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成蹊》坐隐公子

4、第四章

　　成蹊走到顶层的阁楼，推开了半掩着的大门，阁楼的角落有一个房间，她好奇的想透过外面封闭的窗户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一片漆黑。
　　算了吧，可能只是堆杂物的储物间吧，成蹊想。等等，房间里怎么会有铁链声呢？！那声音倒像是...有什么人被锁在里面撞倒了什么东西一样。成蹊试着扯了扯门上用锁链拴起来的锁，奈何无论她使多大劲这锁链也纹丝不动怎么都拉不开。
　　“有人在里面吗？”成蹊敲了敲门轻声问了问。
　　里面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发出了一阵凶狠的噼里啪啦的巨响，隐约还能听到一个像什么动物之类发出来的极其低沉的呜咽声，但是却没有人说话。成蹊这下子有些怕了，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却一下子撞到了什么人身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刘婶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成蹊的身后，只见她脸色铁青甚至有些阴沉，全然没有平日的柔弱亲和，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阴森森的，吓得成蹊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
　　“没，没做什么，我想着帮您把阁楼打扫一下才上来的。”成蹊吓得有些不敢喘气，几乎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刘婶看她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像是确认什么东西一样，又死死的盯着成蹊的双眼，声音低沉，“你刚刚没有听到什么吧。”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呵呵。”成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嗯...我顺便上来收我的衣服的。”
　　“我已经帮你收好放回你的房间了。以后晾衣服别到阁楼来了，一楼大院门口可以晾。”刘婶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成蹊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稳着步子下楼回了房间，关上门，一气呵成。

　　成蹊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喝了几口冷静了下来。刚刚那个房间里的声音，怎么听都真的不像是老鼠发出来的啊，而且那声音那么凶，听起来倒像是什么野兽动物之类发出的声音，不然为什么没有人说话呢？而且刘婶的脸色太可怕了...成蹊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道的小孩子，坏人狠人她都见过，却没有见过一个女人那么阴沉的脸，刚刚刘婶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之前一个人在家躲在被窝里偷看的恐怖片里的那个“猫脸老太太”。
　　那个房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成蹊撑着胳膊，摸了摸下巴，她的好奇心是彻彻底底的被勾了起来。可一想到刘婶那么抵触又可怕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吧，好奇害死猫。何况她现在是借住在别人家里，还是老实本分点好。

　　明天她还要上课呢。成蹊看了眼刘婶给她收进来放在床上的衣服，蓝白相间的衬衣黑色的牛仔裤，还挺休闲，就穿这件吧。
　　“那小子明天会来上课吗。”成蹊笑了笑，想起周策刚那一副吃瘪的样子就有趣。
　　她拿出行李箱里那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她平日里的随笔和一些日记，还有些她自己摘抄的古诗句。从小她就有写文章的好习惯，写日记也是从初中到工作一直没有断过的事情，来这里支教倒是一件可以记下来的好事。
　　她拿出放在行李箱内侧的那副黑丝边的眼镜，开始低头记载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6月9日 天气：晴

　　今天是来安塘村的第二天了，这两天我过得很舒适，有一种彻底释放自我的感觉。我想，这一次来支教的决定是疯狂的也是理智的。我已经沉默了太久了，也是时候该打破沉默了，毕竟一个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
　　这个地方的村民都很热情，民风淳朴，环境也很优美。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可惜的是现实好像不太允许啊...不知道爸妈看见我的信会是什么反应，来这里像是破釜沉舟，我把手机卡也给换了下来，为的就是真的“叛逆”一次，为自己真正的活一次。爸妈，你们就原谅我吧。
　　... ...
　　今天其实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惊吓又好奇的事情，刘婶家的阁楼好像藏了什么秘密，里面有什么东西被锁了起来，我知道好奇会害死猫可是还是忍不住去猜想...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我分内的事情吧。

　　成蹊写完了还在日记的末尾处画了一个笑得灿烂明媚的小女孩。其实她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当老师，虽说以前有想过当人民教师，但是却因为各种现实因素放弃了，这一次的支教之旅算是变相的给她自己圆了梦吧。
　　明天是她的第一堂课，她想给同学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所以也就不能按部就班的走上课流程。
　　思考片刻后，嗯，她大概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成蹊笑了笑。

