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尘埃》若水飘

41、好似故人

　　林新娜在孩子满月的时候给杜晓雯发了一份电子邮件，附件是孩子的相片以及自己和宝宝的合影。

　　看见孩子照片的名称是阳阳，杜晓雯有点奇怪，竟然给孩子起名叫阳阳是想提醒还是想怀念，抑或是启发某些记忆。

　　她突然怪怪的想，要是韩少阳知道孩子的名字叫阳阳，心里会怎么想，他会记得这个世界上已经诞生了自己的一丝血脉，并且心存感恩，愧疚、难过。

　　杜晓雯对着郝强探究阳阳名字的含义，并拿着郝强的手机给韩少阳发短信。
　　没想到郝强从杜晓雯手里夺过手机一反常态的教训起杜晓雯来。

　　“杜晓雯，以后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为别人的闲事耗费咱们的精力了，现在阳阳已经出生了，以后不管怎么样，韩少阳是阳阳的父亲，林新娜是母亲，这都是无法割裂的亲情血脉关系，以前不管谁对谁错，过去的都过去了，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林新娜会找到新的生活起点，我们都会被时光推着向前走，不要在纠缠在那些没有意义的过去身上，好好的珍惜现在，让每个人回归各自的生活重心，你，包括我，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杜晓雯第一次发觉郝强说去话来这么有板有眼，也第一次没有回击的话语还回去，虽然输了，心里不生气还喜滋滋的，但又觉得不能助长嚣张的气焰。

　　十月底的最后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杜晓雯怅怅的，望着窗外的高大梧桐树发呆。最喜欢梧桐，高大结实，定定的站立在一处就顶出一片不一样的天空来。自己与郝强已经冷战了半个月，郝强这个王八蛋，凭什么那么凶，虽然他说的没有错，可是自己的心里还是有点窝囊，明明是男人辜负了，还有理了，想来想去都觉得气顺不上来，为什么受伤害的都是女人。

　　梧桐树上，一片硕大的叶子飘飘悠悠的下落，一直往下飘，杜晓雯靠近窗户玻璃跟前，一直看着树叶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上，然后那树叶被风吹着走走停停。一下午的时光，杜晓雯都无精打采的。

　　下班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杜晓雯听见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转身，看见一个圆脸盘，高个子，穿着军装的男人，那张圆脸如此熟悉但也有点陌生，但是看见那一身军装，记忆慢慢清晰起来。

　　“你好，杜晓雯，我是钱，钱振豪。”“钱振豪？”
　　“哦，钱振豪。就是那个让林新娜成为女人的王八蛋——男人，杜晓雯心里愤愤地想，但是还是满脸堆起笑容很客气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天出差，一个同事托我在这办点事，后来我路过竟然看见了你，就向门外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就是你。”
　　“你还好吧？
　　“还好，我毕业后就留在了部队，娶了我们首长的女儿。现在孩子三岁半了，是个女孩，很可爱。”

　　“哦，那就好，生活美满，婚姻幸福，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那个，那个，林新娜，她还好吧？”
　　“她，她蛮好，现在也生了一个男孩，很漂亮的男孩，”
　　“咱们好不容易遇见，一起去吃个饭，我的车就在前面。”

　　杜晓雯选了附近的一家西式餐厅，尽管她不爱西餐，但是考虑到有话要说，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餐厅的帷幔是淡紫色的，很大的落地窗，视野很开阔。落座后，各自点了一份牛排，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半天。

　　杜晓雯问了句：“当初，你和林新娜分手，是为什么，是因为你的前途？”
　　钱振豪正在切割牛排的刀子悬在半空中，许久。他提起胸前洁白的抹布擦擦手，淡定的说了句，“我不能否认。”

　　“你，爱他么？”
　　“爱。林新娜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值得去爱的女孩。她善良，公正，并且有主见，很独立。”
　　“是啊，要是不独立，没主见，她就不会和平跟你分手，还清醒的去做人流。”
　　“什么，你是说？”
　　“你不会不知道吧。林新娜难道没有告诉你。”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知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能要。”
　　“知道的话，起码我可以给她点精神安慰，我就不会分手了。或者还有更好的方式。”
　　“要拿别的牵绊来挽留自己的感情，这不是林新娜的做派。除了感情本身。”
　　“毕业的几年里我们都忙乎着生计，一点都顾不上想别的了。我的婚事是父母给安排的，我的妻子是我父亲战友的女儿，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我已经习惯了。”

