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Chapter 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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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已被鬼雾控制的绝对黑暗里，忽然亮起一盏幽蓝色的火焰照明。
是鹿奈。
已不再像曾经一旦陷入黑暗就慌得手足无措。
灵符点灯，在她指间亮起了一道永不熄灭的长明灯火，坚毅的火苗这一次穿透了第五岚涌入此地的浓稠鬼雾。
她没有再看到幻象，没有再丧失五感。这一次的处理手法就像她面对无数次世间失望后的眼神，坚毅且平静。
同时，鹿奈也并没有把注意力只放在小岚身上。她右手松开时，那盏幽蓝火就孤立半空。鹿奈看着自己右臂上还黏着几只墨虫。
她右手五指收拢，凝气，握紧成拳。
——就见那些黏在手臂上的墨虫随着这股力道一绷，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早从顾曜一那里学会了条理气运，也掌握了修行的基本方法。
虽然体能至今还是一般般，这个没法短期内有显著进展，但体内灵力的储备而今已是丰盈，不可能再被外界的行为轻易耗干。
之前看上去中了招，无非是为了尽快钓出潜藏在阵里的另一位驱灵师，让贺小堂尽快卸下防范罢了。
贺小堂虽是不傻，遗憾她鹿奈和顾曜一也不傻——孔音的传家之宝都被损坏，怎可能心中无恨？且被璘殴打了许久，怎可能一转脸就乖乖配合调查？
显然方成大厦里必有埋伏。
贺小堂有本事一点风声不漏地潜藏了这么多年，自然就不是能被顺藤摸瓜轻易找上门的人物。他恐怕是早和孔音约好，倘若车祸伪造失败，就直接将鹿奈带入这早就布好的陷阱中来。
唯两点有些遗憾，鹿奈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毫无章法的半吊子，以及……
那两个驱灵师见鹿奈原来根本没中招，立刻重新化了身形融入墨海试图在避开鬼雾同时，再次伺机反击鹿奈。
鹿奈见之笑了，右手一扬——
阵中那些墨虫随这一个动作完全乱了套，有多股明显的力量逆着阵法的灵力流动，破坏了墨虫的行动轨迹。
原来她刚刚亲手塞入墨海之中的，其实竟不止那一张灵符！！
那张她之前高调竖立指间的灵符其实只是个幌子，事实上鹿奈借着刚刚手臂探入的那一下还将自己的两只小纸鱼混在了墨海里那些看上去与鱼形状无异的墨虫之中。
纸鱼此时随着鹿奈手势号令迅速变大，将试图融化逃跑的两位驱灵师又重新叼了起来。脱离墨海，他们重新变回人形。鹿奈这次动作飞快将备好的纸符大量打出，将这两位由双手合十开始，像绑木乃伊似的一圈圈紧紧捆住了，使之再无法施术或逃跑。
前后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时间没超过十秒。鹿奈完成后轻松呼出一口气，对此层一处落地窗外的方向颇为开心地仰起头：“怎么样？这次小考，您还满意不？”
——以及，她这趟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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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夫人将对方擒获，否则我不会现身。”
这是顾曜一还没离开B301时，就和鹿奈早就谈好的事。
上一次鹿奈被鬼雾袭击，险些自残，一是因为未防小岚而中了术，二是因为身边没了顾曜一就惊慌失措，很快被心魇所控。
这一次夜袭方成大厦，对方明摆了是想请君入瓮。一切对于顾曜一而言过于初级，不过对他家夫人而言倒不失为一次检验近日修行成果的好机会。
鹿奈在26层和这两位驱灵师大打出手，几度生死惊险。后者只觉自己胜券在握，全然不知隔着旁边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顾曜一负手站立夜空之中，淡着脸色欣赏了半天。
已经没人知道噬灵阵的原理，当年还是他创造的。
今夜这位孙子（纯辈分，非侮辱）又想加幻术，又想加杀招，还想带上几分心理恐吓的意思，最后弄出的只是个面目全非的墨海。顾曜一全程旁观鹿奈在噬灵阵里如鱼得水地耍猴，只觉后辈子孙是真的丢人。
“能把噬灵阵做成个四不像，某种意义上讲阁下也是人才。”
他平淡开口的同时已穿过落地窗到达了室内，看到鹿奈此刻叉着腰快要喘不上气了，体力已到极限但还是一脸小骄傲地仰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等夸。
但顾曜一现在看上去完全没这个意思。因为经此一战，他发现鹿奈实在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他家夫人非常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总喜欢拿自己做诱饵，一不小心就弄得遍体鳞伤。伤完之后还和傻的一样，一点不觉疼，眼睛里还有光。
“明明一举击败即可解决。”顾曜一看着鹿奈被墨海侵蚀过的右手臂，袖子已经破烂，手臂皮肤想必不可能毫发无伤。他不再鼓励她这种行为，口气淡漠：“非要选择两败俱伤。”
一脸等夸的鹿奈并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话，不情不愿地把下巴收回了正常的角度：“……尽力了我已经……不然你还想怎样嘛……”
顾曜一见她有点不服的意思，前行一步的同时右臂随便一挥。
