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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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达尔来火星除了视察以外，当然也有很多关于火星城区规划的安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设立新的统制局支部，也就是军区。以前的火星支部会作为统制局在火星的总部，而一些边境和敏感地区就必然要建立基地有士兵把守。
作为现在的火星支部长，虽然加埃利欧来到这个地方也就不过三年多，但对于火星周边的航线以及火星上的地块、城邦已经相当熟悉了，自然是要作为代表带着莱斯达尔一行人去各处查看的。而几个新支部的划分和设立提上日程后，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指挥部的人当然是坐在办公室对着地图指点江山更多一些，他却必须派人去实地查看，甚至亲自上阵。火星不比地球或者人造空间站，由于本身的地理、气候等环境因素，有些偏远的地方时常连信号都没有，还得带信号站过去。
好在艾因被提成了他的护卫官，别看这人平时呆呆楞楞的，实际上脑子转得很快，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加埃利欧才忍得住在莱斯达尔面前有一张好脸——和老伯德温相比，他认为自己可算不上什么老好人。
到底是跟着麦基利斯还是泊尔娜黛学坏的，还真说不准。
一边这样想着，加埃利欧一边在临时搭的指挥所里收拾起了东西。他们现在正在阿西达尼亚平原和亚马孙平原接壤的附近，这边有好几个和其他外缘城邦的交界处，而且离南半球的高地又很近，支部设立在此属于是易守难攻，后期扩大建设也方便。
所以他就带着一部分工程兵和大型工兵MA过来开荒了。
靠近南半球高地的那一片几乎是完全没有开发的状态，空气也比不得有人造循环屏障的平原中心城邦聚集地，更别说什么信号，原本有的信息站被初春持续的沙尘暴摧毁了三个，他都和总部失联快一个月了。
而现在，一期工程结束后，基本上大体的规划就全部结束，他便可以回现在的火星基地了。
“监工的日子可比剿海盗还难熬。”加埃利欧刚草草梳洗完正穿着驾驶服，看到就这么一会儿肩上便落了一层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虽然也并不是那种一点苦都吃不得的人，之前在航线上蹲守海盗的时候，他们可以隐藏在一些小行星带当中，吃喝拉撒全在MS的驾驶舱里好几天。
可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还挨了持续半个月的沙尘暴，基本上天天都灰头土脸的生活，别说加埃利欧这个曾经好歹是娇生惯养过的贵族少爷，连出生火星的很多底层士兵都叫苦不迭。不然怎么会要他亲自来做什么‘监工’，也是想起个榜样作用吧。
“锡蒙利调整好了，随时可以走。”房门被轻敲了几下，艾因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加埃利欧的思绪。
“那就走吧。”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的拉链，然后捞起头盔走了出去。
这边离火星总部的基地距离挺远的，一般的交通工具速度太慢，还很难应对恶劣的天气。只有MS或者MA更方便一些。
驾驶着锡蒙利穿行在火星的沙暴里时，加埃利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泊尔娜黛。
火星的环境比起地球实在是太差了，像这种每年沙暴弥漫的时节一开始就是好几个月，她可呆不下去。大概只有在其他时候可以上来看看……但也要小心。她呼吸道很脆弱，如果要出去的话，或许还得穿防护服。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来火星。可对于那个少女来说，这个她花尽了心思培育的地方，就像是她窗外花园里的那些紫藤。因为是亲手种下的，不论春夏秋冬，她都会坐在窗前的小桌上，看着，看着，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对她来讲就是很愉快的事了。
等这段时间过去，或许秋天会好一点，那个时候带她上来吧？他要先准备好适合她的防护服；还有住的地方可以放一些空气循环和过滤的装置；除菌的东西应该也得备上？这么一想，要是库迪莉亚知道她要来，一定很高兴，然后可以去看看她的农场学校，阿赖耶识研究所和那间特殊医院……
骑兵模式的锡蒙利速度很快，这才半个小时左右已经进入了阿西达尼亚平原中部，原本沉寂的驾驶舱内传来了一阵阵新消息到达的蜂鸣声。加埃利欧顺手点开信箱，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正不停地跳出发件人为卡尔塔的信息。
