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她总是出其不意》春榕令

41、第三章

　　“你说要我给清一找个住的位置？”顾森罗的嘴角往上翘起，又飞快地压了下来，他端着两杯热茶转过身，跟个贴心好哥哥一样。

　　“他住在我家里，还是不太方便。”高清灵抿了一口茶。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顾森罗对于高清灵的要求喜闻乐见，他巴不得清一从高清灵家里搬出来。

　　“没有什么事情。”高清灵面无表情，“只是我更喜欢一个人住。”

　　顾森罗恨不得放声大笑，这是他这个月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顾森罗拼命压住笑意，“清一是个人才，我不会错过的，像他这样的人，我每个月白给钱他都行。”

　　顾森罗满口答应，装模作样地给李组长打了个电话，其实顾森罗早就找好了住的位置，就等高清灵发话了。

　　许蔓生开着自己的保时捷911停在岳麓山门前，她下车买了瓶水，就算在冬季，她喝的也是冷水，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过来。

　　她在小卖部老板惊异的眼神下一口气灌下半瓶冷水，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许蔓生裹紧亮黑色的风衣，吸着鼻子坐回车里。

　　许蔓生正准备摇上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屋檐底下的一个红衣女人，打着一把蕾丝花边的碎花枫叶红遮阳伞，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女人吸引了过去，女人戴着珍珠耳钉，穿着华丽的酒红色和服，和服上绣满浅红色的矢车菊和黑白仙鹤，衣角堆砌着繁复的金线鱼鳞纹，她的袖角坠着精致的金色蝴蝶，和发髻边的蝴蝶牡丹细工花簪相映生辉。

　　女人有着一张妩媚冷艳的脸，画着远山眉，上挑的眼角抹着绯红，她的脸很白，衬得嘴唇格外地红。

　　和服女人察觉到了许蔓生的目光，她转过头来，对许蔓生笑了一笑，宛如繁花盛开。

　　许蔓生扭钥匙的手一抖，女人那漂亮的眼睛中毫无亮光，一片茫然，这个女人居然是个盲人。

　　那她怎么知道许蔓生在看她的？

　　女人袖角上的金蝴蝶动了动，扑闪着翅膀，跟活着一样飞了起来，往许蔓生这边飞过来，女人跟着蝴蝶迈开了脚，清脆的木屐声响起。

　　这个蝴蝶和许蔓生的纸人差不多功能，都可以指引方向，许蔓生握住方向盘，心里慢慢收紧。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日本的阴阳师。

　　女人步伐优雅缓慢地到了许蔓生的窗前，空洞的眼角中只有虚无，她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柔美，用标准的中文道：“你就是许家的少主吧？你认祖归宗的时候，我还派人送过礼。”

　　“前辈是……”许蔓生迟疑道。

　　“我是芦屋九琉璃。”女人慢悠悠地向许蔓生作了个揖，鬓角边的流苏微微晃动。

　　芦屋九琉璃！许蔓生立马打开车门下来，向九琉璃回礼，她听说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

　　芦屋家是阴阳师世家，平安年间，祖先芦屋道满选效忠于藤原显光，藤原显光是关白“藤原道长”的政敌，而当时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培晴明就任于道长麾下，其后不久，道满在一次针对道长的诅咒仪式中被晴明击败，被朝廷流放到了播磨。

　　道满死后，其子孙辗转迁移到濑户内海附近的英贺、三宅等地，继承先祖的事业，仍旧以阴阳师的身份出现在各个历史时代当中。他们不属于贺茂或安倍两家之中的任何一方，而是游荡于民间的播磨流阴阳师。

　　芦屋道满是唯一能和安倍晴明匹敌的对手，其子孙继承了他的衣钵，将“邪恶”阴阳术发扬光大，而芦屋九琉璃，正是芦屋本家这一代的家主，亦是被赞誉为百年难遇的奇才，就是许家老太爷出来，也要敬她三分。

　　许蔓生没想到，这位家主是个盲人。

　　“九琉璃夫人，”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挑男人出现在九琉璃身边，他递过来一个浅棕色的纸杯，“您的咖啡。”

　　九琉璃接过咖啡，向博人介绍道：“这位是许家现任的少主，看看，是不是年轻有为？”

　　芦屋博人扫了一眼许蔓生，他一点也没有为许蔓生的美貌心动，而是给九琉璃披上了白兔毛披肩，淡淡道：“风大，您注意身体。”

　　许蔓生第一次被男人无视得这样彻底，她又不好发作，九琉璃夫人还在这里呢，许蔓生尴尬地笑了笑，主动道：“九琉璃夫人是打算去管理局吗？我带您一程？”

