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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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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桃夭阁出事了。”朝食未散,事儿前脚发生,后脚好事者已经传扬出来。
“出什么事?娘子们为争小郎君打起来了?”
“嘿,这算什么出事?是桃夭阁死人了!”
“死的还是王三郎!”
“嘶,莫不是又与哪家郎君斗殴,打出人命了?”
“呸,这王三郎作恶多端,死了活该。”
“怕不是哪个正.义之士行侠仗义吧?”
“都不是,”那人老神叨叨,待得众人凑上前,他才慢慢说道,“听说,王三郎下面都被剁得稀巴烂了呢?”
“嘶,下面?你是指……”
说话者目光瞥了一眼询问之人下.体:“你说呢?”
被看的那人身形一抖:“别看我。”
“这,这莫不是对哪位娘子始乱终弃了吧?”
“呸,你才始乱终弃,我桃夭阁中娘子个个活得滋润着呢!”
“哎,我这好好的朝食摊,周郎君说什么浑话呢。”刘伯收拾着前一位客人留下的碗筷,苦笑道。
“哎呦,你看我,”周郎君拍了拍脑袋,“这不是耽误刘伯生意了吗?马上走,马上走。”
周郎君起身:“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这桃夭阁啊,这次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人了。”
――――――
褚府。
“二哥,呜呜呜。”
“我苦呐,二哥,我苦呐。”
二十好几的青年正抱着自家哥哥那发福的臃肿身材,鬼哭狼嚎。
中年发福男人,缩了缩被弟弟禁锢的肚子,无奈:“你倒是说说,发生了什么?”
“你看看五郎做的什么好事!”
“呜呜呜,五郎都这么大了,还要抢阿福的《三字经》!”
“他一定是想要偷偷背书,将来考试超过阿福!”
褚父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褚三叔挂着眼泪的脸一顿。
褚父:“咳咳,不就是《三字经》吗,二哥送你十本。”
褚三叔毫不客气地指着桌面上正打开着的书:“不,我要这本,沈三思的《洗冤录》。”
褚父:“不行,这是沈三思亲笔签名的绝版,不能给你。”
褚三叔:“那我就去成康告诉长姐,你纵子偷书!”
褚父:“褚璋!”
褚三叔:“就这么说好了,《洗冤录》归我!”
说完,也不待自家二哥回应,刷得一下抱起书就跑,可见其对《洗冤录》昭然若揭之心!
门口的褚宁:“……”
“褚璋,我恨你!”褚父捂住胸口,颤抖地看向门口,眼神暗示褚宁:进来,关门。
待褚宁关上门,褚父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书名,赫然是《洗冤录》:“幸好我早知道那小子不安好心,早早准备了赝品。”
褚宁:“……”
“有事?”褚父藏好《洗冤录》,抬首看了一眼褚宁。
“王三郎死了。”褚宁寻了把椅子。
王三郎,秦淮楼,褚宁。那是能串成一条线的,只要查完桃夭阁的人,下一个就是他褚宁。
褚父掏出另一本话本:“褚家的幕僚是吃干饭的?”
这话说得霸气,偌大的褚家,临岳城主府,莫说褚宁没杀人,便是真杀了,自也保得住他。
“不,我的意思是,我能向你借个人吗?”褚宁身体前倾,一掌拍在话本之上。
褚父眼神疑惑。
褚宁挠了挠鼻子:“如果我说,我决定奋发图强改过自新,从查出杀死王三郎真凶开始,爹,你信吗?”
褚父低头,摸了摸断更三年的话本:“心肝,你大结局了?”
褚宁:“……”
【宿主,他不信】
啪。
褚宁当着他爹的面,抽出他爹刚刚藏好的心肝小宝贝――《洗冤录》,拍在桌面:“爹,给人?不然我杀了它。”
“你个不孝子!”褚父颤巍巍地伸出手指。
“给人?”褚宁捏着《洗冤录》,咔咔作响。
“破了破了!”褚父的视线随着那本上下挥动的《洗冤录》移动,“小心肝,你撑住!”
“爹?”
“自己找人去。”褚父自怀里抛出城主令,气急败坏。
“谢谢爹!”褚宁喜滋滋地接过令牌,往外跑去,转瞬,便跑没了影。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褚父心疼地抱着《洗冤录》。
“五郎难得上进,你还一副推三阻四的模样?”一美髯公进门,取笑道。
“就五郎那小子,我若给的太快,他能跑得比我还快。”
“城主还是一如既往,”美髯公顿了顿,“幼稚。”
“你还不走?他快到你那院子了。”
――――――
“查看任务。”
【限时任务:请在三日内查清杀害王三郎的真凶,任务奖励:颜如玉,拥有它,你将每天容光焕发,是全世界最靓的崽。】
“阿狗,你实在给的太多了,”褚宁痛心疾首,“但凡你和以前一样抠门,我绝对不会顶着我爹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找他借人。”
【那不如,我收回?】
“你在做梦,小爷要的东西,还从来没得不到的!”褚宁甩着手上的城主令,语气张狂得不得了。
【哇,宿主你好棒哦】系统夸得一点都不从心。
褚宁扬了扬眉眼,神采风扬:“那是。”
【宿主从哪开始查?】
褚宁大手一挥:“当然是找林先生,让他查!”