　　“包括你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人生不就那么一回事吗？睁一眼闭一眼日子就那么过去了，几十年的光阴而已，人太执着受累的还是自己。”

　　“人生跟人生不一样，爱情跟爱情的姿态也不尽相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齿轮，都在寻找另一个齿轮一起转动，你寻找齿轮的姿态与我跟林新娜的大不相同。这或者就是物以类聚吧。”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钱振豪打电话给林新娜。说他已经到广州，希望能见林新娜一面。电话号码和地址是杜晓雯给的。钱振豪来到林新娜所在的单元楼时，铁鑫也刚好提着一篮子菜走到门口。
　　两个大男人一言不发的上楼，从一楼一直爬到六楼，相互看看，不说话，然后停在了相同的门牌号跟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声的问道：“你也找林新娜。”随后笑了，握手相谈甚欢。

　　林新娜在里屋将孩子哄睡着了，在客厅坐下。看看铁鑫在看看钱振豪一时语塞。铁鑫识趣的推说自己有事先行一步。留下的钱振豪和林新娜四目相对，只有默然。静默的空气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停滞凝固了，谁也不知道如何起头，嘴里有万千的语言，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林新娜在心里想，生命中的这个曾经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给过她无尽的关爱和快乐，如果自己过得不快乐，对他而言他是不是会心生负累。钱振豪却在揣测，于这样的时间地点跟她相遇，她这几年到底过得好不好，在他离开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中又发生了那些故事。

　　太阳一寸一寸的躲避到高楼大厦后面，最后掉进了无尽的黑暗里。四个小时的时光里，钱振豪和林新娜就那样相视无言干耗了。给孩子第四次喂奶，第六次换尿布的时候，林新娜终于开了口，“钱振豪，帮我把阳台上晒得尿布拿一下。”

　　钱振豪拿着尿布进门递给林新娜，然后将沾着屎尿的布子用双手捧着，走出屋，进了洗手间，一块一块的给清洗了出来。待孩子睡着，林新娜看见钱振豪正在将尿布使劲的拧干时，眼泪奔涌而出。

　　钱振豪看见自己的眼泪滴进水盆里，溅起了一个个小水花。心里有点奇怪的念头：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当初不分开，我或许可以成为孩子的父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齿轮，而自己的齿轮只有责任，无关爱情。

　　白小西打电话过来，晚上要去男朋友家里，让林新娜照顾好自己。林新娜擦干眼泪，没有说话，只轻轻的应和着。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铁鑫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上来，那时候钱振豪还在，他将林新娜所有能拆洗的被罩，床单，衣物都放进洗衣机里了，他只能寻找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堵塞自己难以抑制和莫名其妙的情绪。

　　铁鑫进门后，看见钱振豪在忙着洗衣服，竟然不好意思的手足无措起来，一个劲地说，怎么好意思让客人洗衣服，俨然一副主人的口气。

　　林新娜在里屋抱着孩子，眼泪刷刷的流淌着。外面两个男人正在相互争抢着干活。
　　晚上睡觉，铁鑫将钱振豪带到自己所在的宾馆里。

　　宾馆就在林新娜单元楼下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穿过巷子的时候钱振豪看见巷子的两旁高大的国槐树郁郁葱葱的，树下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下象棋。嬉闹的小孩让僻静的巷子格外有生气。
　　洗涮完毕后。钱振豪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窗户看见林新娜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他顿时明白了铁鑫找这家宾馆入住的缘由。

　　钱振豪说：“你爱林新娜吗？”
　　铁鑫说：“我爱她，但是她一直不接受我，说我还小，不懂得爱。”
　　钱振豪问：“那你知道什么是爱？”

　　铁鑫说：“我妈妈说，当你看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好可爱，不管他做什么事，都觉得很好，有时候只要很自然地在她旁边，你就觉得很幸福。”
　　钱振豪说：“那是妈妈对儿子的爱吧。我妈妈就是这样。”
　　铁鑫说：“不管什么样的爱，我看见林新娜就很心安，而且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我的周围有她的存在。”

　　钱振豪说：你真年轻，年轻真好。还可以这么浪漫。”

　　铁鑫说：“浪漫没有年龄界限，我的父母一直很恩爱，现在他们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分开的时间超过24小时，我很羡慕。我妈妈说，跟我爸爸在一起，没事就想找他的茬，就是想气他，欺负他，而我爸爸却总是能找到各样化解的方法，我知道他们彼此很相爱。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