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境》自目白

44、第七章 皇家园林（四）

　　早上实在是出门的早，两个人这么慢悠悠的晃了好几个小时，这才算是倒了正午。
　　白玺说想去潘家园子看看，想看看那里有没有啥珍品，但奈何这七八月份的北京城的太阳那叫一个大啊，逼得他们只得暂时搁浅了去潘家园的行程。
　　来了北京怎么不去吃上一顿地地道道的北京烤鸭还有铜锅涮羊肉，白玺虽然不是一个很热衷吃肉的人，但一些地方特色的美食还都是很喜欢的。在他的心里，语言、服饰、建筑、饮食这四点都是可以体现一个地区民风民情的。但在这四者里面让白玺最有感触的还是饮食这一点。自南向北，从东往西，你要是这么沿线一路吃下去，你就会很明显的品尝出各地食物的南北差异，就连吃东西的顺序，上菜盛汤时的讲究都是不一样的。白玺每一次都会在一汤一勺之间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几千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但什么又好像都没有改变。难免都会在心里感叹饮食文化也是历史所赋予我们的一颗明珠。
　　关于午餐到底吃什么，白玺和风景毫无异议的在北京烤鸭和铜锅涮羊肉里选择了后者。虽然外面的太阳是很大没错，可是从圆明园走了一圈回来，他们二人的内心都被那里的景象震惊的心里都是凉飕飕的。急需要一些热乎的东西暖一暖冰凉的内心。
　　其实对于北京白玺不陌生的，一年到头总要来那么几趟，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踏足过圆明园那片土地，因为他知道一个从历史走来的人就像是一个正视历史的被遗忘者，人们去那里失去铭记历史，而他去那里就是去撕开伤疤，让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在脑海里在上演一次，感受到那种皮肤被用力拉扯开的撕裂的痛感，就仿佛沸水浇过，蚂蚁啃过，烈火烤过一般的焦灼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我无奈和悔恨。
　　所以白玺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今天也是第一次。人们不是都常说嘛。每个人的心底其实都有一个自己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对于白玺来说那个地方就是圆明园。
　　白玺他们住的酒店附近就有一个胡同，他们早上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吃早点的时候。两个人杂七杂八的买了不少北京特色的早餐，吃的是一个饱。
　　一块糖油饼，白玺要的是面皮稍微厚一点的，又听了老板的建议多加了一点糖面，看着那一个面饼下到油锅里再炸制两面金黄，咬一口外酥里嫩的，油炸后的油香再混杂着糖的甜味与松软，反正白玺几口就吃完了一个。又随便的在胡同里的小摊上要了一份面茶，虽然没有这家店并没有大兴胡同那家面茶出名，但白玺尝了以后觉得也是很地道的。醇厚的油茶香，一口下去后味悠长，再加上黑白两色芝麻的点缀，让人看着都很有食欲，他们两个人都是一人喝了一小碗。还有一个最让两个人叫绝的就是炸糕，面皮金黄特别诱人,咬起来特别脆,里面的豆馅儿量特别足,吃起来一点都不腻而且越吃越想吃,那是因为馅儿里有桂花香,这一点点创意十分了得,不仅吃起来和其他家完全不一样,而且这股清甜的劲儿实在让味道加分不少。
　　不过最可乐的还是白玺成功诱骗的风景喝了一大口北京地地道道的豆汁儿。那一口下去，风景的那个面目狰狞，就像是吞了什么穿肠毒药一般。那副样子白玺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风景扭头看到白玺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有些奇怪的道：“你看见啥了笑的这么开心。”
　　不说话还好，风景一张口，白玺笑的就更有点控制不住了，捂着嘴笑的身体有些发抖的说：“我就是想到你早上……”这嘴里的话还没说完。
　　风景就有些恼火的出声阻止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倒是开心了，在这给我哈哈哈个不停，一天天就知道拿我寻开心了。”
　　“小没良心的！”风景用力的戳了戳白玺的额头说。
　　白玺被象征性的戳了一下，身体向靠着车窗的方向靠了靠，索性也就借着这股力量让身体侧靠在车门上，也幸好司机师傅开的稳当，靠在玻璃上的头也没有磕碰感。就这么看着车内的风景，有些恼怒气愤但更多的却是无奈的小模样。
　　眼里含笑，身体微抖，说话的声音里都带几分轻快道：“我这也不是听别人说那玩意儿有点反人类么，一直也没敢尝试。”
　　“嘿！你可以呀你你不愿意干的你就让我去哈，也不知道整天是谁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挂到嘴边的，现在可到好了呀。”风景也在那故意说着。
　　白玺听出这话中的意味了也故意反着说道：“哎呦最近不错呀 大圣人的话也知道用来埋汰人了呀。”
　　“你可给我拉倒吧就！还不知道谁埋汰谁呢还。”
　　“你们两个是外地过来旅游的吧。”前面的司机师傅开着车出声道。
　　风景赶忙回神礼貌的回着司机大哥的话。“是呀，大哥我们是来旅游的，这不让你拉我们去的那个地方也是这里有名的铜锅涮的店么不是。”
　　司机大哥笑了笑说：“我这还在这琢磨呢，想着你们应该就是去那的，憋了好一阵没问了。”
