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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二十二年五月三日 ...

  •   这档口,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过来,大家也都分明听见了,纷纷往门口探头看去。成飞出于警察的本能站起身来:“怎么回事?哪叫唤的?”恰好黄贵被刘老板喊去大门口赶那老妇,正听到这叫声是从对街红坊南传来的,所以赶紧跑回来知会福妈妈和成飞。
      红坊妓馆就本是一家开的,只因租的是大石坝街两侧的地界,久之就被分叫做红坊北和红坊南了。因为不过是隔了狭窄街道的斜对门,所以红坊南有什么动静黄贵能听的清清楚楚。
      “叫的那个肯定是咱姑娘,听着还有骂声,八成是有抗叉的。”黄贵小声跟福妈妈说。福妈妈什么场面没见过,也不慌,冲看热闹的客人们说:“没什么好看的大爷们,接着玩吧您各位。春凤盼娣你们好好陪着!”说完转身对成飞陪笑道:“成队长,您看能不能帮着去压个场?”不用福妈妈说,成飞已经提着枪要去了:“妈的在老子眼皮底下闹事,不想混了!”福妈妈知道良妹乖也就默许了她跟着。
      良妹紧跟在成飞身后,四人过了街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打斗漫骂声。进到室内,就见大堂的客人们围作一圈,二楼的也都探着头指指点点。成飞扒开人群,可算看了明白。红坊南有龟公二人硬压着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那大汉脸色绛红满嘴的污言秽语,三个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红坊南的老鸨韩家珍正站得老远对大汉破口大骂,看见福妈妈她们来了赶紧扑过来:“嫂子!这狗日的把我好好闺女的耳朵咬掉了!成队长成大爷,求您毙了他解我的恨啊!”
      成飞没接她话茬,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啊?他喝羊尿了这么大动静?”话音未落,那大汉猛得挣开就往门口冲,正冲到良妹眼前。良妹见他两眼外凸青筋暴起一身吃了壮阳药的骚味,吓得忘了躲开,被急着逃走的大汉一掌抡倒在地,只觉得两眼发黑,舌喉腥甜,满脑袋嗡嗡作响。
      成飞见良妹挨了打顿时怒火中烧,抄起板凳照他后颈猛得一揳,板凳顺势散了架,大汉也一个踉跄跌倒在门槛上。成队长上前在他腿弯处狠补了一脚,左手抓着他头发将他头提起来,右手顺过一瓶酒水“嘭”得一声脆响砸碎在大汉脑袋上。大汉被水一浇,加上酒精烧在伤口上疼也疼醒了,看清楚眼前是一身黑皮的巡逻队副队长,立马蔫了下来。
      韩家珍见他被制服,冲上来就是一耳光:“你他娘的不横了!”大汉垂着头也不言语。成飞就着黄贵的手点上烟:“你说这事怎么解决吧,进局子还是私了。”大汉忙抬起头指指韩家珍:“没钱了爷爷,都给她了。”成飞问韩家珍:“付清了吗?”韩家珍忙说:“玩姑娘的钱是给了,可吉三的耳朵不能白掉了啊!”“赔不起了钱都花完了。”大汉跪在地上。成飞拍拍他的脸:“没钱就别学富人的玩法,还他妈吃药。看你脸生,干什么的?”“我是浦口的木匠,第……第一次来这。”“行,”成飞从裤腰上解下手铐:“既然赔不起咱就公事公办。”大汉有些慌了神:“您通融通融吧,我这,我这还有块玉。”说完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拴着红绳的玉石平安扣,成飞从他手里接过来看了两眼,扔给韩家珍。韩家珍一边把玉扣塞进口袋一边急着说:“一粒碎玉就打发了吗?吉三是我当家的红姑娘,她破了相我这生意也没的做了啊!”成飞吸口烟对大汉说:“听见吗,不够赔的。你身上要是没别的了就跟我走,让你家里人带钱来保你。”
      大汉突然受了刺激似的,站起身来双手一伸:“你要铐就铐,没人来保!死婆娘被骗去咸肉庄干那婊子都不如的事!老子她娘的玩个婊子怎么了!没天理了还,闺女我也不养了,有本事你们弄死我!”黄贵生气:“什么天理!你婆娘偷人你咬她去啊!把气撒我们姑娘身上你算什么东西!”成飞拦住黄贵,不慌不忙地把大汉铐上:“我那呢,有人保是一种过法,没人保也是一种过法。但凡还剩下什么总让你吐得出来,早晚就看你身子板了。”大汉也不挣扎,气冲冲赴义般地被成飞压出红坊南的大门。
