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们都想攻略我》時伍

48、Chapter 48

　　鹿奈随着顾曜一一声“去找小岚”，就被他搂住了腰。

　　然后，她的大脑在对这个动作还没能生成任何反应之前，她发现自己脚底腾空了。

　　鹿奈：“？！”

　　她现在根本就不在大厦26层里了，而是在——户外。二十六楼高的云里雾里的半空中。

　　下一秒，顾曜一搂紧了她的腰——向下俯冲。

　　鹿奈的脸型瞬间变成了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强忍着没把尖叫释放出来，等一秒内到达地面的时候只觉自己的神魂明明还留在26层高的那个地方。

　　但她在下落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顾曜一指间施术，本意是开路带她直冲地下。却不知为何中途收手，他带着鹿奈停在了地面一层。

　　鹿奈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平息下来，这才看到前方有两个男人身影，一个壮的正猛推着另一个瘦的，正急匆匆往往方成大厦里闯。她看着后面那个壮汉明显眼熟：“……王子付？”

　　王子付猛回头，看到鹿奈安然无恙似乎松了口气，毕竟下意识里总觉这丫头能力不济还有把自己往火坑里送的爱好。他那双小小的眼睛一时间收回了正常的大小，睁开也像闭着似的。

　　鹿奈看他手里拎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一副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模样，杆儿瘦，后背挺不直，头顶也秃了，看着仿佛是王子付的二舅：“……这位是？”

　　王子付拍了下这男人肩膀，差点一掌就把他魂拍飞：“谢秋白。”

　　“这就是你们这些天一直想找的人啊。”

　　鹿奈心里暗暗吃惊。

　　她在汇嘉中学那晚多少隐约有看到小岚一瞬的回忆，时间短暂，对于谢秋白的印象属于惊鸿一瞥。虽然那时并看不清五官，但给人感觉也是个干净挺拔的少年，气质清秀。

　　十八年岁月怎么能在一个人身上留下这么惊人的痕迹呢？王子付组长今年明明快四十了，站在谢秋白旁边就像他精力旺盛的外甥。讲道理正常的衰老不会来得这么夸张。

　　除非，这些年来，他良心不安。

　　“此人绝逼心里有愧。”王子付又把谢秋白往鹿奈面前一拍，这次一掌差点把他肺拍出来，“我去叫他的时候他瞬间扭头就逃，好像这么多年躲得就是我这一嗓子似的。”

　　谢秋白在原地瑟瑟缩缩地站着，目光乱瞟，好像随时都在找机会逃走。不管怎么看，活着对这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他一直在躲的或许不是王子付的呼唤，而是他的报应。

　　“没时间了。”顾曜一抓住谢秋白的手肘向上轻飘飘一提——后者整个人衰丧无力的外形一时有了很大改善，后背挺直，思路清晰，步伐也能迈得更扎实了。顾曜一就这样拎着这个险些散架的人加快速度往地下赶去：

　　“告诉我们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

　　“第五岚究竟为什么会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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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们赶到方成大厦地下二层的时候，看到人间已成炼狱。

　　血和阵纹已分不清。墙上地上全是血污。七个驱灵师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七窍流血生死不知。地上布置的偌大招魂束元阵此时也完全乱了套，无人压阵，黑色的符文混着人血在阵中四处乱窜。

　　这些人以为自己今夜招来的是有点道行的孤魂野鬼，却想不到是早已被人为炼制的鬼王。

　　站在法阵正中心的第五岚双瞳全是黑雾，失控的法阵导致细密的符文正在他躯体四肢间乱走，烙在肌肤上，生成了黑色的烙印。

　　但他好像没有知觉，没有痛感，就这么微微外一点仰着头，看面前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贺小堂和刚才那个欣喜若狂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他被鬼绳紧紧勒住了脖子，被吊到了半空之中，充血的双眸凸了出来。满面汗水，眉目扭曲。怀里抱着的娃娃早就掉在了地上，那双眼睛填满蓝白色的光，仍然痴痴望着第五岚。

　　啪……
　　啪啦……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贺小堂身上的骨正在一根一根地碎，一根一根卸掉。人已经疼得面目全非。

　　显然第五岚并不着急要他的命，想一点点慢慢把他玩死。

　　鹿奈赶来阵前，第一眼看到了小岚身后漆黑的纸蝶。纸蝶的翅膀都已经被浓稠的鬼气侵蚀得多处镂空。

　　如果和那天一样一剑斩碎纸蝶，第五岚此处的残影自会立刻消失。但这已经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的恨永世不会消除。