　　风景也笑了，大大咧咧的说道：“没关系的大哥，您有啥想说的都可以，再说了我们也都是外地来的，哪有您本地人了解的多呀。”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风景，语气里带着点笑意的说：“没看出来呀，小伙子年纪不大，挺会说话呀。”
　　“大哥您这可不敢说，我这点不过就是些小聪明罢了。”风景不好意思的说着。
　　白玺就那么坐着看着眼前这人跟完全不怎么熟的司机师傅聊得火热，心里又一次感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天生就会社交的人呀，他们总是会不厌其烦的跟着陌生的人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在人群中，集体中这类人总能混的如鱼得水。白玺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人。只不过就是偶尔在一大群人推杯换盏的时刻他就总会羡慕那些擅长社交的人的能力，虽只是那短暂一秒的羡慕所以还完全够不上让自己去改变。
　　有时候白玺自己也会想，有些能力或许就是天生的，是生来性格里就带来的。你本来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因此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在别人眼里貌似的性格缺陷而想着去迎合别人眼中那个应该是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他从来也不会觉得风景太过于吵闹。他始终都觉得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尊重他人。你的任何意志都不该凌驾于这世界之上。但他有时候也会想风景这样性格的人哪怕是沉睡了那么些年，就算是重新适应现如今的社会都融入的比想象中的快，反而是自己这么些年还是活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每每想到这些白玺都有些好笑，同样的他也有思考。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他的一个社会构成都是不变的，所以这也就是可以看出来历史可以给后世所有的人类给予更好的饿引导警示的作用。
　　听着车上两人的谈话，白玺的思绪又飘远了。
　　脑海里想着自己的事，耳朵里大抵也就没怎么听进去那二人在说些什么，直到看到车开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方向，白玺有些疑惑的说：“这开的不对吧？”
　　“对着的，大哥说你去的那家，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段，再加上现在还是旅游的高峰期，人肯定超级多，等我们吃上了不知道几点了。”风景给白玺解释着。
　　白玺表面上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这大哥靠谱不靠谱。
　　可能是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哥感觉到了白玺的质疑似的，等车子平稳的拐过前方的那个红灯后，大哥开口说道：“你们就放心吧，我拉过不少外地人去那里吃的，出了店面小点，装修没那些大的店铺好点，味道是我安全不差的。我自己也是经常去那里吃的，没问题的！”
　　白玺以前老听人说北京的司机师傅都很热情，以前到没怎么感觉到今天他算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司机大哥开着车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白玺叫不上名字的北京胡同里，车子停在了一家很小的店面门口。
　　停好了车，大哥解开安全带说：“你们慢慢进来，我先进去跟老板打个招呼。”
　　风景和白玺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门前高挂这的店牌。
　　“老北京铜锅涮。”风景念着
　　白玺抬头看了道：“名字还真是省事呀，这字也不知道谁写的很有风骨的看着。”
　　来了这，进了门。白玺和风景都有点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深的感觉。
　　店铺的门面是不大，但是很深，穿过细细长长的过道里面便豁然开朗了，一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的周围是几间包间，看样子这是老板在自个家里弄的一个小作坊。看着是没有那些有名的店铺收拾的阔气，但这里看着也干干净净的，倒是很有生活的气息。白玺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环境，让人待着很舒服很安静。刚才在车上的担忧现在算是一扫而空了。
　　司机大哥跟老板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做自己的生意去了。
　　风景看着大哥往出走的背影，感慨道：“大哥还真是热情呀。”
　　这次就连白玺都感觉到了这大哥人是真的很不错的。“刚才就应该多给大哥点买烟喝酒的钱。”
　　“你以为我没想到呀，我给人了，人家非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非说是什么没必要的。”风景有些遗憾的说着。
　　二人也没在这等多久，店家给推荐的地道的铜锅涮便上桌了。
　　往过端的时候白玺和风景就闻到了独属于铜锅涮的香气，折腾了一早上到中午这个点二人实在也是饿了，再闻到这么香的味道，勾的人胃口更是大开了。
