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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坐在医院长椅上,罗盼跟尽长安两人许久许久双双无话。李胜秋明白尽长安有多想问,更懂罗盼有多么不愿开口,但事情终需有个真相,她果断的同他们两人说道

      “罗盼,该说的话总要说的。尽长安,你听完以后整理心情明天必须回青岛,不然季总那边。。。我想你现在没心情处理更多杂事的是吧?程优之前在哪家医院住院的?我找朋友提前联系好床位”
      “北医6院”
      “行,你们慢聊,我去那边打个电话”

      “唉。。。”
      随着一声叹息,罗盼开始跟尽长安娓娓道来
      “我那时候提醒过他,这事应该尽早跟你说的。他迟迟不肯向你坦白,不过我明白他就是害怕呗,搁我身上我也害怕。况且他因为自己有病的事,感情上受过打击,之前他谈过个对象,俩人都要结婚了,人家跟他说不能和精神病患者在一起生活,之前追过的人也都碍在他自己的病上”

      “他是天生患病,还是因为什么事呢?”
      “他跟你说过,他爹妈的情况吧?”
      “嗯,他说他一直在找”
      “事儿就是从找他爸妈开始的”

      程优曾经跟尽长安说过他生过一场病,那病正是妄想症。在他第一次出院后,他的记忆出现严重偏差,实则是妄想症并未痊愈造成的异想。他后来的记忆中父母是在他高中时离开的,自己的童年过的十分幸福,爸妈对他非常关爱而且家庭条件较好,唯独他记不得父母的容貌而已。

      “他6岁父母就不在他身边了,小时候他家特别穷”
      罗盼说到,尽长安问他
      “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呢?”

      “有些是他舅舅告诉我的,有些是过去没得病那会儿,上学的时候他自己跟我说的”

      程优的父母是在北京打工相识,当时他父亲程诚是外地人,老家在甘肃定西市彰县,是县里出名的贫困户。程优的爷爷奶奶早年过世,父亲背井离乡独闯北京城。到北京后结实程优的母亲优安之。优安之是地道的北京人不过同样家境贫寒,住在北京延庆区的平房内。
      虽然二人全来自贫困的家庭,但是拥有北京户口的优家根本瞧不上从大西北来过来的程诚,两人婚姻定是遭到全家人的反对。不过反对归反对,爱情总是可以战胜一切的,程诚跟优安之如期举行婚礼,程优姥姥家没有人出席。婚后更是断绝跟优安之所有往来。
      三年后程优出生,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长大程优父亲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穷苦受罪遭人白眼半辈子,他不希望自己儿子有同样遭遇,于是惊人介绍联系到一个专门介绍出国务工的工头,没多久顺利前往俄罗斯务工。

      那年程优只有4岁,起初程诚每月按时打电话回家一次每半年汇款回家,然而一年后他彻底失联。优安之整日恍恍惚惚的,再之后她联系给程优父亲办出国的那个人,决定亲自去俄罗斯找丈夫,这一去再没有任何消息。
      自此6岁的程优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一般,父亲那边老家不可能有人愿意收养他,母亲这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幸好他舅舅出手接应,奈何自己是残疾人行动不便,等到程优念到小学时舅舅安排他去寄宿学校。
      高中以前程优特别胆小,整天怕这个怕那个的,班级里稍微有点脾气不好的同学,他都觉得对方是“大哥”不能惹的那种,常常被欺负。舅舅不允许程优小小年纪出门打工,生怕耽误他的学习成绩,学画画是件特别费钱的事情,但程优的舅舅从未放弃供他读书,身残志坚尽可能的赚钱。

      “他舅舅身体不好,说是年轻时候打工出事故双腿落下残疾也因为这个毛病一辈子没个媳妇。不幸的家庭,真是一遭接一遭”

      回忆程优的过去,罗盼几次翻红眼眶抽泣两声继续说

      “要说他舅舅是个挺好的人,高中时候我跟他回家常见他。谁知道程优才高考完,他舅舅又没了”

      舅舅过世是程优的第一个打击,高考录取通知书都没来得及放在他面前,人就突然脑溢血走了。当时前来参与他舅舅身后事的亲戚几乎没有程优认识的,唯有姥姥和姥爷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一帮人草草结束丧礼不出十天,噩耗再次传来。驻俄罗斯大使馆发出书面材料给程优,通知找到他亲人的下落,两人已经遇难。