　　见到地下此景，谢秋白直接一声哀嚎跪在了地上，上身也无任何力气，靠在了王子付腿上。王子付没空扶他，正急着联系银镜的队员速来。看着阵中还被吊着一口气的贺小堂，鹿奈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小岚！不要犯杀罪啊！！”

　　她以前听鬼差说过灵界的规定，再深仇大恨的怨鬼倘若犯了人界生死的律法，早晚必遭驱灵界和冥府的追究。

　　这个人造鬼王的魂体已经背负了万千人魂的恨与痛。鹿奈已在寻找解决、以及最终释放鬼王们的方法，希望能帮助他们终有一日得自由身，不再受困于阳世。但倘若在那之前亲手犯了杀罪……

　　就去不了天堂了。

　　鹿奈话没说完，就试图冲入阵中制止第五岚的行为。但是被顾曜一按住了手臂。

　　恨已经积压到这种地步，除非他自己回心转意。
　　否则就算蛮力阻止，心中的恨也只会越积越多。

　　鹿奈喊完被顾曜一拦在阵外，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自己说的话要么小岚根本听不进去，要么就是要等很久才会得到他的回应。但却没想到此时第五岚显然立刻听到了她的话，他原本向着贺小堂的脸，此时慢慢转向她。

　　“天堂和地狱，”少年看着她，眼眶全黑脸色苍白，黑色的雾气像眼泪一样溢出，逆着重力漂浮在半空中，“还不是都一样。”

　　鹿奈也不知怎么，看着小岚如此开口讲话，忽然泪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地唯顾曜一神色无波理智依旧。他看着此地阵法，第五岚，贺小堂，以及地上那诡异的少年娃娃……他脸色一厉：“娃娃中有小岚半缕残魂。”

　　一直以来，人们和第五岚的对话总要等上很久才能得到他的回应。

　　他们一直以为是炼制成鬼王的过程中导致的魂体残缺。

　　却想不到，小岚的神魂确实被割出了一缕，存在据他本体很远之处！而今两魂距离极尽，第五岚的对话反应则回归了正常。

　　顾曜一看向贺小堂的时候，眼神已暗：“当年之事还有驱灵师参与。你是听了什么人的话，故意设计，要把他逼上死路。”

　　“贺小堂不可杀。”顾曜一于空中绘出一道灵符，食指中指一并一勾，将之打入地上那娃娃体内，同时对第五岚说，“否则当年真相再问不清。”

　　娃娃被灵符击中，蓝白光芒的眼睛一闪一闪，突的飞起一缕残烟，融入第五岚本体之中。

　　瞬间，这地上的娃娃就像个陈年旧物，眼眶失去光芒。不仅和第五岚看上去再没一点相似，且甚至就是个老旧废弃的垃圾。

　　鹿奈的眼泪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停过。

　　她自己几乎说过和小岚刚刚一模一样的话，非常清楚除非是经历过莫大的绝望和痛苦，否则不会轻描淡写地这样讲。

　　“……你不会去地狱的。”鹿奈哽咽地说，她慢慢向前方走去，顾曜一此时已不拦她，她慢慢走向第五岚，看着他再勾动哪怕一毫米的手指就可以要了贺小堂的命，“你也不必去天堂……”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她泣不成声，张开双臂试图抱住遍体鳞伤的少年，“继续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贺小堂仍然面目全非地被吊在半空中，但第五岚此时已不再看他了。少年垂着头，肩膀微颤。

　　“我们会找人发布一份声明。”顾曜一看到第五岚似乎心态有变，亦近一步，“关于当年跳楼自杀的歌星被经纪公司控制隐藏的秘密。”

　　他说到此，看到第五岚单薄的身子一抖：“我们会找到你当年事及相关者做出证明，公布你真正的情况。证明你本意从不想隐瞒社会，从不想恶意隐瞒曾经支持你的人。我们也能找媒体，”顾曜一看了眼王子付，“把这些信息发布出去。”

　　“对、对！”王子付也是绝不想把今夜这事再闹大，立刻附和，“我找人！你有啥冤屈，当年没能完成的心愿……我们给你公布出来！让当年误会过你的粉丝知道真相！”

　　“……”

　　少年单薄的肩膀徒然一塌。

　　贺小堂从半空掉到了地上。

　　在第五岚松手的第一时间，鹿奈和顾曜一同时动了。顾曜一一道灵符顷刻打出，吊住了贺小堂一口气。

　　鹿奈只是扑了过去，把面无表情，但面颊布满黑色眼泪的少年抱在了怀里。游走他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咒文全不老实，顺着这个动作就往她身上蹿。

　　“没事了。”