【……】麻麻告诉我,不要高估一个纨绔,可是,我没想过,一百分的试卷,纨绔一分都不想自己考,他只想作弊。
――――――
“先生,寻找杀害王三郎真凶的事,就交给你了!”褚宁拍了拍他家林先生的肩膀,城主令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林棠,褚家第一幕僚,往常查案这种小事,自然不会落到他头上,但褚宁用了城主令,他自然不得不从。
【宿主,你这叫大材小用】
“要不是你只给了我三天,我能找我家林先生吗?”
林棠放下手中的书本,抚了抚自己的美髯:“五郎觉得,王三郎因何而死?”
褚宁眨眨眼,分外无辜:别问我,我不懂。
林棠苦恼:“哦,我对王三郎不太了解,想来五郎聪慧,应是能猜到两分。”
聪慧!
林先生,褚家第一幕僚,夸我聪慧!
褚宁眼眸一亮,用他那十来年没动过的脑子想了想:“情杀?”
林棠大赞:“五郎果然慧极。”
褚宁昂了昂脖子:“那是。”
“走吧。”林棠起身。
褚宁:“?”
“应该查的差不多了。”
――――――
林棠翻看桌上的案卷。
“张月娘,卖绸缎的李家第十三房小妾,前年三月十九遭王三郎调戏,后被赠予王三郎,育一子。”
“卫兰生,东街胭脂铺掌柜幼子,去年十月初八,被王三郎掳走了一夜,回来后性情大变,后举家搬离。”
“张数,张记食铺掌柜之父,去年十二月初三失踪,至今还无消息,然有人见到那日晚上,王三郎强掳一人,形似张数。”
……
“何五娘,西街香酥鸭老板闺女,今年五月初,失踪,未回,五月十一西城郊外发现一具女尸,不着寸缕,案卷之中,有王太守出手遮掩痕迹,至今已成悬案。”
褚宁越听,神情越愤懑,早已忘记了自己是来摸鱼的。这副模样自然是落入了林棠眼里。
林棠:“这些人有嫌疑吗?”
“卫兰生?”褚宁垂着眸子,王三郎这人作恶多端,但直到这一张张案卷摆在眼前,他才发现,作恶多端已不足以形容这种渣滓。
“但卫兰生疯了。”案卷被林棠放在桌上。
“也有可能是装疯。”褚宁心不在焉地回道,他突然不太想找到杀害王三郎的凶手了。
林棠靠着椅背,神色说不出的冷漠:“卫家满门皆丧,在出城的第二日。”
褚宁呼吸一滞,猛地抬头:“畜牲。”
林棠:“这世上,多得是不当人的。”
“先生,王三郎作恶多端,找到凶手还有意义吗?”褚宁突然问道,他是真的疑惑了,这样的人,死了活该。
林棠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讲起了典故:“魏时有载,张猛杀刘独,系为母仇,魏王曰:此乃义士,后张又杀刘妻,其子为母报仇,义士否?”
褚宁想了想,说道:“刘独死有余辜,后来的张猛也死有余辜?”
林棠步步紧逼:“五郎觉得,魏王不该放过张猛吗?还是张猛最开始就不该为母报仇?那刘独之子为母报仇也是错的吗?”
“杀了张猛,刘独之妻不会死。”
“也就没有刘独之子的为母报仇。”
“甚至还会不会有张猛之子为父报仇呢?”
林棠每问一个问题,便靠近褚宁一分,直至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不,不对,”褚宁捏着手心,抬眸,目光灼灼,“不对!刘独杀了张猛母亲,为什么活得好好的?杀人者,按律当斩。”
林棠眼中闪过欣慰:“五郎觉得是为什么?”
褚宁反应很迅速:“因为刘独出身世家,有人包庇他。”
林棠循循善诱:“按律,王三郎也早该死了,你觉得,保他的是谁?”
“他爹,”褚宁盯着林棠,“是他做太守的爹,是权。”
林棠:“王家不算世家,世家之中,作奸犯科者,又如何?”
褚宁犹疑:“世家底蕴深厚,作奸犯科者,家法足以让他赴死。”
“家法?”林棠低低地笑了,“世家权大,国法无用?若世家自根而烂呢?若世家如这王家一般呢?包庇自家子弟,届时所苦,皆百姓。”
褚宁猛地抬头,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猜想:“先生觉得世家不该存在吗?”推翻世家,这绝不是一名世家子弟能想的。
林棠摇头:“不是我觉得,而是五郎如何想?”
褚宁:“我?”
“我不知道……”
“那就好好想。”林棠回了桌前,闭目养神,好像刚才嘲讽世家的不是他一般。
世家,百姓。
褚宁垂着头,后背抵着墙。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也许世家的存在,会伤害到百姓,在他看来,褚氏依托于临岳,也护住了临岳,满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但正如林先生所言,谁能保证世家,不会残害百姓呢。
世家权大,若有一天国法威无所施。届时无人压制的庞然大物,是仅仅靠道德就能约束的吗?
他有诸多好友,大部分对普通百姓生死并不在乎,这还是在褚氏治下的临岳,出了临岳呢?
系统看看低头沉思的褚宁又看看淡定闭眼的林棠,捂住了尖叫的嘴,学到了学到了,我家宿主竟然乖乖动脑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褚宁突然抬头:“按先生所言,君权又该如何?”
林棠:“嗯?”
褚宁:“世家权大,若为祸,一方百姓苦,君权更甚,为祸,岂不是天下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