      程优父母失踪后,他舅舅曾经报案给驻俄罗斯的大使馆希望求得援助,帮忙寻找他的双亲。苦等十多年的结果偏偏是双亲埋骨异国他乡,要命的是他连父母的尸身都无法见到,经由俄罗斯运回的只是少量骨灰。程优在操持完双亲身后事的当天下午,他先是持续抽搐不停,随后昏迷多日。

      “。。。他父母。。。去世的原因,有说法吗?”
      尽长安艰难的说出自己个字来,罗盼点点头,解释说
      “我读过那份报告书,说是遇难地点在一处废弃的屠宰工厂后院挖出来的。我猜测,应该是当初他爸换工作,被骗到那个屠宰场所以跟家里失联。后来他妈追过去找到那个屠宰场,也被抓进去的。俄方给出的书面报告大意是说,在侦破国际人口贩卖案件中找到的尸骨”

      “那他现在还有亲人吗?”
      “基本上没谁了,穷人家来说,感冒发烧都有可能丢条命的,老一辈的更别提了”
      “他。。。他是,怎么一个人支撑自己生活的?”

      罗盼仰头张望起医院的天花板,苦笑的说

      “他画画的好,在公园门口摆过摊,接过野广告单,当过家教做过零工”
      “刚听你说,他住过两次医院?为什么?”
      “第一次住院是亲人接连过世,第二次。。。一言难尽啊。头回住院没钱,那会儿他姥姥家给他出过3万块钱,算是有心了。只不过哪够他医药费的,我家拿出5万还是不够,最后没办法必须出院”

      实则程优根本没有痊愈,仅仅是病情得到有效控制,缓解罢了。出院不久罗盼察觉他跟从前大不一样,他较生病前更乐观更开朗尤为活泼,伴随以上特征出现的还有颠倒的记忆。他开始妄想,抹去儿时所有的不快乐,编织出他幻象中的童年和回忆。
      恰从那时候起,程优致力于寻找双亲失踪的线索,面对这样的他,罗盼根本不敢向他说出真相。他一直等待机会,企图在合适的时机跟程优全盘托出。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拖着,一晃来到程优跟杨莉分手没多久的2016年,再次遭受打击的程优每况愈下,他先是幻觉有个朋友不断地暗中帮助自己,后来被害感激增声称那朋友会害自己,没多久他二次发病再度入院。
      第二次入院的时候程优已有些积蓄,奈何他的病情比第一次的时候加重不少,故需要的医药费更多,仍然在没治疗痊愈的情况下出院。他的主治医生曾劝说罗盼,一旦有经济能力务必回医院继续治疗,谁知情况逐步走到今天。

      李胜秋托人联系好北医6院交给罗盼一个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程优醒来需要转院联系对方,他会过来帮忙办理相关事宜,随即跟尽长安叮嘱

      “明天早上六点五十我来医院接你,然后送你去机场”
      “。。。 。。。”
      “必须回青岛,今天广告收尾临时安排的替身拍摄完毕,明天的节目你也打算用替身帮你录吗?”

      见尽长安迟迟不肯答应,李胜秋急的上前打算进一步游说,罗盼起身挡在两人中间,好言相劝

      “明早你按时来就是,给他点时间,给点时间。不如你干脆送我回我妈那,让她给程优做点流食明早我拿过来”

      不管是罗盼还是李胜秋,他们知道不必劝尽长安回家休息,他断断不可能离开医院的。后半夜的走廊空旷寂静,尽长安贴在ICU病房的墙外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都在想是否经过了程优的病床前,他希望自己能够距离他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呵,神经病,你说的”】

      尽长安回忆起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在艺术展的颁奖礼后台,当时程优因为听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格外恼火,那时候的自己单纯的认为他脾气酸臭,今天再次记起,他明白是自己刺伤到他的心。

      【“难不成你是精神病患者?嗯?”】
      【“如果我是呢?你怎么办?”】
      【“跟你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懊悔永远比犯错更令人痛苦,因为后知后觉往往是追悔莫及的,尽长安心痛于那天程优听到经由自己口中说出这话时,心里是何等滋味。他心痛于程优在自己看不见,无法陪伴的每一天是如何跟情绪争斗的。他心痛于他这般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或许是再过去的某一瞬间,某一个眼神,某一刻,他迫切的渴望自己给予他肯定,认可,承诺。可是自己并没做什么说什么,哪怕一次也好,自己从来没有。

