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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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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衍背着人出了地牢,还未出院子,就听到尖锐的哨声。一道道黑影闪过,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背上的人轻轻呻吟了一声,呼吸略急促了点,微微睁开被血糊住的眼,感觉到自己是伏在人的背上,挣扎了一下无力的手脚。
陆安衍察觉到人醒了过来,没有多说话,听着一阵又一阵警示的哨声,他迅速回转身形,回到刚刚安放侍卫尸体的假山处,将背后的人放下来。血肉模糊的探子因为伤口的疼痛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探子看着眼前蒙着黑布的人,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月光,陆安衍抹开探子脸上的血,这才发现竟然是八处的暗探栾燕。三年前,在西境暗哨所他们打过交道,西戎皇室内乱的消息就是栾燕传来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人。
“栾燕,我是陆安衍。”陆安衍低声安抚道。
栾燕无神的双眼微微一亮,吃力地拉住陆安衍,道:“东西在我……”
陆安衍没让他说完,将人安放在假山中,手轻轻摁在栾燕的胸口,柔和的真气渡了过去,“等我带你回去再说,你在这里等着。”他知道栾燕现在也就撑着一口气,如果东西交给他后,这口气就散了。他没让栾燕说完,渡完真气就起身走了出去,把侍卫的尸体拉过来,反手一刀,砍断侍卫的脖子,鲜血溅落在地上,掩饰住刚刚地面上的痕迹。
他的动作很快,将路上的痕迹扫掉。但府邸中的侍卫反应也很快,片刻间院落里处处杀机迸现。陆安衍错身而入,眼里杀意重重,十年战场,他从不是一个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招式里血杀之意极重,每一次出招都是快准狠辣,楚王府里的侍卫很多也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来回交手里都是舍生忘死。眨眼之间,楚王府邸的侍卫已经倒下一批,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一切的杀戮在沉默中进行,偌大的楚王府里除了交手时发出的声响,竟再无动静了,死去的人也是悄无声息地倒下,加上一地的鲜血,显得诡异而残忍。层层的侍卫围成圈逼杀陆安衍,陆安衍像一台精准的杀人机器,以最直接的杀招从层层围住的小圈里撕开一道口子。
陆安衍抬起手腕,一道弩箭,破空而出,直扑向挡在身前的一个壮汉。噗呲一声,短弩刺穿壮汉的眼窝,带出一些红白的液体,人往后退了一步,就颓然倒在了石板地上,砸起一阵灰尘,满地猩红,这股肃杀之气让前仆后继而来的侍卫顿了一顿。陆安衍没有停顿,手腕一翻,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薄薄的匕首横刺过去,他整个人像影子一样飘出去。
忽然,眼前一个人影挡住,陆安衍脸色不变,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跃至半空中,那道人影猝然跟上,在空中与陆安衍对了一掌,两人一击即分,陆安衍冷冷看着退开的人影,对方正是去而复返的高进。
高进低头咳了两声,‘呸’的吐出一口血沫,他不是陆安衍的对手,但是眉眼间没有慌张,随手抹去唇边的血,冷声喝道:“何方宵小,竟然来王府撒野?”
陆安衍没有接话,只觉身后一丝异动,脚下交叠,翻身躲过,轻飘飘地立在墙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偷袭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内侍。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阵弩箭拉开的声音,陆安衍双眼扫过房角、院落、墙头,对着自己严阵以待的侍卫以及他们手上黑漆漆的弩箭,蒙在黑布下的脸不由地苦笑起来,看来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了。
“高进,拿下他!”楚王信步来到庭院中间,扬声吩咐,“窥探王府,论罪当诛!”