      福妈妈跟上来挨近成飞塞给他两块银元小声说:“烟钱烟钱。”成飞揣进兜里冲福妈妈抬抬下巴意思收下了:“跟老刘说一声我先回警局,让他们好好喝,下次我请。”说完带大汉上了长棺材似的巡逻车。
      这边良妹已经缓了过来,由红坊南的姨娘上了消肿的药。等成飞他们走后客人们也渐渐散开。良妹问韩家珍:“姑妈,被咬的是吉三?我看看她去。”韩家珍应了声就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良妹上楼去到吉三房间,吉三就坐在床上,半裸着身子眼神呆滞,嗓子已经哭劈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她双手捂着左半边的脸,指缝里还在滲血染红了半边衣裳,床上被上也都有干涸的血迹。身旁只有一个清倌在陪着,清倌见良妹进屋赶紧擦擦眼泪:“良妹姐,吉三姐不给上药,你帮劝劝。”良妹硬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她手里接过止血的药散,挨着吉三坐到床沿上。
      “良贞,我不能行了。”吉三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眼泪又止不住的掉出来。良妹帮她把衣服拉了拉遮住身子:“别说不吉利话,只要你肯上药怎么会好不了,姑妈也不会不管你的。”吉三好像突然被吊起了精神,抬眼盯着良妹:“管我?她就是条恶狗!没了皮相挣不了钱了她巴不得我死了少占张床!宝坠什么下场,我就是什么下场!”
      这一句说的良妹心惊,宝坠原本也是红坊南的妓女,出局的时候被客人玩弄扔下二楼摔断了腿。韩家珍见她没了客人,打骂出气后准备将她发卖。得知消息的宝坠当晚出逃却被龟公发现,韩家珍为了震慑有逃跑念头妓女们,将红坊所有姑娘叫来,看着宝坠被他们活活打死烧掉。
      良妹只能安慰她:“你的伤是能好的,到时候头发一遮谁也看不出来。”吉三冷笑一声,又因为扯动了脸而疼的皱紧眉头。她将原捂着伤处的双手放下,左边的耳朵下半个和脸分了家,只由面皮连着,就耷拉在下巴旁边。被扯裂开的脸颊血肉外翻十分骇人。良妹僵在那里,心下已经明白,原本最是漂亮傲气的吉三怕从此成了一个烂脸的怪物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上药,只是忍不住替她掉眼泪。
      吉三见良妹这个反应也就确信自己是真的好不了了,脸上失了血色,背对良妹躺回在床上喃喃地说:“让花枝给我上药,你走吧。”良妹也没法子,将药还给同样吓得不轻的清倌花枝:“你好好休息,我一定跟姑妈求情留你下来,先走了。”良妹走到门口,吉三张口:“别跟她求情,你要真挂念,就多来看我几次。”良妹应下,恍恍惚惚回到红坊北。
      “良妹你脸怎么了?!”春凤看见他们回来惊叫了一声,引得客人们都盯着良妹肿胀的脸看。“没大碍,你喊什么!”福妈妈瞪了春凤一眼。春凤嘀咕:“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刘老板搂过春凤脖子:“大成呢?对面怎么了?”黄贵忙回答:“一个乡巴佬把吉三给咬了,成队长带他回局子了,嘱咐您诸位先喝着。”“哎呦吉三被咬了?咬哪了?这么水灵可别给糟蹋了。”王老板放下酒杯。黄贵答道:“耳朵咬坏了”王老板失望的摇摇头:“可惜了。”另一桌的客人插嘴道:“咬耳朵有啥意思,要我就咬那小胸脯了哈哈哈哈哈。”客人们都笑了起来。良妹实在听不下去,向福妈妈请示过就上楼休息去了。
      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良妹越想越是难过。吉三起初是红坊北当家的红姑娘,良妹刚被卖到福妈妈手里的时候就是在吉三身旁做清倌,可谓是见过她最风光的时候,说是五陵少年争缠头也不夸张。吉三不光漂亮,性格也直率豪爽,更是把良妹当成自己亲妹妹一般。后来宝坠出事,红坊南没了台柱子,韩家珍就问福妈妈把吉三要了去。加上良妹梳了头忙了起来,难能再见。后来良妹一直听说韩家珍嫌吉三傲气,年龄也不小了客人不似以往多,所以对她不好。今天光听吉三言语之间,就可见平日里她日子过得有多苦。良妹擦了擦滚烫的眼泪,出了这档子事,只希望吉三别想不开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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