　　刷肉是清汤涮羊肉，基本是以涮羊肉为主，吃菜为辅。配菜也不像如今吃的麻辣火锅丰富，多数时候就是白菜、粉丝什么的。用的锅子也是碳火的膛大，可以保证炉火旺，锅内常涮常开。
　　这黄铜锅里涮出的不仅是美味的鲜羊肉，还能感受到那浓浓的老北京文化。老北京铜锅底有久涮不淡，羊肉有久涮不老不散的特点，而且羊肉以选料精细、肉片薄均而著称，尤其是刚切好端上来的手切鲜羊肉，放在铜火锅里一涮，鲜嫩的羊肉蘸上麻酱小料，这样一来涮羊肉的滋味就更加鲜美了。
　　鲜羊肉选择了肥瘦兼有的部位，入口鲜嫩。来自羊后腿大腿上的肌肉部位，筋肉结合、有肉膜包裹，纹路很有辨识度，肉质也格外紧实。肥瘦分布很紧密，因为薄，吃起来很有弹性，又不乏细腻。
　　一锅之内便完完全全的装下了一个老北京。
　　二人吃完之后也是大汗淋漓的，但是很满足，溢出心的满足。
　　靠坐在椅子上，慢慢的伸展着因为吃太多而有些过于圆润的肚子。
　　风景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这店怎么样？跟你一开始打算去的怎么样？”
　　白玺也没有说哪个更好一点，只是说：“果然吃这种当地特色还是要到那种不怎么起眼的小店来呀。”
　　风景对此不置可否。
　　吃饱喝足的二人准备着更重要的行程。
　　去曲院风荷的旧址。
　　皇家园林里著名的四十景，曲院风荷。
　　白玺仔细的回忆着这一景致的大概方位，估摸着应该就是此刻所站的位置。
　　那时的曲院风荷位于福海西岸同乐园南面，是九州景致到福海景致的一个过渡景致。它的正殿一排有五间，完全就是仿照杭州西湖曲院所改建的，景致的中央有一大池，跨池的上方还有一座九孔孔大石桥。四周都是树木环绕，小桥流水的景致让人真的恍惚间就到了那烟雨蒙蒙的江南似的。九孔大桥的北面有一座曲院。曲院风荷便也由此得来。
　　站在此刻光秃秃的地面上，看着这四周黄土绿树的现状，脑海里想着这里本该有什么，那里本该有什么。几近干涸的水池上方的九孔大桥早已不知所踪，到处都是一派断壁残垣之景。看着这景致，好似耳畔的风都夹杂着一丝悲伤的韵味。
　　二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空间里的些许变化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贴地而起的微风慢慢变得风势逐渐大了起来，白玺看着眼前一片废墟的景致和记忆中的景致来回交替，时空的错乱，现实的动荡，白玺一把抓住一旁的风景道：“抓紧了！有人强行将我们拖拽进废墟之境里！”
　　“我知道，你不要分心。注意力集中。”
　　风景的话音一落。便看见眼前的景致骤然消失，快速变幻的空间，不断闪现的画面，晃得眼睛难以睁开，四周的黑暗以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再睁开眼时，映入二人眼眶的就是身着黑色长袍短褂的一男子。男子的面容很清秀，怎么形容好一点，五官柔和，让人看着很有亲和力也很舒服，是那种完全没有攻击性的长相，眼角自然下至，脸型也十分小巧，微微有些红润的唇色衬得肤色有些过白的脸蛋有了那么一丝生气。这样的一个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男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在曲院里的雅座内。手边的圆桌上放着上好的一套茶具，男人端起茶壶给面前的三个茶杯都倒满。语气温和的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就是墨琰呀，长得倒还是人模人样的。”风景没有给他好脸色的讽刺道。
　　墨琰并没有介意风景说出的话，只是弯起嘴角将手里的茶杯往白玺那里推了推道：“尝尝看。”
　　白玺淡定的接过茶杯端起来先掀开杯盖轻轻的闻了闻，茶香浓郁，完全没有破坏掉茶叶原有的清香反而因为适当的水温还有浸泡时间的恰到好处使得茶叶的幽香最大限度的融合在气味和温水中。
　　慢慢的倾斜杯子，浅浅的一口从口腔中滑落。白玺心里暗道：果然是好茶，不过他也品的出这泡茶的人也是费了心思的。
　　想到这里白玺的心也不由得紧了几分。他原先以为墨琰这个人的性格或许会更冒进一些，但就看他今天这一杯茶水冲泡而成的口感白玺就知道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要难缠一些。
　　墨琰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白玺喝下茶水的过程，看到白玺露出满意的神色并将茶杯放下后说道：“你比我想像中的冷静。”
　　“你也是。”白玺淡淡的回道。
　　墨琰在观察白玺的时候，同时风景也在观察墨琰。风景在心里觉得这个墨琰跟白玺未免也有些太像了些，不过这人看着比白玺要更狠一些，虽然表面看上去温柔无比，但是风景看向他的眼中时发现那人的眼中是没有光的。一个人的眼神往往要比他要表达的任何东西都要更真实一些，眼中没有光芒的人，想必内心更是深处在极度寒冷的季节里。
　　墨琰转头看向了一直在打量他的风景道：“怎么样？看了这么就看出什么了吗？”
　　“看到没看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恐怕特别害怕白天吧。”风景随口的说着。
　　墨琰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道：“我为什么要害怕白天呀”
　　风景没有说话，就是那么没有感情的看着对方。他知道墨琰在装无所谓，哪怕就是刚刚零点一秒表情的细微松动，风景也都是察觉到了的。
　　因为那种畏光的感受，风景比谁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