车，没良心，紧接着挤到车座位跟前，数落年轻人没素质不给老年人让座。

　　这时候杜晓雯旁边的一个女孩像是忍耐了很久，终于爆发了。

　　“是，你们到这把年纪了的确该安享晚年了，你们拿着退休工资完全可以去打车，干嘛跟我们一起挤公交。”话还没说完，只见老头揪住那女孩的头发就往玻璃上磕。随着女孩的一声嘶叫，车厢内顿时炸开锅，这时正好到了车站牌司机停车，车门开的一刹那，打人的老汉立马跳下车，全然不顾哭成一团的女子。下了车还站在车站牌跟前指着车骂骂咧咧.....

　　“你们的好日子都是老子们奉献了青春换来的，看看你们都是一帮什么人，让老年人站着，你们好意思？”

　　张大壮下火车时已经是下午6点，刚好是下班的高峰期。杜晓雯打电话给大壮让他直接坐公交车坐5站下来就行，最好不要打车，火车站跟前的出租车不好打，而且还要绕着车站走一圈，浪费钱不说也浪费时间。

　　张大壮听了杜晓雯的话，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挤上车找了一个中间靠窗户的座位坐下，然后眼睛就盯着窗外看。

　　公交车就像时钟一样在一站一站的走着，车内除了报站员的声音和一对情侣的“甜言蜜语”外，没有其他杂音，车厢里的人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脸上写满了疲惫，有的甚至扶着拉手在打瞌睡。张大壮看看这一幕，想起自己在长沙上下班的情形来，每天都是披星戴月的上下班，一个月30天除去正常休息的时间，至少有15天经常要加班到凌晨12点。

　　走到第三站时，车门打开了，上来了一个二十八九岁左右的小伙子，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材细瘦，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戴着黑边眼镜，很是帅气！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一身流行装扮，一头卷发，还带一副褐色墨镜，挎一时尚小包。

　　前面那个小伙子拿了很多行李，手里拿了两个大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当他投币的时候，帆布包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于是他只能把包包放下来在投币。

　　许多人被卡在门口，这时候年轻人又是紧张又是难堪，忙不迭向大家表示歉意，许多人也表示了理解。紧接着后面的一个老太太不耐烦了：“你快点走行不行啊，快闪开先让我过去……”老太啰嗦了很多，还带些不耐烦的口气。

　　那个小伙子眼直直盯着那个老太看，一边看一边慢条斯理挪着自己的行李，这时老太更沉不住气了：“你到底走不走啊，愿坐就坐，不愿坐就下去啊……”

　　小伙子终于有点不耐烦了，终于老太太话音刚落，他俩就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您这老太太怎么这么说话呢？您难道没看到我在弄自己的行李吗？ ”
　　“你行李怎么了，你行李怎么了……行李多就要挡别人道吗？你妨碍别人你还有理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怎么了？不是故意的也该让个道先让我上来吧，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一个老人……”
　　小伙子有点不服的样子，但还是忍住了，然后妥协，说：“我错了行吗？奶奶？是我的错，是我没给您让道，耽误您时间了，我现在向您赔礼道歉！”

　　“就是你的错！你这种小伙子我见的多了，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你这种人肯定没出息，长大了也找不上媳妇来……”老太太依然不依不饶，司机也在一旁小声劝阻着……”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求求您别说了行吗？”
　　“我凭什么不说啊，我凭什么不说啊……”
　　老太太一直嘟囔到她下车，临下车走到最后一步时还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你这个小伙子将来一定没出息，真不是个东西……”

　　杜晓雯在饭店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张大壮还没有到，心里嘀咕他一定是坐过站了。果然，张大壮坐在座位上只顾看眼前的这一幕，早已经忘记在哪一站下车了。他从包里摸出电话，看到20个未接电话，还有杜晓雯的短信，接了电话匆匆下了车。

　　杜晓雯见到张大壮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整，华灯初上的夜色一都没有美妙的感觉，城市中喧嚣的热浪丝毫没有随着初夏的凉风散开。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堵，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像是一锅粥挤在一个十字路口，坏掉的路灯上一直显示着红灯，三个交警被围困在车流中，一点一点的疏导交通。车里烦躁不安的司机不时的按着车喇叭，还有骑电动车的行人在车缝隙里加塞，撞到车窗玻璃的时候不时引来几句口角。

