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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章 ...

  •   芦屋彦第一次遇见顾森罗是在大正时代,那个时候正值欧洲第一次世界大战,无数欧洲商人前来日本投资,日本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街道上出现了电车、火车、电影院、洋装等新奇物件,城市中高楼林立,百货大楼里摆满了西洋货,汽车呼啸而过,宝冢歌剧团在剧院中表演,华族们换上了西洋礼服,在舞会上翩翩起舞,女仆端着奶油咖啡在人群中穿梭。

      那个时候的日本建筑崇尚西式,多采用巴洛克风格,不少华族都将木制老宅换成了和洋结合的西式公馆,就连传统的芦屋家,也在本家院子里建了一座西洋花园,里面立着象牙白的西式小楼作为藏书室,花园里开满了绣球花和三色堇。

      但这些和芦屋彦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一出生就身子病弱,风一吹就要生病,每天都要喝三次药,长到十五岁,都没有出过一次房门。

      现代医学进入日本后,他的姐姐九琉璃专门请了西医给他治疗,苦涩的药汤换成了各色的药丸和针剂,打吊瓶成为了常态。

      新请来的家庭医生是个法国人,芦屋彦和他学了点法国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奇怪的话语,和日语一点都不像,不过他学得很认真,任何能让他接触到外界的东西,他都非常珍惜。

      有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芦屋彦的身体好了不少,医生把窗户打开,从芦屋彦的位置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小白楼,蓝紫色的花朵簇拥着小楼,像是童话里公主住的白塔。

      芦屋彦不是公主,但是他被囚禁着,九琉璃怕他寂寞,有时候会请一些同龄的孩子来家里做客,芦屋彦听到他们背着他私底下说,芦屋彦是一只被囚禁在金笼子里的鸟,无法得到自由。

      他的确被关在金笼子里,他的房间有五十张榻榻米那么大,摆满了各种珍贵的玩具,有从欧洲购买的玩偶和小火车,还有留声机和古典乐唱片,甚至有俄国红蓝宝复活节彩蛋,他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只要他发话,九琉璃立马就会动用所有的势力去给他寻找他想要的书。

      芦屋彦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没有这样虚弱的身体,他会不会像书里面说的那样去上学,他还可以交几个朋友,骑着有铃铛的自行车追着喜欢的女孩子跑,然后在路边的小卖铺买一根西瓜冰棒,然后考上校服中配着斗篷的大学。

      深夜的时候,他对着星星许愿,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能把他从这个金笼子里救出来,他会给那个人他所有的东西,他的一切,他的爱,甚至是他的生命。

      他从五岁许愿到十五岁,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芦屋彦兴致缺缺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花朵,一个白色的身影闯进了他的眼帘,那是个背对着他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西式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他提着一把金色的水壶,正在浇花。

      蓝紫色的花朵将他遮掩起来,不等芦屋彦看到男人的面容,男人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阳台上的花朵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证明刚刚的一切并不是芦屋彦的错觉。

      那个人为什么在藏书楼里?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在芦屋家,除了医生之外,没有人穿西装。

      晚饭过后,九琉璃照常上楼来看他,芦屋彦问出了这个问题,九琉璃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无神的眼睛眨了眨。

      “那是新请的管家。”九琉璃这样说。

      自此之后,每到下午三点,芦屋彦都会打开正对着小白楼的窗户,那个男人会按时出来浇花,但是芦屋彦一次都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他的房间和藏书楼隔着一片花园,芦屋彦隐隐能察觉到那个男人的与众不同,好奇跟猫爪一样一下一下地抓挠着芦屋彦的心,他好奇得睡不着,心总是急促地跳着,嗓子眼里像有根茅草一样作痒。

      他很少有这么感兴趣这么好奇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芦屋彦破开笼子的束缚去接近他。

      在医生的治疗下,芦屋彦终于可以出房门了,他第一时间走向了那座白楼,芦屋彦的身体依旧很弱,不到百米的距离他花了十五分钟才走完,等他爬上楼梯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芦屋彦一刻也没有停留,和服的下摆限制住了他的迈步,厚重的羽织让他出了一身的汗,他费力地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推开眼前的这扇厚重的红木大门,他按住铜制门把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打开了这扇雕花门。