那两个被巨型纸鱼噙在口中的驱灵师随着这一个动作瞬间恢复了自由，落了下来。他们不明所以地对望一眼，随即出于潜意识地逃命心理，瞬间再度化入法阵之中，试图逃走。
顾曜一淡着脸色放他们逃了一会儿……随即站在原地，右脚轻轻一踏地面。
——墨海成冰。
幻术到他这里变成了客场。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浪在顾曜一脚下瞬间成了冰，所有墨虫在冰中被冻僵。那两个驱灵师也被一秒内直接冻住，再试图逃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冰面上露出了两颗惊慌失措又动弹不得的小脑袋。
说一举击败，就真的是一举击败呗……
鹿奈：“……”
过分！自然元素的术法就超纲了！她还没学到呢！
顾曜一走到地上那两颗小脑袋面前：“贺小堂既是想诱鹿奈来此，本身自然是不在此地。他在何处你二人可知？”
孔音大概是已经被吓傻了，半响没说出话。他旁边的小伙伴也一样脸色惊白，不懂自己的拿手阵法怎么完全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现在呆住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贺小堂，”顾曜一一脸好脾气地看着这两位子孙，耐心解释道，“就是褚安。”
“褚、褚总……”另一位驱灵师听上去像气管堵了，“今、今天……在……在的。在地下……”
顾曜一方才平静的脸色，此时眉头微蹙。
理论上讲，这是不应该的事。
贺小堂能做到改名换姓潜藏这么多年，又有人脉在鹿奈调查汇嘉中学当年明星跳楼事件的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就显然是个有能力、有财力、且不蠢笨的人物。
何况，即便此人不够聪明，已知鹿奈找上门来是为了查出当年真相，那么在此布下陷阱后等她上钩即可。贺小堂本人则完全没有留在大厦的必要。
可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还留在这里？
除非……
以及，此人有雇佣驱灵师的门道。
他就只雇了这两位？
顾曜一看着四周愈发浓稠的鬼雾，已然浸透了这整栋大楼。
第五岚已经到了。
“快。”他神色一变间已有不好预感，拉起鹿奈，“去找小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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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贺小堂”那个名字在耳边响起，十八年前的记忆苏醒，如同在眼前蒙了多年的黑布被瞬间掀开。
如同盲人好奇了十八年的光明是什么样子。但掀开后他才知道，光明就是黑暗。
旧伤疤上日积月累的厚厚尘土被风拂走，随即被撕成了新伤口。
原来痛苦从来没有远离过。
每时每刻都在伴随他，啮噬入骨。
第五岚站在方成大厦地下二层，歪着头，看着前方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法阵，看着无数的驱灵师，以及阵中那个被重重保护着，西装革履，而今已是三十而立的男人。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奇怪的玩具娃娃。
找到你了。
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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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那个坐在汇嘉中学高二（二）班，第二列第三排的男孩叫第五岚。
有段时间他会经常转身，垂头收拾书包。
因为只要这样，就可以非常自然的看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人。
他叫秋白。
谢秋白。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平日里在学校就只敢偷偷对望几眼，交流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小心翼翼。
“你可以穿成像女孩子那样吗？”那天体育课上秋白忽然找机会和他小声说，“明天晚上，在天台……”
“哎？”第五岚一时没反应过来，抱着怀里的篮球有点懵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想看看……”秋白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也是第一次，“因为我喜欢啊。”
“我喜欢你啊。”
他那时候已经是非常出名的歌手了，已经收获了太多的喜欢和爱慕。
但他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他明明没有这种癖好，也不喜欢这样。
他没有性别认知障碍，是一个正常的人，只不过取向小众而已。
但是为了他喜欢的人，他还是这么做了。
那天晚上，在空无一人的天台，谢秋白给他拍了照，录下了他的表白。
那之后，地狱就忽然降临了。
“岚，你说。”
“如果我把这段视频发给媒体，你会怎么样。”
面前，那个他用心爱着的少年把手里的相机轻轻一晃，就像随意把玩着他的命。
………