疾驰的锡蒙利失重了一下，差点跌到地面。
加埃利欧的后脑勺一阵麻意传来，某种预感穿过大脑，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手指也在此时点开了屏幕上的信件。
“娜娜不好了！加埃利欧！怎么办！”
“加埃利欧，快回来！娜娜的状态很不好，皮诺医生说……”
“我不想失去她，怎么办，怎么办，加埃利欧。”
卡尔塔的声音在驾驶舱里不断的回荡，他盯着面前巨大的风暴，眼睛逐渐泛红，鼻子和喉咙里全是发紧的疼痛感。他连呼吸都缓了下来，只是皱着眉头，狠狠地握着操纵杆往前推到了最快。
收到加埃利欧发出的消息时，卡尔塔正在病房外。她看了眼那句简单的‘马上回来’，又转头透过窗户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眼泪差点又没忍住。
太突然了。
原本只是初春的时候生了几场小病，然后突然有一天，在逛花园的时候她就晕了过去。那次皮诺医生过来看了看，只觉得是连续几次生病导致的免疫系统疲劳，结果在送去医院做完全身检查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简单。
泊尔娜黛原本趋于健康的身体器官开始了急速的崩坏，这并不是偶发，而是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也是她为什么那次突发感冒还拖了小半个月没好，而之后又几次生病，导致她体内的免疫细胞几近耗竭，根本无法抵御任何病菌。
‘是底层致病基因进入活跃期了。’
为什么之前一直在休眠，却在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午后突然发病？直到现在，皮诺都无法给他们一个解释。
泊尔娜黛这一个多月以来，中途也有醒过几次，但带着氧气面罩，而且精力不济，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皮诺带领的医生团队已经把为常年在伊修主宅疗养的雷蒙特的营养针都拿来给她打了好几针了，连年迈的雷蒙特，在打过针后状态都会有所好转，可在明明比他更年轻的泊尔娜黛身上却收效甚微。
她偶尔醒来，只会转过头看着病房窗外的人，浅红色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如果不是氧气罩上呼出的雾气消失又显现，只会觉得她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卡尔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在等谁吗？还是谁也没有等，只是想多看看自己？麦基利斯来过；哈什和阿历克塞都急匆匆地赶了回来；阿尔米莉亚每天都会送来新鲜的花放在密闭窗户的窗框上……
加埃利欧去了边缘区域设立新基地，始终收不到消息。
实际上阿历克塞也联系了蒙塔克的人去送信，但前段时间的沙暴太可怕了，连昭弘那台古辛高达都寸步难行。
卡尔塔让自己贴着窗户，对着里面正看着自己的少女说道：“加埃利欧马上就回来了，娜娜，坚持住，好不好？”
少女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还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泊尔娜黛当然听到了，哪怕现在她的感官已经渐渐不再清晰，但她能看清卡尔塔的嘴型，那样的夸张，自然能分辨出来。她不是不想开口，只是感觉得到体内的生命力从她那根弦断开的刹那，便疯狂地流逝。
这是一个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过程。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少一点消耗，好让自己可以再有多一点时间去等到还没见到的人，再完成他们之前约好的一件事。
她努力去改变那个可悲的未来，甚至忘记了自我，也亲手封闭了很多更深的情愫。而最终，她的愿望那样的简单，再见一面，再说几句话，达成那个约定，如此而已。
命运把自己带来这个世界，走的时候总会给她那样的机会吧？
她这样坚信着的同时，另一边的加埃利欧也赶在一个凌晨，驾驶着锡蒙利落在了梵格尔夫的医院格纳库，在到达病房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驾驶服。
而他看到的一幕更是令人难以置信：那个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少女，此时居然正坐在床头，见到自己时眼睛都亮了起来，然后便开始拔手臂上的针管。
“你在干什么？！”