      他听到耳边有铃铛声响起,刺眼的阳光向他扑来,奢华典雅的房间展现在他面前,一张天鹅绒内里的鎏金贵族椅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椅子背对着房门,上面坐着一个男人,芦屋彦可以看到他露出来的黑色发梢,阳光在他的头发边沿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像是金粉一样洒落,浮动飘舞。

      “你是……”芦屋彦喃喃道。

      男人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他回过头,向芦屋彦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男人生得不算绝色,远不及十五岁的芦屋彦俊美,但是他身上温文尔雅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芦屋彦的心房。

      他穿着芦屋彦所熟悉的白衬衫和黑西装裤,面容儒雅清秀,他缓步走到芦屋彦面前,单膝蹲下身子,仰着头看向芦屋彦。

      男人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柔和得像是新茶:“初次见面,小少爷,我是新来的管家,我叫顾森罗,是个中国人。”

      芦屋彦下意识地拉住顾森罗的手腕,他呆呆地看着顾森罗的脸,眼前一片模糊,他倾尽全力去瞪大眼睛,但只是徒劳,一阵天旋地转,他落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柔软怀抱,视野里出现了大片的矢车菊和仙鹤印花。

      “姐姐……”这是芦屋彦昏倒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死死攥着顾森罗的手腕,在那白皙的手腕上掐出了红印。

      “我赢了。”顾森罗清浅的声音里满是愉悦,“九琉璃夫人,你不会食言吧?”

      九琉璃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摸了摸芦屋彦的头发。

      九琉璃以金蝴蝶为媒介,看着久未谋面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芦屋彦一进门就把西装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熟练地揽住顾森罗的肩膀,在顾森罗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博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一招手,把那只金蝴蝶召回来,挂回了九琉璃的袖角,这样的场景,不看也罢。

      “他闹着玩呢,”顾森罗打圆场,“艺术家都很热情。”

      九琉璃没理他,对芦屋彦柔声道:“你长高了,也壮实了,更漂亮了,越来越有芦屋一族的风范了。”

      芦屋彦玩着顾森罗的手指,他强硬地掰开顾森罗的拳头,和他十指相扣,他低声对顾森罗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姐姐?”

      “你们有些年没见到了,”顾森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姐弟重聚,是好事。”

      芦屋彦自顾自地说:“我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是别的事情,丢下会议室的人就走了,三千万的大单子,打了水漂,结果就这?”

      顾森罗在芦屋彦面前总是破功,他微笑着深吸了几口气,向博人递了个眼神,博人认命地站起来,对芦屋彦道:“小少爷,我们去隔壁坐一会儿吧,顾局长和夫人有要事商谈。”

      芦屋彦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只高傲的孔雀一样扬着下颚走了,博人紧跟其后,离开前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晚上去我家吃顿饭?”顾森罗笑道。

      九琉璃笑了笑:“彦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都长这么高了,比你还要高出半个头,多谢你照顾他。”

      “他主要是自己照顾自己,我哪有时间照顾他。”顾森罗把茶杯推到九琉璃面前,“今年的毛尖,尝尝。”

      九琉璃抿了一口茶,悠然放下杯子:“我一直欣赏不来茶,就和我一直欣赏不来你一样。”

      顾森罗毫不在意:“我不需要你的欣赏,我和你不过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友好?”九琉璃讽刺地笑了,她美艳的面容有些扭曲,“我和你从不友好,当初是你使用奸猾伎俩打破了规矩,逼得我与你合作,若不是彦喜欢你,你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日本。”

      顾森罗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领口微微敞开,他身上的气势猝然一变,眼中寒光四射,无形的威严降临在他的身上。

      “我们都是故交了,这些寒暄还是略过吧。”顾森罗从屉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撕开上面的封条,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块金色的碎片。

      九琉璃的脸色一变,她闭着眼睛,睫毛颤动,身子往前稍倾:“龙珠?”

      “我可爱的雏鸟在北边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还捡回来了一只白毛狐狸,我最近压力很大,为了这两件事简直夜不能寐。”

      “万象盟作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九琉璃冷冷地说道,“你在电话里和我说,高清灵的灵魂和封印出了问题,和你说的这只白毛狐狸有关?你之前问我,颜清一还活着,难不成……”

      顾森罗托着下巴,掀起眼帘,幽幽道:“真的是让人感到恐惧的巧合,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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