从什么时候起，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就等同于不正常？
少数人等同于畸形和不正确，要遭受无数的谩骂和唾弃。
他到底做了什么？就是因为天生如此，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后，所有的爱就会转变成憎恨。
“我只是不喜欢女孩子。”几年前他也有过不服命的时候，“我不正常么。”
他那个欠了数不清的赌债的妈妈眼神涣散地看着他，笑了：“你当然不正常。”
“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不然你去跟你后爸过吧。”
“他对你的兴趣比对我多多了。”
“你不是心里很清楚吗。”
………
“你、你别、别恨我啊……”那晚天台上，发觉了第五岚眼神渐渐不对劲的谢秋白瞬间看上去已有些怕了，声音里藏着颤：“这、都是贺小堂逼我的……你要恨你去恨他……”
“为什么？”第五岚轻轻地问，声音一点波澜也无，“贺小堂给你多少钱。媒体又能给你多少钱。”他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就像少年不读不懂世俗的懵懂，“我不能给你么。”
“他，他有我的把柄，何况……”谢秋白本来的计划是今夜作为一个威胁者，但他看着面前的少年，站在天台边缘，那双眼神是近乎恐怖的平静。他感觉自己腿开始抖了。
岚明明是个在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平日里却罕见笑容，就好像那所有的春风得意，万千爱慕，把他毕生的真正的快乐全透支了。本质上是同龄的少年，但有时不经意对上视线时，偶然会让人感到恐惧。
“说白了吧，他说他想要的就是你。”第五岚一步没动，但谢秋白说话时却禁不住地后退，“我只是，只是……”
“只是他用来威胁我的一条狗。”第五岚平静地接话道，没有表情，没有语气，就这么看着他第一个真心爱上的人。
“反正你、你去找他吧！”谢秋白抱紧了怀里的数码相机，不断后退，看着这样一张脸，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别找我……要恨也别恨我……”
后面几个字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他人已经跑远了。
剩下少年一个人，穿着滑稽无比的服装，站在天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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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大厦地下二层今夜没有任何车辆。
空荡阴沉的地下空间，仿佛所有的阳气都被迫积在地上压成了薄薄一层。
随着第五岚的现身，地上法阵冒出加倍激烈的力量涌动，阵中的纹路变了，慢慢变得诡异不祥。
西装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玩具娃娃忽然动了。
那娃娃非常奇怪，是个少年形象，成年人半个手臂那么高，明明长了一张工厂统一模子大批量制作的乏善可陈的脸，但不是到为什么一眼看上去就是出奇地与第五岚惊人地神似。
娃娃在男人怀中，眼睛原本闭着，此刻蓦然地睁开盯向第五岚，蓝色的眼瞪着，一眨不眨。
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贺小堂。他此时望着远隔阵法，前方的鬼影轮廓，发出一声久别重逢的轻笑：“她没有骗我……”
贺小堂的眼睛渐渐瞪大，前行两步：“她没有骗我！！”
“她说十八年后岚会回来找我的……他果然真的回来找我了！！！”
“雇主小心，”为首的驱灵师抬臂一拦，“切莫走出法阵。”
地上轮廓诡谲的大型法阵泛着隐隐流光，共有七位驱灵师站在不同方位上压阵。
“此乃招魂束元阵，”驱灵师冷眼看着第五岚，加大力度结了个手印，“想要收束恶鬼，必先将他诱入此阵。”
“别伤害他！别伤害他！”贺小堂激动得五官快跳起来了，“他是我的！是我的！！”
“已故十八年而未投胎转世，仍未魂飞魄散……想必是有了些许道行。”显然如果第五岚不入阵，这为首的驱灵师也感到些许难办，“雇主！继续以那碎魂诱他入阵！”
贺小堂听了立刻举起怀中那诡异的娃娃，正面向着第五岚。
就见第五岚和那娃娃对上视线的瞬间后就再移不开目光。少年歪着头，一语不发，慢慢抬步。
他走入阵中。
在第五岚迈入此地阵法的第一时间，黑雾从地面汹涌涨起，锁链一般紧紧缠住了他的四肢。
贺小堂看着第五岚确实向自己走来，一时激动得浑身每块肌肉，甚至是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岚终于要是他的了……永远是他的了……！
以那片娃娃中的碎魂为诱，加之阵法中涌起的力量此时看上去已完全控制住了第五岚的行动。他一步步走入了阵法正中核心，垂着头，若失去意识。
“阵成！”为首的驱灵师大喝一声，食指中指并指一挥，就见地上法阵图纹如活蛇一般涌起，疯狂涌入了第五岚身体，符文全部印在了少年皮肤上。一切的力量，都在试图将他推向贺小堂。
这时，他们听到这少年发出了一声轻浅的笑音。
他始终平静放在身侧的手，此时忽然抬了起来。紧紧缠绕在白净手臂上的符文枷锁如若无物。
五指收缩，用力。
贺小堂蓦然嗓子一紧，眼珠子凸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Chapter 4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