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加埃利欧的声音，泊尔娜黛竖起手指在唇边要他噤声，然后又朝着他招了招手。
就在不久前，有一个瞬间她突然从混沌中惊醒，感觉身体格外轻盈也不怎么难受时，便如所有所感。等她尝试着坐起来，便看到一个高大的声影出现在了病房的窗户外。
而惊疑不定的加埃里欧实在不明白此时是什么情况，但少女虽然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状态确实看着还不错，并不像卡尔塔说的已经病危到都无法起身的地步。试探着站在那儿好一会儿，见泊尔娜黛还跟他招着手，他碰了一下病房门的开关，没想到门竟然一下就打开了。
“我还在想你还要犹疑多久。”
泊尔娜黛调侃的声音传来，差点让着急了20几个小时赶回来的加埃利欧泪崩。但他紧捏着拳头，还是把那种泪意忍了回去：“吓死我了，卡尔塔的意思让我觉得你，你……但你这是在干什么？哪怕恢复得不错也不能拔…”
“加埃利欧。”
青年凑到她身边拉着扎过针管的手臂，又看看一旁的药剂瓶，嘴里絮絮叨叨，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零星长出的胡茬。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有些狼狈却真实的加埃利欧，但她没什么时间这么打量下去：“还记得你说要悄悄带我去火星吗？虽然那可能太远了，不如改成带我去外太空看看吧？你是驾驶的锡蒙利回来的吗？还是说我们要去格纳库抢一台？”
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加埃利欧一时脑子都停摆了，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瘦了太多了，明明去火星之前她像个饱满的花骨朵，仿佛立马就可以绽放。但这才多久，已经双颊凹陷，眼眶突出，瘦到只能看到骨架。
他抬手正想揉揉她的头发，却只轻轻一抚，指缝里就多了些银白的发丝。
“走吧，加埃利欧，好不好。”
她讨好的语气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那时候只要泊尔娜黛稍微摆出一点点撒娇的意思，他总会立刻投降，毕竟那太难得了。但此刻，加埃利欧的心情却复杂到只想哭出来——他明白了某种预感。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他打横抱起少女轻得好像一片羽毛的身体，捞过一块毯子给她披上，然后朝着医院的格纳库赶去，他的锡蒙利就停在那儿。
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一路无人，直到进了驾驶舱，他让泊尔娜黛横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把两边的交叉安全带往卡口里塞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到插了几次，都塞不进去。
“别着急。”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来，很柔和，比平时轻了很多，她伸出手握住他的，然后合力把安全带扣上了。
驾驶服配套的头盔戴在了泊尔娜黛头上，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加埃利欧紧张到一头的汗水，比他自己第一次独自航行宇宙还恐惧。他只能不停地和她说话，以确认对方的情况，而泊尔娜黛却比他平静多了。
她时不时回应加埃利欧两句，眼睛却始终望着驾驶舱外的一切。
海面已经快看不清了，眼里都是一片白雾，而越过大气层时会感受到云层、气流和锡蒙利碰撞产生的颠簸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火星。这个过程其实很快，以锡蒙利的速度大概也就持续了不到十几分钟，她便眼前一黑。
那是宇宙的黑色。
眼睛还没有从白茫茫的一片中缓和过来，泊尔娜黛眯了眯，再定睛看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无边无际的黑色，还有一些奇异的光彩。
星球好像大珠小珠一般落在成片连结又散开，如同连绵不绝的玉盘的星云之上；身后的地球巨大到一眼都装不下，入目时只有瑰丽的蓝色海洋，还有包裹着这颗母星的金绿色光晕。
深沉的宇宙，寥廓的星海，孤悬的地球，和渺小的他们。
耳边除了驾驶舱内的机械运作声，她只能听见加埃利欧急促的呼吸和快速起伏的胸膛。
“好安静啊。”
“嗯。”加埃利欧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快速回了一声后，他又说到：“在宇宙里战斗得再激烈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如果身后发生了爆炸，或者有什么接近了，也只能靠雷达的提醒。”
