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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二十二年五月二十六日 ...

  •   良妹倒真没想到,金义昌牵着个女的?那可有点新鲜。
      不过看着盼娣如此替自己发火,良妹觉得好笑:“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你不生气?”燕子也有点着急:“那可不是别人,是金义昌啊,亏我真以为他对你是掏了心窝的,没想到也是这种人。”
      “哎哎哎,”良妹拍了拍两张气鼓鼓的脸:“要不你俩替我揍他一顿?”
      盼娣犹豫了一下:“我怕我打不过他。”
      燕子撇着嘴:“傻吗你?反话听不出来吗?”
      良妹挽过两人的胳膊,反过来安慰她俩:“好了,咱们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要有数。这有什么呀,避着点就是了。”说完要拽她们走远一点。
      现在又变成三个人一起了,盼娣一转眼消了气又开始拉着良妹谈天说地。逛了一会,燕子叹了口气:“你俩转吧,我想寻个缎子面的,我往里走了。”说完就自顾自往深处走去。
      良妹知道她是闹小性,可既不能扔下盼娣去追她,也不好就和盼娣一起随她去。干脆和盼娣说:“那咱们分头吧,咱仨各自替对方留意着,逛起来也快。”盼娣哪有什么意见,乐乐呵呵就去另一个方向帮燕子找缎子了。
      良妹这边回过头来慢慢走着,看到顺眼的就上手捻一下手感,但想想自己什么衣裳也不缺,也不知在挑什么。有一匹灯草灰的料子颜色好看手感也柔软,如果扯来做长衫一定好看。上次见他那件元青色的褂子已经磨损了,哪有这么不爱惜衣裳的人啊。如果下次有机会倒是可以带他来做件新褂子。

      正想着,一阵熟悉的音色就传入耳中,抬头看去,金义昌正在不远布架转角处和人说活,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那你先去量吧,我自己转转,回头去找你。”与他对话的对象被架子挡住,看不到人,只能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知道啦。”
      良妹现在也没心情好奇她长什么样,只想着赶紧躲起来,省得碰面尴尬,于是扭头蹑手蹑脚地想走远。但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他有些慌乱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良妹?”
      这下她只好停下来回过身:“呃……我那个……”
      金义昌显然更是乱了阵脚,急忙两步走近拉住她的胳膊:“良妹,那个……那个是我的朋友,你千万别误会。”
      良妹从他手里挣脱往后退开,小声说:“没有没有,你快回去吧。”
      金翻译更着急了,又欲拉扯她:“你是生气了吗,别这样,真不是……”
      良妹哭笑不得,像打太极似的把他的手推开:“我没生气,你别拽我。你傻吗金义昌,你想想是我发现你有女伴严重,还是让她发现你认识一个妓/女严重。”
      一句话把金义昌说的愣住了,他刚想再解释什么,良妹就瞧见他背后,布架那里,一个着学生服齐肩短发的女生在往这边走。应该就是她,不知道什么事又折反回来。