      回首第一天遇到程优的那天,在过去的半年中,尽长安醒悟到自己原来只给了程优“喜欢”,他用一如既往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同他相处,而爱一个人的责任却全然忽略。
      他自顾自的在他们的世界中随意采摘胜利的果实,自以为披荆斩棘的带他前行,其实恰恰忘记看看身边的程优,他在怎样呵护那些果实长大,又是怎样捡拾刺伤自己身体的荆棘碎片。
      他翻开程优的手机,里边有关尽长安自己的短信消息,微信消息全部都在,程优没舍得删掉任何一条。相册中保留着两人在哈尔滨游玩的照片,他们的第一张合影是在索菲亚教堂门前,程优仅有模糊的人形,因为当时尽长安打得他够狠,导致程优躲闪晃出虚影。随后是他怀抱雪狐的照片,以及许多他画画时的样子。

      尽长安打开视频相册惊讶的发现,程优用软件做了两个自己的短视频,取材自他手机中的相册,网络图片还有他拍的两条视频,片名分别是《小男孩》和《瓜蛋》。

      【“来小伙子,冲镜头打个招呼”!】
      【“太傻了。。。关掉。。。”】
      【“算你招呼过了哈!”】

      尽长安打开他们录制的第一条视频,画面中的程优无比开心的样子就跟他四天前在南京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总是不敢确定程优对自己的感情,因而自己常闹别扭以此来试探他。此刻而言,是自己没能跟上他的心意,让程优独自承受太多的不确定,不安全。
      从前,尽长安经历过感情破碎的伤心跟疲惫,难过和失落,唯独没尝过爱上他人的痛苦,爱情的本质便是痛苦这句话,他终于懂了。
      痛苦交织为绵延成片的藤蔓,环绕在他身旁伺机而伏,时刻准备绞尽他的生命,侵蚀他的灵魂,网罗他的心。他啃咬着爱情的苦果,吞咽下所有。

      一夜尤为漫长,直到尽长安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程优仍未苏醒。闹脾气耍性格任性的执意留下等待并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他再三叮嘱罗盼,一旦他醒过来马上通知自己,天涯海角也会赶回来。

      “我昨天到的时候,邱楠说你刚走”
      “谢谢帮我处理后续”

      尽长安回到青岛,在综艺外景的保姆车里见到赶来和他汇合的林有年,早上李胜秋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已经转告他,林有年会跟他一段时间。

      “是吴总跟你们季总提议的,非我自荐”
      林有年解释说,尽长安很明白他的为人,不会因为私人原因混淆公事,点点头说
      “我当然知道,哥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现在能跟我说了吗?你家里没什么人,我知道的。是出什么事情叫你突然间不管不顾要回北京?”

      尽长安放好手中的台本,起身靠近镜子最后确认自己的造型,再转身瞧向林有年回答他

      “今天恐怕要录到明天早上六七点,第一天上班辛苦了”
      “你还是老样子,不愿意说的事情不管我如何追问,总是不肯告诉我”
      “哥也是老样子,不能等我”

      林有年是在尽长安第三段感情结束后出现的,彼时的他正耗费心力挣脱安菲菲的操控,努力愈合感情失败的伤口,坚强应对萧逸阳带给自己的负面影响。尽长安感恩林有年在自己艰难的日子中予以的帮助。
      当林有年得知尽长安心怀感激之情时,便明白他拒绝了自己的爱意,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作为朋友而言,尽长安依旧不肯回答他和安菲菲的关系,不肯说出萧逸阳的来龙去脉。再三追问,换来的不过是他沉默别无其他。

      连续5天过去,程优仍旧昏迷不醒,尽长安保持每日至少联络罗盼一次。高频率的联络沟通被林有年看在眼里,等他放下电话后微笑的站在他身边说

      “所以是我刚接手你的工作任务,就要为我带的艺人做足保密工作是吗?总要告诉我点什么吧?不然不利于我开展工作啊”
      “不用我说你也全都会知道”
      “程优,我去过他的画展”

      尽长安似乎有些讶异,抬头盯着林有年看他,像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更像是盼望他能够给予程优很高的认可。

      “你的眼神,倒是让我有些伤心呢”
      “。。。 。。。”

      “我要承认他是一位优秀的画家,那天我看着他的画再想,他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有机会愿意与他相识”
      林有年停顿会儿,慢慢回身跟尽长安并肩而坐,继续说
      “现在我想的是,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机会必须要认识他”

      “他是个非常普通的人”
      “足见,他有多‘致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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