　　张大壮看看杜晓雯笑道：“中国的城市都在面临交通堵塞这样一个大问题。”

　　杜晓雯说：“中国交通堵塞只是其中显现的问题之一，老龄化、贫富差距还有保障体系等等，十三亿人口啊，每个人一个小问题最后都汇聚成一个大问题。”
　　“看来你还是没变啊，以前是个愤青，现在奔三了还愤青呢。”听见这句杜晓雯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知道吗，我同事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吃地沟油的命，操□□的心，人都是像我一样活活把自己作贱死的。”

　　晚上吃完饭，杜晓雯直接打车把张大壮带回了家里。

　　郝强开门将杜晓雯的行李箱接过去，将张大壮引进门去倒茶的时候，张大壮说，“你老公我好像见过。”
　　杜晓雯把外套脱掉随手放在洗衣机上说：“开玩笑，难道你俩在梦里见的？”

　　郝强沏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望了张大壮一眼，憨憨的笑了一下说：“我听杜晓雯提过你，说什么千金小姐万两闺秀就是你娶的。”

　　张大壮被弄的莫名其妙，杜晓雯在边上说：“你结婚时，给你丈母娘给了八万，还有车子，我就随便说了一句张大壮你娶的不是千金小姐，是万两闺秀。没想到他还记得牢。”
　　杜晓雯将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拿出来都往洗衣机里塞，她忽然看见帆布包上黑黑的油渍，于是就问郝强咋回事。郝强就把今天坐公交车的一幕徐徐道来。

　　张大壮在旁边听着，插话道：“我就说我见过你，当时我就在那趟公交车上，还观察老太太跟你吵架出神了，都坐过站了。”

　　郝强说：“你不知道，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老太太下车后，车里空出来了好多位置，后面又上来一老头，非要坐老年人专座，说这是老年人专属位置，就是给老年人的，不是老年人都不能坐。当时座位上坐的是一对小情侣正黏糊在一起没搭理老头，结果那老头愣是把那小青年给拽起来了，后来那老头不小心摔倒给骨折了，然后老头不下车，哭喊着骂连党中央政府和村委会学校连带骂了一遍，打了120以后送医院不行，非要司机给他送过去，折腾了一路。”

　　杜晓雯给自己沏了杯茶，盘腿坐在沙发上也把今天自己在公交车上的遇见的事情讲了一遍，张大壮在一旁说：“现在城市里公交车上老人和年轻人的矛盾比较激烈，每每都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摩擦最为严重，长沙也经常出现。许多事情集中频繁出现的时候，都需要审视当下环境中真实存在的问题。”

　　郝强说：“虽说人人都会老，家家都有老，但是现在的老年人大多都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他们走到那俨然都是家长做派，和蔼、慈祥、善良，我很少看到；凶猛、恶毒、不依不饶，我真的是见得不少。只要是脸上有点褶子，头上有几根白头发，就以老年人自居了。看看小区里面：老年人在唱歌跳舞，喇叭开得山响；老年人在敲锣打鼓，阻断了人行道。而且年轻人压根不能说，一说就跟你急，万一躺在地上，算是坏人变老，刚好碰瓷。”

　　杜晓雯在一旁道：“好了，你们别一个劲地过分了哈，而且绝对不能指责他们，他们是老年人，老有所乐是他们的权利！年轻人，你受影响了吗，你气愤吗？忍着吧，谁让他们是老年人！再说了，有本事你们一直年轻着。人生两大难，小时候难因为不懂事，老了难，心有余力不足。年轻人应该多担待。”

　　郝强撇嘴一笑，杜晓雯自相矛盾，东西南北风胡乱刮，必须习惯她的自我认知和逻辑，如同认识她出门的方向判断力，除了这里，就是那里，至于到底是哪里，谁也搞不清楚。
　　于是郝强接话：“我老了早早回老家，才不跟这帮孙子挤公交呢。”

　　张大壮竟然也连声附和道：“不给孙子添堵，不跟孙子一般见识才是老年人的风度。”

　　杜晓雯嘻嘻地笑：“这就对了，新时代的老年人自然是时代进步的产物，对老年人的教育也要与时俱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