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59、同病相怜

　　晚上杜晓雯打电话给母亲说了跟领导吵架的事。

　　杜晓雯的母亲在电话里批评杜晓雯：“拿人钱服人管，你拿着别人的钱还不让人家说两句，那能行吗？”
　　“你从小脾气就倔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世上的人，怎么能都是别人的错处，你就不能好好先想想自己？”

　　杜晓雯想反驳，却听见母亲继续嘱咐：“晓雯啊，听妈妈的话，以后可把脾气改改，针尖对麦芒，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凡事忍忍就都过去了。”
　　杜晓雯挂断电话，觉得母亲说的好像在理，但是又觉得尊重是相互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计较，算什么男人。

　　“你是去工作，一切以工作为中心，就跟我们庄稼人一样，以收成为重，春种秋收，你种不好庄稼，到秋天就颗粒无收。”
　　杜晓雯愤愤然坚定心智，被母亲的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了，杜晓雯心里念叨着母亲的这几句话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

　　周日休息一天，周一郝强去外地出差了。
　　杜晓雯还纠结着跟主任吵架的事情，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错，穿戴整齐准备去上班，杜晓雯转念一想，反正交了请假条，既然交了就不用去上班了，就这样杜晓雯在脑海里来来回回思考上班不上班，请教条是否应允不用去的当儿，时针已经指向了7点45分。
　　杜晓雯在心里打定主意，周二去上班要是主任不拿她开刀，她就好好在那干一段，要是神经病间歇发作，多说二话，她就收拾铺盖立马闪人。为一个月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明明是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人格遭遇欺辱还非要委曲求全，甘之如饴，表现出对领导的“正常关注”“指点迷津”的卑贱姿态来。

　　第二天，杜晓雯依然是老时间八点的时候坐在办公座位上的。
　　门卫大爷调侃杜晓雯的话仍旧是那句：杜晓雯，迟到算正常，不迟到，掐点到就是不正常。门外老大爷每次笑着摇头，杜晓雯不会生气的，有时候大爷从老家带了特产还会特意给杜晓雯留着。
　　说也奇怪，杜晓雯这个人跟领导关系不好，跟同事，看门大爷和保洁阿姨关系出奇的好。大妈大爷们聊天，杜晓雯总是能插进去，严丝合缝的，让整个气氛显得其乐融融。

　　八点零五，杜晓雯打开电脑，坐在电脑前，就开始浏览起诸多的营销案例来，心里盘算着时刻进入跟主任的对抗和战争中。
　　她也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战争的到来。
　　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上午相安无事；
　　十四点、十七点，一下午胡大成没走出办公室，□□上也没有半点消息。
　　“你说我都做好跟胡大成大战一场的准备了，他咋没动静了呢？”杜晓雯给王娟发信息过去。
　　王娟偷偷的发一个胜利的手势给杜晓雯，然后回复过来：你的请假条主任已经批过了。

　　祝杰在会话群里发一个消息：
　　迄今为止，已经有三个人跟主任进行了正面PK，谁胜谁负，还不见分晓。
　　杜晓雯说：“在私人企业打工，除了老板谁都是打工仔，谁能笑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大家是一样的，何必拿个鸡毛当令箭，装腔作势。”

　　“或许大家的立场不一样，都很难理解彼此。”王娟叹息道。
　　“跟神经病人说理解当然有点强人所难。跟那样的神经病共事一年多，除了我知道自己得了神经病之外，还知道了我原来骨子里是个小泼妇。”杜晓雯哈哈笑道。

　　只见祝杰发来一句:新时期高压力下的工作者，或多或少都有点精神问题。有时候跟上司跟同事之间起点冲突，吵吵架其实也是缓和精神压力的一种办法。这也算自我精神冷却的一种办法。
　　杜晓雯发一个吐血而亡的表情，打出一句：原来我就是传说中冷却的精神病。

　　祝杰发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这年头没有点神经病，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职场你、我、他，神经靠大家。”

　　原本打算好好发泄，跟胡大成来一场对抗来着，打完战场，收拾残骸，就此结束这段神经一般相处的职业生涯。

　　胡大成却气定神闲。

　　一个下午的时间，其实胡大成也在做着心理斗争。
　　杜晓雯有点一根筋，自己也是一根筋，杜晓雯不听话，但是有点能力。
　　公司有三个文案，那两个是领导的亲戚，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用不成，干活也根本指望不上。关键时刻，杜晓雯虽然嘴里嘟囔着，但是手里不掉链子，时间紧，任务重也都能顶得上去。
　　胡大成也曾想着将杜晓雯开除了，但是开除了杜晓雯这么多活，不都是自己的了。凡事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一样。

　　胡大成相通了这些，索性一下午躲在办公室里。不见面，没冲突，时间过去，一切自然平息了。活，以前怎么干，以后还怎么干。

　　下班前，大家提议出去搓一顿。
　　许久的不悦，长久的憋屈，在热热闹闹的气氛里稀释了不少。

　　杜晓雯很开心，想着钱财乃身外职之物，在大家吃饭的当儿借故去卫生间，买了单。
　　开开心心的吃完火锅，然后祝杰提议去夜市喝酒。几个人坐在偌大的广场里，喝着酒，骂着胡大成，说着老公老婆，公公婆婆，生活的纷扰像是灰尘的旅行，无处不在的压制，任谁也无法逃避。

　　看看祝杰，家里的独子，身处外地，娶了本地的独生女，一年回家一次，在丈母娘和岳父跟前勤勤恳恳的做着乖顺的半个儿子，在父母跟前反而能吆三喝五。
　　王娟说着婆婆的各种怪癖。买菜必须是下午出去，挑挑拣拣，只买剩的，不买好的，成堆的买回来，吃不到三分之一都扔了。

　　新来的王俊刚毕业，在办公室里给所有人打下手，说起结婚也唉声叹气，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因为结婚礼金，待客问题发生了争执，暂时搁浅了。

　　都是同时代同病相怜的人，说着辛酸屈辱，受着生存压力的折磨，谁也无法免俗，且不得不俗，每天心情落寞到了极点，还得装出打过鸡血的热情来，全力以赴。

　　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活来活去都活成了当年自己最鄙视的人，碌碌无为，英雄气短，看着天空两眼呆滞，走在路上魂不守舍，但许多时候，在许多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来，不仅能够迎难而上，还在生活中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