      “厕所应该在西头吧,我也不清楚,您最好找个伙计问问。”良妹换上疏远的微笑和金义昌说道。
      金义昌也反应过来,往身后一看发现那个女学生已经走近了,便吞吞吐吐同她说:“稚如,我……我在问她厕所怎么走。”
      良妹心里别提多绝望了,就金义昌这句话说的,那女子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能信。
      那个叫稚如的女学生,眉毛粗粗的,一双圆眼睛清澈灵动,腮边点缀着一对梨涡。她侧过头看了良妹一眼,竟毫不起疑地挎起金义昌的手臂:“你个傻冒,咱刚才路过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走吧我陪你找。”
      金义昌嗯了一声,僵硬地被她挎着离开,他的背影踌躇着,想回头看一眼良妹,最终还是没敢。
      边走,那女学生边撒娇般地说:“刚才那个姐姐拿着块灰布料,应该是给她先生看的。我是不是也该给你留意一匹呀?”声音不大不小。
      既要让良妹听清他们俩的关系,又想让金义昌疑心良妹在给哪个男人看布。良妹苦笑一声,这小姑娘心思可够深的,金义昌这个傻冒绝对会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但她穿着学生装,肯定不是他随便认识的女伴。良妹才恍然想起他提起过的那门娃娃亲,看起来金义昌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抵触她。若他俩相互有意,又门当户对得家里支持,这倒也是件美事,良妹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此事之后良妹不敢再在布市里转悠,谁知道兜兜转转的会不会又碰上,干脆到厂房门口陪黄贵一起等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倒也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路回去黄贵手里又添了不少包裹,整个人像座移动的小山,一进红坊北的门就叫嚷着撂挑子,下次让大头陪女人们去。大头赶紧帮贵子哥接过来,喊姨娘们帮着分放到姑娘们屋里。
      英子也过来帮忙接手,提过一个个印着洋女人画像的包装盒和颜色鲜艳的布卷,她忍不住悄悄转动手腕,好能看个全面,这种玩意儿她在浦口刨桌子腿的时候哪见过呀。望着姐姐们绫罗绸缎裹在身上,两手一环欢声笑语,只需看着龟公姨娘和自己忙活就行了,不由得心里不是滋味。
      “英子,”福妈妈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物件递给一旁的高姨娘,然后蹲下身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你猜福姨给你带什么了?”
      福妈妈的脸近在咫尺,英子能看清她脑门鼻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知道。”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方巾包裹,打开来,上面躺着一枚小巧的玉扣子。英子欣喜的接到手心,仔细翻看辨认着。
      福妈妈擦了擦汗:“是不是你爹那个?我跑了好几家当铺去问,就这个像。你细瞧瞧,若也不对我再去给你找,一定要找到。”
      英子已经瞧出来了不是,但还是没忍心,便点了头:“是这个。”
      福妈妈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英子的头发,怜惜地看着她:“那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你爹最后留下的遗……”话说一半又好像意识到说漏嘴似的停住了。
      英子整个人僵住了,半晌才拽住福妈妈的衣角问:“什么叫我爹最后留下的?福姨,我爹……我爹不是就要来接我走了吗!”
      福妈妈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赶紧用袖子抹掉别过头不想让英子看到。英子迷茫的双眼中也盈满了泪水:“你说啊。”
      福妈妈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孩子,苦命的孩子,你爹早就不在了,他在牢里就被那帮黑皮的畜牲活活打死了!但你还这么小,我怎么忍心告诉你呢,我只能先把你从对面救回来,想着多瞒你一天是一天。”
      英子听到这已经泣不成声,手指因为哭的太狠抽了筋拧在一起。姑娘们有的也被唤起伤心事,背过身抹眼泪。福妈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捋着她的后背为其顺气:“英子,你别怕,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家。我就是你娘,宝叔就是你爹,红坊的姑娘们都是你的亲姐姐。只要我们还吃得起一口饭,就不会让你饿着。”
      英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仍俯在她肩窝里哭的撕心裂肺。
      黄贵站在英子背后,福妈妈正脸处,伸手指了指降了暮色的天,示意福妈妈快该来客人了。福妈妈于是费力抱起英子,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安抚她:“走,妈给你做碗糊糊喝,别哭坏身子了。”
      这边黄贵挥手轰着姑娘们:“你们就别哭了吧姑奶奶,赶紧各回各屋把妆补好,准备开张了。”

      月亮打院墙上翻出头,红坊上了亮子。日间皂白素雅的小青瓦马头墙一下披上了暖黄色的光晕,摇身盈满暧昧靡丽的风情。
      女人们都用上今天买的饰品脂粉,迎着今天新勾来的客人。良妹抱着琵琶三个屋来回地串,想找人代都找不到一双闲下来的玉手。出奇的是,小香君的歌声竟然也从对面传了过来。虽然咬字不清晰了,但歌喉还是一贯的悠长动听,也不知道他两口子用什么手段叫她又愿意开嗓。
      晚些时候,孙昱来了。良妹现在看他也顺眼了不少,毕竟人是他出钱赎出来的。孙昱虽然面上不近人情,但或许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他一进屋就直奔他的三炮台去。良妹帮他拉好凳子,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感激地说:
      “孙大哥,吉三的事真是……”
      “别跟我说话。”
      “不是,我只是想谢……”
      “闭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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