空气里弥漫着肃杀之气,细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陆安衍觉得有点冷,混着栾燕的血的衣服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在这么多人的围困下,静寂得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个夜太安静了。
看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的箭头,面无表情立于楚王身侧的宫中内侍,以及站在庭中怒目而视的高进。对于能否带着人全身而退,陆安衍全然没有把握。只是,他知道自己决不能露出任何痕迹。
夜探亲王府,形同谋逆。
楚王盯着遥遥站着的陆安衍,冷冷开口,他的声音里散发着阴森森的杀意:“杀了这个奸细,放箭!”楚王一开口就将奸细二字安在了他身上,陆安衍紧紧皱起眉头,这是要将他钉死在这个罪上,他现在决不能露出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痕迹。因为这个罪,陆府不能担,皇上更不能保。
漫天的黑色箭雨袭来,陆安衍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势犹如银龙,卷起疾风,在刻不容缓的间隙里,堪堪挡下扑面而来的箭雨,只听“叮叮叮”轻响不绝,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脆。
一轮箭雨过后,陆安衍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刚刚偷袭他的内侍身形一晃,一双手如钩似爪地袭来。陆安衍提起一股真气注入软剑,迎面而上,“噌”地一声,带着内劲的笔直软剑与内侍的手撞在一起,发出如钢铁相撞的声音。大金刚爪!陆安衍悚然而惊,这是南蛮王室的秘传之技,没想到竟会在楚王府出现,更没想到使出这招的人是一个内侍。一声极轻微的嘶鸣声响起,陆安衍没时间细想,高进已经直拳抢攻上前。
如漆般的夜色,细月如受惊的小姑娘一般钻出了头,朦朦胧胧地撒下一点清辉,陆安衍与两人以招拆招,快若流星,急似闪电,却不闻半点声响,空中只有衣带凌空的微弱风声。
“箭来!”楚王李明基看着三人胶着的身影,低喝一声。楚王李明基在战场上是以百步穿杨出名的,他伸手接过身边亲卫递过来的乌木长弓,双足一前一后,稳稳地踏在青石板上,全力将弓弦拉至满月,一支漆黑发亮的箭枝,直直地瞄准了墙上在内侍和高进的攻势下飘忽不定的身形。
陆安衍一剑劈开袭来的暗器,转身与高进对了一掌,借势腾空,打算跃过墙头离开,身形还在半空中,楚王已经松开了手指,冷箭直飞而出,狠狠地扎进陆安衍的身体,飙出一道血花。
陆安衍闷哼一声,回头看了尚未放下长弓的楚王一眼,人已顺着箭劲飞了出去,沉沉地落入府外的护城河里。
“追!”顷刻间,高进带头追了出去。
楚王李明基微微一眯眼,将手中的长弓交到亲卫手上。中年内侍从容地走了回来,对着楚王李明基拱了拱手,道:“王爷神勇。”
楚王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没有接话,只是神色间有点不虞。
“时间不早了,咱家该回去了。”内侍笑吟吟地道,对刚刚发生的事似乎毫不关心,但在转身的时候,却又阴测测地添了一句,“王爷,府上的侍卫实在令人失望。”
“老东西!”楚王看着内侍离开,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脸上浮出一丝狠辣,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去和高进说,死要见尸。”
“是。”
沉入冰冷刺骨的河中,左胸处骤然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痛,疼痛让陆安衍瞬间清醒了过来,奋力从水中浮出,挣扎着上了岸,吃力地坐在岸边,他微微低头,看着左胸上的冷箭,那射中他的长箭已经全数扎了进去,只剩尾部的箭羽遗留在身体外,血混着河水不断淌出,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陆安衍摸索着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而后伸手摸索着将穿透身子的箭杆削断,动作时轻微的震动,顿时从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咬牙继续用匕首将胸口处的箭羽截掉,留下一个小小的尾头在伤口里,等到安全了再拔出。现在他手上没有什么药,不敢直接拔出来。处理好这些,他勉强撑起身子,才站起来,就觉得左腰侧疼的厉害。
“唔!”陆安衍微微一弯腰,踉跄地走到树边。此时不能停留,可是他觉得很乏力,靠着树,低头看了一眼侧腰,那里嵌入一枚梭形暗器,伸手摸过露出来的暗器尾部,隐隐触到暗槽,这是用来防止凝固放血的,拔出来应该会引起大量失血,不拔出来便是缓慢出血。他放下手没有拔出暗器,现在还需回去将栾燕带出来。
陆安衍喘了一口气,眼前有点恍惚,重伤初愈,又为姜修竹过劲化瘀,体力就跟不上了。今夜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了,楚王那一箭本来是精准地射向他的左胸,只不过在长箭贯胸而过前,他正好被内侍的暗器击中,带着内劲的暗器将他的身体带后了一下,让本来要贯胸而过的冷箭避开了心脏要害处,只穿过了左肩下一点的地方。黑衣被冷水浸透,持续失血的身体忍不住地轻颤,陆安衍咬咬牙站直身子,他必须在自己体力耗尽前回王府将栾燕带走。
将人藏在王府里,不过是利用了“灯下黑”这种心理,只是一时的欺瞒之计,时间拖得久,楚王府的人总会反应过来,栾燕就危险了。
在安静的令人窒息的夜晚,陆安衍从腰间摸出一颗红色药丸,混着血水咽下去,缓缓提起一股内劲,脚下轻踏,使出纵云梯,拔地而起,身形如一只凌空飞翔的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