　　成蹊第二天起了个赶早，起床的时候才六点半，学校八点钟上课，去学校的路途要半个小时左右，她还可以不慌不忙的吃个早饭再去学校。
　　她穿好了衣服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下了楼。刚下楼就看见刘婶刚做好了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
　　“小成啊，来来，快来尝尝我这刚出锅的抄手，你们大城市里的不喜欢吃这玩意吗，我昨晚特地擀好了面皮今天现成包的呢。”刘婶冲着成蹊笑得一脸和蔼，全然没有昨天“猫脸老太”的阴霾。
　　成蹊挑眉点了点，看来刘婶是不计较昨天的事情了。“嗯啊，刘婶你对我啊太好了，我刚起床就能享受到这种皇家级的待遇，真是幸福。”
　　这陶瓷做的碗格外大个，满满一大碗抄手香气扑鼻，让成蹊的味蕾彻底绽放开来。
　　“好吃就多吃点啊，你们当老师的辛苦，得多补补。”刘婶看了眼成蹊，舀了一大勺醋放在抄手里。
　　成蹊低头吃着，也没有多说话，吃完就和刘婶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刚刚吃早饭的时候说不来的一种很怪异的气氛，成蹊这人特敏感，对于人与人之间那点微妙的心理变化和面部特征能够很快的甄别出来，她其实吃饭的间隙有瞥到刘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沉，所以她也不敢多说话，匆匆吃完了那碗抄手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学校里提不提供饭菜，这样她平日里就可以在学校混完一顿三餐了，也不必再麻烦刘婶了。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学校门口。
　　一路上背着手缝布包穿着有些破旧淳朴的孩子们都纷纷侧目偷偷看成蹊，其中有个胆儿大的看起来虎头虎脑年龄像读高中的男孩子甚至冲着成蹊吹口哨。噗，成蹊笑出声来，这小子胆儿挺大啊。
　　“叮叮叮......”学校的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孩子们听到后撒腿就往教室里冲。

　　成蹊上了楼，停在了教室门口，听见教室里传来的嘈杂声心跳突然有些加速。她调整了下呼吸，深呼吸了几口气，恢复了平静以后就走进了教室。
　　班里所有人看见成蹊进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成蹊走到了教室黑板前，认真的看了一圈班里所有的孩子，大概三十左右个学生，嗯，那个刚刚冲着她吹口哨的男孩子正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噗，诶？还有最后排不就是那个臭小子周策吗。周策来上她的课，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和不大不小的在教室里回荡。“你们好，我叫成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成蹊。”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黑板上的粉笔在黑板的正中央写下了这句古文。
　　“老 师好。”班里整齐划一的问候声让成蹊有了些真实感，她这是在上课了，不是在上班。

　　坐在后排的周策从成蹊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现在看了眼成蹊在黑板上写的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女的字写得可以啊。

　　“今天呢，是我们的第一节课，我们没有课题，只有互相了解。”成蹊一边说一边走着，这个班的孩子除了周策和那个吹口哨的男孩子看起来还都挺乖的。
　　成蹊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张小虎，停在了他的面前，继续说道，“所以呢，我需要你们每个人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啊在下课之前交上来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不定，内容不定，你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还有，文章不用署名。”
　　成蹊话音刚落，班里的孩子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悄悄议论了起来，然后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一个扎着粗马尾辫的小姑娘举了手。
　　“你说。”成蹊朝着小姑娘点点头。
　　举手的小姑娘看了眼成蹊有些害羞。“成老师您好，我叫林静是咱班的班长。您刚刚说让我们写篇文章，这文章是不是可以随便写啊？”
　　成蹊笑了笑说道，“对，没有限制，没有体裁，你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甚至可以写些平时不敢说的话，而且不用写名字，我也不会给你们评分，但是最后我会挑一些写得比较优异的文章拿出来念给大家听。”

　　班里的孩子听见成蹊说的话觉得特新奇，都纷纷小声嘟囔着。
　　“好了，大家开始自我介绍吧，就从...这位同学开始。”成蹊扣了扣张小虎的桌子，张小虎吓得一个激灵就哐当一声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俺，俺叫张小虎！”张小虎偷偷的瞄了眼成蹊，脸涨得通红，“我，我会给喜欢的姑娘唱山歌。”
　　班里的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平日里这个张小虎就调皮的很，也难怪那天碰见张小虎的爸，特意对她说希望她好好管管张小虎。
　　“嗯，可以，很有勇气哦。你坐下吧，接下来按顺序一个个来。”

　　成蹊笑得如沐春风，那样子简直和前几天的“成蹊”就不是一个人，虚伪的女人。周策暗自吐槽着成蹊。

　　“我...我叫文智杰，喜欢读书写作，最喜欢的作家是法国的罗曼罗兰。”
　　罗曼罗兰？成蹊听到这个作家名，颇为欣赏的看了眼这个叫文智杰的学生，长相清秀，身材瘦小，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是学习很好也很乖的那种男孩子。
　　“那你能说说他的名言名句吗？”成蹊对着文智杰微微笑了笑，希望能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文智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颤：“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成蹊看着文智杰，和他一齐说出了最后的话：“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朵夫。”
　　文智杰有些惊讶的看着成蹊，想到啥似得突然又低下头羞涩的笑了。
　　成蹊赞赏的朝着文智杰点点头，“不错，平时看得书还挺多的，继续保持下去，加油。”

　　... ...

　　班里的气氛被成蹊带到了高潮，后面的同学都开始纷纷放开了自己，开始大胆的自我介绍，只是轮到周策的时候，班里一下子安静了，甚至安静到有些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