“但你很喜欢这样是吗？”
宇宙战斗和在地面作战很不一样，第一次驾驶MS在地外轨道演习的时候，加埃利欧就明白自己有多爱那样的感觉。
哪怕身后有千军万马的队友，在MS里的他依然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那一刻，大脑会急速地旋转起来，处理各种信息，再不停地反馈到手脚眼耳，最后操纵着机体给出正确的反应。
此时，他也是第一次在驾驶舱里感觉不到那种令人上瘾的孤独。
少女紧贴着他的胸口，正取下头盔然后看着自己
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加埃利欧逐渐平静下来，他操纵着锡蒙利穿梭在近地轨道上，和按着轨迹飞行的卫星交错；偶尔会越过正在航行的穿梭机；他和泊尔娜黛讲远处闪着明显光芒的就是多特空间站群，月面基地在月球的何处，而卡尔塔待了十几年之久的地球外舰队基地又在哪儿……
“你看，火星就在那里。”
泊尔娜黛朝着加埃利欧手指的方向遥望过去，那颗星球并不是红色，那么远的距离甚至看不太清。
“现在是沙暴时期，其实看不太清的。等沙暴过去，我一定带你到那里去看看。这次就算我免费赠送，火星还是要去的。到时候准备上防护服，虽然空气比地球差，但也没问题。库迪莉亚，还有艾因，他们俩是土生土长的火星人知道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好。
她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无声的回答并没有让加埃利欧听到，他还在讲着未来去火星的计划。泊尔娜黛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她只是看着眼前无垠的星空，像她之前躺在病床时那样安静地看着。
她一直觉得，宇宙是人类想象力的终点，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窥见了这终点的冰山一角。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而她在终点看到终点。
多浪漫啊。
感觉到胸口给出的回应越来越轻，加埃利欧的喉咙动了动，低头看见泊尔娜黛靠着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胸口还在轻微起伏，应该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气，掉转锡蒙利往梵格尔夫赶去。
他明白，少女从来都没有过任性，也很少有谷欠//望。她今天要自己带她来看看宇宙的请求哪怕很过分，但或许这已经是她难得的冲动和愿景了。
她只是想达成两个人的约定；
只是想看看地球以外的风景；
或许也只是想单独和自己在一起；
可能还只是想……
把泊尔娜黛轻轻放回病床上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蒙蒙发亮，再过一会儿，太阳大概就会越过海平面，从潮水中缓缓升起。
加埃利欧起身时，终究没忍得住的眼泪落在了少女安静的脸庞上。他快步走出病房，叫着皮诺医生的名字，希望赶紧有人过来看看情况。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眼泪落下的时候，泊尔娜黛就如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
她侧头看着那个背影，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强撑着走了很远的路，在终于停下的瞬间，连眼神都溃散成灰。
可她还是侧头看着那高大的背影一步步远去，不敢移开。
仿佛那是她的光，是她的救赎和信仰。
最美好的爱情，不是两情相悦，不是一世相随，不是白头偕老，而是在遇见你的瞬间，仿佛枯木逢春————那春花烂漫，那春光和煦，那春风十里，却皆不如你。
视神经似乎已经开始崩坏，模糊得她看不清青年的身影了，但想到对方一定是挺直了的背脊，她没什么悲伤或难过，反而微微笑了出来。
她真的感到非常的幸福。
能够遇见这个人，能够相识相知，能够因为他而学会拼尽全力地付出，能够毫不保留地奉献出所有的感情。
只有这个人了，也只有他。
是他成就了现在的她。
然而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睛怎么努力也没有力气再睁开，眼里的身影早就变成了她脑海里去不掉的色彩。
再见，加埃利欧。
愿以我此生换你再无苦痛和背叛，只一生顺遂、明亮、光风霁月，
永无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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