　　“可以顺带捎上我的小徒弟吗？”九琉璃夫人轻轻笑了，指了一下博人。

　　许蔓生笑了笑，蝴蝶飞回九琉璃的袖角，许蔓生把后座车门拉开，博人伸出手，轻柔地将九琉璃扶上了车。

　　许蔓生车技很好，一路上毫不颠簸，九琉璃又夸了许蔓生好几句，弄得许蔓生都不好意思了，九琉璃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对晚辈温柔又体贴。

　　“不知道顾局长最近如何了？”九琉璃露着完美的微笑，“我这次来，就是来见他的。”

　　顾森罗和九琉璃认识？而且听九琉璃的语气，她和顾森罗还很熟稔。

　　许蔓生捡着好话说：“他么，身体一直都挺好的，脾气好，对下属也不错。”

　　“脾气好？”九琉璃咯咯笑起来，用袖子掩住红唇，“看来他变了很多。”

　　许蔓生不知道九琉璃的是何意，只好赔笑。

　　许蔓生停下车，不停地看九琉璃，九琉璃面容不过三十岁，可是她的名号已经传了快五十年了，许蔓生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九琉璃的事迹了。

　　博人先行下车，扶九琉璃出来，他打开遮阳伞，罩在九琉璃头上，许蔓生望了望天，今日是阴天，半点阳光也无。

　　真是个奇怪的人。

　　顾森罗坐在阳台上的小桌子旁边，端着茶杯，往下一瞥，看到了那道红色的身影，他放下茶杯，给芦屋彦打了个电话。

　　芦屋彦扯了扯领带，身边的人还在滔滔不绝，他站起身来，会议室里静了一刻，助手小林试探地问了一句：“芦屋老师？”

　　“我有事，先行一步。”芦屋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是个形貌昳丽的青年，一双丹凤眼里满是高傲不羁。

　　“老师，刚刚那件事……”宣传组组长也站起来。

　　“就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芦屋彦扔下这句话，胳膊搭着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静了片刻，爆发出一声欢呼，小林带头鼓起掌来，两眼含泪：“他同意了！这一次他没有折腾我们！他这次没有挑刺！耶稣终于实现了我的愿望！”

　　“我爱芦屋老师！老师天下第一呜呜呜呜呜！妈妈！今天我可以按时下班了！”

　　“你居然爱大魔王吗？害！别这么看着我，只要他不找麻烦，其实我也喜欢他，他的画实在是一绝！不愧是小莫奈！”

　　芦屋彦是如今画坛最负盛名的青年画家之一，艺术造诣巅峰造极，他最擅长的就是风景画，以瑰丽柔美的光影和色彩闻名，出道作《晚霞》以六百五十万人民币的价格售出，他在成名之后，开办了一家画廊，名为金笼，他的一些作品在此展出，并且和国内外多家艺术馆和美术杂志保持着长期合作。

　　在金笼的大厅，可以看到他这些年来唯一一幅人像画，那是个只有背影的男人，男人站在阳台上，穿着雪白的衬衫，拿着浅金色的水壶浇花，他淹没在蓝色三色堇和绣球花里，阳光倾泻，花朵影影绰绰，浓厚的爱意与温柔漾在油画里，令人心生柔情。

　　不断有人猜测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有的人说是一个陌生男人，有的人说是芦屋彦自己，还有人说这个人其实是芦屋彦的爱人。

　　芦屋彦从来都没有回答过，这幅画一直摆放在金笼的大厅，从来没有移动过。

　　芦屋彦从三楼的会议室下来，在画前停住脚步，他深深地看了画一眼，开车去了管理局。

　　博人站在管理局门前，像一棵挺拔的松柏，芦屋彦三两步上了台阶，他向博人点了点头：“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

　　“十年前，夫人给我吃了人鱼肉。”博人说。

　　“姐姐是打算把你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芦屋彦说。

　　博人冰封般的脸上裂开一条缝，他沉声道：“小少爷，芦屋家的下一任家主只会是您。”

　　芦屋彦一脸嫌弃：“我只对绘画感兴趣，我不想继承芦屋家。”

　　说着，芦屋彦快步向前走去，博人叹了一口气，追上芦屋彦的步伐。

　　“小少爷，”博人说，“夫人最近几年总是在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允许顾局长进芦屋家，现在小少爷一定是一位优秀的继承者。”

　　芦屋彦猛地一回头，眼中充满了红血丝，凤眼晦暗不明，博人心头一骇，止住了话头。

　　“这种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芦屋彦冰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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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彦在第一卷其实就出过场（在顾局长的话里面哈哈哈哈），他是顾局长的cp呀，不喜欢耽美的小可爱可以跳过，不过他也是个挺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