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60、心的容器

　　中秋节，杜晓雯没给母亲打电话。
　　每当到过节的时候，杜晓雯的心情总是不好，学生时期，一个人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一场，回宿舍写篇日记，然后捂着被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上班后，杜晓雯心绪不宁的时期已经越来越少了。
　　絮絮叨叨的话语释放了太多抑郁的心智，说得多了，想的就少。

　　想多了，除了给心增加负累，也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于是，杜晓雯经常让思维处在一片大脑空空如也的状态中，不要回想，不要展望。
　　母亲，林新娜，都是命运不好的女人。
　　唯一不同的是，母亲逆来顺受，而林新娜敢于承担。

　　但是归根到底他们都是两个不幸福的女人。

　　尽管杜晓雯知道母亲或许已经守到云开见日，已经逐步走到了老夫老妻相互搀扶谁也离不开谁的那种境地，但是杜晓雯的心里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中秋节放两天假，杜晓雯拉着郝强去吃了一顿火锅，回来就接着睡觉了。

　　郝强出差回来后，发现杜晓雯变化了不少，不再跟前跟后的问话，不再没完没了的絮叨，还有点不适应。
　　“几天不见怎么跟换了个人？是不是想我了？小别胜新欢那种！”郝强收拾好屋里，洗漱完毕，走到床边嘘寒问暖。

　　杜晓雯指着郝强说：“你这样的愣头青能遇到我这样的好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我之所以跟着你屁颠屁颠的跑前跟后，就是害怕结婚了，我俩没话说，故意找点乐子，逗逗你也自我娱乐一下，你看看我们的生活，一日三餐，油盐酱醋，两个人在一起问的最多的就是吃什么；成天上班，下班，累的筋疲力尽，一月到头工资到手交了房租，连去大商场逛的勇气都没有，回到家再没话说，这生活还有多少劲头啊？谁看看都觉得失去了生活的心力！”

　　郝强用手刮了一下杜晓雯的鼻子，说：“用心良苦，用心良苦。”说着还双手握拳，做出一个佩服的姿势来。放心吧，天道酬勤，我们这样的人饿死，简直没天理。”

　　正说着，电话响了。杜晓雯看见是林新娜打来的。
　　“晓雯，你知道我在那里吗？”
　　“你在那里，你该不会在铁鑫家里吧。”
　　“你真是个人精，我在他家呢。”
　　“怎么样，夫妻双双把家还，感觉好不好。”
　　杜晓雯一下子来了精神，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直了身子。
　　郝强一看，这个小人精又回来了，立马放了心。他笑笑地望着杜晓雯，去里屋给杜晓雯倒水，拿水果。

　　“这会子铁鑫跟我闹别扭呢？”
　　杜晓雯着急的问：“怎么回事？”

　　林新娜说：“铁鑫为了跟我在一起，一直骗他父母说阳阳是我跟他的孩子。并答应他父母在中秋节带我们母子回家。起初我不答应，后来我答应了。等我见到他父母便把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父母。铁鑫就受不了，说我骗他，耍他，我把他的计划给毁了。”

　　杜晓雯说：“铁鑫真是个好孩子，用情太深，用心良苦。”

　　林新娜说：“这不能怪我，我怎么可能欺骗老人，我根本做不出来。再说，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希望铁鑫父母摆明立场后，铁鑫自我退缩，像韩少阳一样。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有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关键时候打了退堂鼓，责任归到父母身上。”

　　杜晓雯说：“可怜的铁鑫，成了所有坏男人的替罪羊。明明他是最无辜，最痴情的，你怎么这样伤害他呢？”
　　林新娜凄然地笑了一下，说：“活人还是要看明白些，我之所以答应他见父母，就是为了给他父母说清楚，只要父母反对，或许他也就放弃了，大多数借口中，这个完美又没有漏洞，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家都会理解的。”

　　“那你现在在哪呢？要不回来吧！”
　　林新娜说：“我刚从他家出来，我这会找个宾馆住下，明天坐车回一趟家，这不顺便来了吗？正好赶上过个中秋节。”

　　“那阳阳呢，阳阳你到时候放我这，我请假照看他。”杜晓雯急切地关注着孩子，这倒让林新娜有点新奇。

　　“你之前，那么讨厌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现在我看你可关心阳阳呢？”林新娜说笑着，“我知道你请假不好请，你还是安心上你的班，这次我把阳阳放到我一个表姐那里，她刚好在家带孩子，帮我看两天没问题的。”

　　挂完电话，杜晓雯拿起水果盘里最大的一个梨，狠狠的咬了下去。心里想着那个神经质的上司。

　　郝强从电脑前起身，问道：“杜晓雯，你面目狰狞，想做甚？”
　　杜晓雯说：“我在吃梨啊。”

　　“你看看你吃的是梨吗，我看你分明拿着你们主任的脑壳一样，我拿镜子你照照，你看看你像不像恐怖片里的女鬼，头发散乱着，就差红血丝的眼珠子，流出血来，不然我拿口红给你画画。”
　　“我没口红，从来没买过。你不知道我不爱那玩意儿，红嘟嘟的嘴巴，诱惑性太强。”杜晓雯说着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梨，你看着啊，我是灌篮高手，一扔一个准，看看，是吧，我真是个体育天才。”