　　鹿奈的哽咽根本控制不住，抱紧了小岚单薄的身子，光芒从她双臂间溢出，一时爆闪，令后方旁观者闭上了眼。

　　王子付再睁眼时，看到第五岚周身的咒印已不见了。

　　鹿奈的眼泪一滴滴掉到小岚肩膀上：“再也不会有事了。”

　　地上，贺小堂曾经精致的西装已经全是血污，虽然保住一条命吊住一口气，但身上的骨伤已经太严重了，尤其是脊椎，就算是现在送去医院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虽然现状并不是第五岚的本意，但脖颈以下瘫痪地度过余生，恐怕比就这么杀了贺小堂更为残酷。

　　顾曜一负手站在贺小堂面前，面色无波，眼中并无慈悲，续了命但不为其止痛。贺小堂此时疼得发疯，脸上每条神经都不对劲，但他看着第五岚的眼神仍然是疯狂的。

　　“你根本就不懂……”

　　贺小堂瘫痪在地上，虚脱地开口：“你看看……”

　　他此时分明连脖子都转动不了，但眼神仍然在往谢秋白的方向瞟。谢秋白根本不需要谁动手就已然虚脱了，他先是以为这一地都是死尸，然后又看到眼前的鬼魂和当年第五岚跳楼时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就已经吓得失禁，虚弱地靠在王子付腿上，双手撑着地面。这一低头，不到四十就秃顶的地中海更明显了。

　　“他根本就不爱你。”

　　贺小堂倒在地上，轻蔑地说，耳语声像噩梦一样逼近：“从来也没爱过你。”

　　“他家里没钱。父母当年借遍了亲戚，供他上最好的学校，给予厚望，希望以后能有点出息……可惜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励个志就能成功的那块料。”

　　“他偷手机，作弊，也偷钱……什么都干……”

　　“我跟他说，我能保他前程似锦，就让他帮我干一件事。”

　　“这人像狗一样……什么都答应。”

　　“岚……你还不明白么……”

　　“你爸妈不爱你。你后爸是个变态。谢秋白，更是个伪君子。”

　　“这世上，就只有我……”

　　贺小堂瞪大了眼睛，眼眶几乎撕裂，痛苦的面容扭曲颤抖：“只有我爱你！”

　　“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只有我……只有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回来啊！！”

　　顾曜一垂眸看着贺小堂，看此人死到临头竟还可以如此丑陋。他背手垂眸看着，鹿奈在他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淡漠。

　　“你怎知道第五岚一定会回来。”顾曜一轻声开口，他明明没有一点语气凶恶，贺小堂却惊觉自己此刻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这少年娃娃，实则是个咒皿。”

　　“是谁做的。”顾曜一语气淡淡，眼神流移至贺小堂的胸口，“是哪个驱灵师狗彘不若，掺和进你这好事里来了？”

　　贺小堂猛地感到心脏被重物挤压，他的血，似乎有那么一秒之间真的全部离开了胸腔……

　　他对上顾曜一垂下来的目光，刚刚还在发疯那股劲瞬间被惊恐替代了，声音都劈了：“……谖！”

　　贺小堂惊恐万状道：“她……她和我家里有点渊源……我从小就、认识她。谖当年帮我算过一挂……说不管怎样……岚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如果我能让他……能让他含恨而、而死……她就可以帮我，让岚以某种形式从此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还说，卦象显示……十八年后岚会回来找我……”

　　“到时候……岚会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

　　鹿奈听了第一个字就已大惊，并立刻去看王子付。果然他的神情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惊讶。

　　——谖？

　　那个邪术师，谖？

　　早前已被银镜抓捕的那个……谖？！

　　——镜妖的主人，谖？！

　　鹿奈早在第一日返回B301的时候就撞上了镜妖执意将她的邻居郭小淼炼制为鬼傀儡。鹿奈救下小淼，并从此和镜妖结下梁子。

　　就是那个镜妖的主人，谖，同时还是早在十八年前和贺小堂提议暗害第五岚的邪术师？！

　　而第五岚死后不入轮回，被不知何人恶意炼制为鬼王，困于郦都别墅区B301。

　　巧合吗？

　　……天下间，真的有这种巧合吗？

　　还是……另有阴谋？

　　………

　　鹿奈看着这阴森的地下，四溅着鲜血的墙壁和地面，周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她紧紧抱着小岚，忽然感到心中泛寒。

　　………

　　第五岚。

　　璘。

　　宴清。

　　沐之。

　　顾曜一。

　　鹿奈。

　　………

　　我们会不会……

　　早在更久以前，就被卷入了什么人布置的巨大阴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