　　杜晓雯自己跟自己都能玩得特别开心。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天底下只要没人故意给我找茬，我就成天开心。
　　自夸了一阵，回转身，郝强拿着一只口红。
　　“哪来的？”

　　“给你买的，知道你不喜欢颜色重的，这个看着是个淡粉色，但是涂到嘴巴上是无色的，润唇效果还可以。”郝强认真的说着。

　　“老实交代哪里来得？给那个女的送的时候，心有愧疚给我捎带的？”杜晓雯不依不饶，“再说，我有那么恐怖吗，那么难看吗？不过就是想起来某些臭男人来，真是没几个好东西，如果有，说不定是障眼法。一想起这些臭男人，我都不自觉的牙根痒痒。”

　　“牙根痒痒你想吃人啊？杜晓雯你是不是童年受过刺激，或者心理有某些阴影啊，我老发现你一提起男人，你就神经过敏得异常厉害。男人怎么伤害你了，给你留下一个如此不堪的形象，再说，不管别人，我可是守身如玉，按照婚前保证书来的，联系人里除了客户，就三个女人，我妈，我表姐，还有一个你，你还不满意啊！”郝强话里带着委屈，其实是在逗杜晓雯，杜晓雯身体里住着个孩子，许多时候只是嘴上刻薄，但是对郝强特别好。家务活抢着干，出去买东西首先想到各自的父母和家人，然后是郝强，最后才是自己。

　　想到这，郝强心里软软的，一股糯米般的柔情涌上胳膊，她突然抱起杜晓雯，杜晓雯在郝强的怀里，定定的望着说：“的确有个阴影，说出来你别吓住啊。这个梗在我心里好久了。”
　　“说吧，即使你嫁给我之前失了身，我也不会介意。”郝强用鼻子蹭一下杜晓雯。
　　“放我下来，抱着难受。”杜晓雯笑嘻嘻。

　　“不，多抱一会，以后吃胖了，我嫌重，等你老了，想让抱也抱不动。”杜晓雯笑着挣脱下来：“强子你学坏了啊，以前不带这样的。”

　　“晕菜了，我！”郝强把杜晓雯放下来，“你这脑袋不一般，赶紧给我说说刺激你的神经。让我开开眼。”

　　“好吧，既然你问到了，你可别后悔啊，我说了啊。”

　　“最早的时候，那时候我上三年级，邻居家的哥哥，把那个亮出来给我看。”杜晓雯说着哈哈大笑，郝强白了一眼，靠近杜晓雯，摸摸她的脑门：“杜晓雯，你没发烧啊，别编故事了。”
　　“多少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一个男孩在青春期萌动的一次冲动，只是无意识的玩闹而已，但是我还是很清醒的意识到，男人生来就是怀揣着利器伤害女人的，他们在某些方面占有主导地位。”

　　郝强说：“男孩子想充分的展示自己的能力，总爱逞能，到了初中的时候又会故作清高，严重排斥，跟女同学接触的时候，设置障碍，嘲笑异性，到了高中才一步步趋于缓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你还是大学生呢，一点常识都没有。”

　　杜晓雯嬉皮笑脸道。郝强说：“我没有，我从小到大就和男孩子玩，思想单纯的很。”

　　杜晓雯说：“我难道真的有问题吗，男人要求下属要绝对服从、男人抛弃女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杜晓雯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看着苹果神情恍惚。

　　郝强接着说：“还好，你还这么健康的活着，而且阳光积极，再说了，过去的事，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谁没有过去呢，每个人从过去走到现在都是千辛万苦的，我接受你，接受你的一切。当初跟你分开后，我做好的打算就是你结婚了，等你离婚，反正要等到你。”

　　杜晓雯看着这个傻大个，目光虽然不是炯炯有神，但是清澈明亮，眉毛很宽很阔，厚厚的嘴唇，于是捏着郝强的鼻子笑着说：“郝强你的脑袋是典型的南瓜脑袋吗？”

　　杜晓雯一边说着，一边搂着郝强的脖子喃喃道：“我们办公室里的阿姨说，他们家属院里的一个女孩年轻的时候被人□□了，后来告诉自己的男朋友，两个人原想结婚的分了手，分手后去医院做了□□手术，找了现任老公，生了一个孩子，生活原本也很幸福，但是觉得过意不去，又把真相告诉了老公，现在老公又和她离婚了。”

　　郝强说：“有的男人自欺欺人，就喜欢女人骗自己，其实不舒服的心理也是很正常的，人嘛，都是有私心的，毕竟一下子让人接受赤裸裸的真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相信每个人心都是善良的，有时候违背善良的本意做一点出格的事情也不会破坏善良的本真。所以许多时候我们要原谅别人，宽恕别人，但是不能纵容自己一味放大别人的缺点和失误。比如说你的父亲的往事，韩少阳与林新娜的事情，以及你们主任的刻板和较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身在其中，别人无法感同身受，我们也要尽量理解，做不到设身处地，万不能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