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成蹊》坐隐公子

3、第三章

　　一夜无梦。
　　成蹊醒来的时候已经日照三竿了，刘婶也没有上来喊她，下楼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只看见桌子上还有一碗已经微凉的挂面，刘婶真是个好人，成蹊笑笑，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今天是周天，明天正式上课之前她还有时间可以到处去转转，就当是熟悉环境了。
　　吃完了桌上的面，成蹊就出门了，为了不忘记回家的路，一路上成蹊还特意的记了记乡间有特色的各种建筑，她走了一条田间小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拐角处看见一大片绿油油的梯田那有三两个农民正在耕田，靠近梯田的不远处隐约看得见一所学校，那应该就是安塘中学了。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清新和放松，成蹊觉得她呼进呼出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她今天穿得也很休闲，只是脚上的白色运动鞋不过一会就沾满了泥水，成蹊蹲下来卷了卷裤脚，也不管脚下松软的田地踩溅出来的泥，悠然自得的往梯田中央走着。
　　这里信号时续时断的，索性成蹊也就不带手机出来了，她拿出兜里有些年月的mp3，有些缱绻的摸了摸，这个mp3跟了她有八年了吧。
　　耳机里缓缓流淌的纯音乐让她舒服的微眯起了眼睛。

　　来这里支教应该是她这辈子干过最“叛逆”的一件事了。她来这里支教就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性子寡淡，就连来支教这种看起来很重大的事情她也没有和谁商量，只是在出发前写了两封信。一封辞职信递交给了她的老板，还有一封她特意回了趟家放在了家里的桌子上，那之后她就收拾行李过来了。
　　回想起这几天自己有些“疯狂”的举动，她只觉得通体舒畅，如释重负，她到现在都可以回忆起她递交辞职信给她那个算计又刻薄的女老板时，她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差下巴没惊掉了吧。成蹊想到这，不自觉的轻笑出了声。
　　她只是不想再得过且过，不想再这样顺从又乖巧的过一辈子了。这种念头不知何时在她的心里悄声发芽，也许是从小被别人欺负不敢吭声时的逆来顺受，也许是小心翼翼的看父母脸色生怕挨巴掌时的惶恐不安，也或许是她每一天按时打卡月底结新时依旧能被扣掉薪水时的委屈无奈，在她最后一次充满斗志，慷慨激昂的写完企划书递交上去被撕得稀巴烂砸向自己脸的那一刻，她彻底的爆发了。

　　耳机里的歌像是映衬了此刻成蹊内心的心境一般。

　　盛夏的一场狂欢
　　来到了光年之外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

　　成蹊跟着耳机里那狂放的女声一齐唱出了声来：“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周策不知何时站在了成蹊的身后，看着坐在田里不嫌脏还大声高歌的成蹊轻笑出声。
　　“唱得挺好的。”周策蹲下来，并排坐在了成蹊身边。
　　成蹊吓一跳，转头看向周策，“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策挑挑眉，“刚来不久咯，去刘婶家找你你不在，想着来田里找找。”
　　“找我做什么？”成蹊暂停了mp3的歌，取下了耳机重新放回兜里。
　　“老唐让我带你去学校转转，说是让你熟悉下环境。”周策伸长了腿，声音懒散。
　　成蹊没有说话，老实说她也并不是很想和他有过多私人来往，她对周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而且她素来就不喜欢太过张扬的人，和她就不是一路人。

　　周策转头看了眼成蹊，“06年的老歌盛夏光年跟你的年龄还挺搭。”
　　这人说话真是不中听得很，成蹊脸色黑了几分，语气更加淡漠。“所以我这个老人也不会和‘小人’一般见识。”
　　“噗。”周策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觉得成蹊的话甚是有趣，“成老师的语文还真不错，双关用得很妙。”
　　成蹊懒得和他多废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吧，不是要带我去学校转转吗。”
　　周策收起了笑容，点点头。

　　学校看起来像是刚刷过漆不久，一片浅绿色看起来倒还挺有新意，周末的学校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大爷在学校门口放着老式收音机听着戏曲坐在台阶上嗑瓜子儿。
　　“陈大爷，又在听曲儿呢？”周策笑眯眯的冲着陈大爷高声打了个招呼。
　　这人谁都认识？成蹊挑眉，看了眼陈大爷，这大爷莫不是耳背，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大声喊他？
　　只见这陈大爷慢条斯理的吐着瓜子壳，听到周策的声音后抬起头看着周策，“诶，什么风把你这小子给吹来了噢？”
　　“这是新来的支教老师，我带她来学校转转，您给开个门吧。”周策弯下腰，凑近了陈大爷的耳朵大声喊着。
　　陈大爷听清后点了点头，看了眼成蹊，嗓门特大。“好嘞，欢迎欢迎啊。”说罢陈大爷就起身悠悠的开了铁门。

　　两个人走进学校，学校虽然简陋但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篮球场。学校总共有两层楼，第一层有三个小教室，第二层总共两个教室一个办公室。
　　周策一边上楼梯一边和成蹊解释道，“第一层是初中的学生上课用的，第二层是高中的，那边是办公室，校长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
　　成蹊走近左侧的教室，透过窗户看了眼内里的设施，一个有些小尺寸的黑板，还掉了几块漆，没有讲台，课桌板凳看起来像是自己做的一样长短不齐。
　　“这是你明天要上课的地方。”周策观察着成蹊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嫌弃和失望，倒是一脸淡定，“这环境比不上你们大城市吧，现在后悔还得及。”
　　成蹊转过头来白了一眼周策，“你们这里还有桌椅板凳就很不错了。”
　　“说得像我们这儿跟贫民窟一样。”周策笑出声，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你可不止教一个班噢，这整个学校的语文课都是你教，还不轻松呢。”

　　此时的天蓝蓝的，不时还有不知名的白色鸟儿飞过头顶，成蹊靠在走廊上，抬头看了眼天空，指了指那些鸟儿，“看见那些鸟没？”
　　周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不就是鸟吗，有什么稀奇的，“怎么了吗？”
　　只见成蹊笑得温柔又可亲，“我在想那些鸟怎么就没滴几滴鸟粪在你嘴里好让你闭会嘴。”
　　“......”

　　成蹊看周策脸黑得像吃了屎的样子心情颇好的哼了个小曲，下了楼。

　　这女人还真是，哈。周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嫌弃，想他平日在村里虽谈不上万人迷的地步，但好歹也是女的喜欢男的亲近，人缘好得很，到了她嘴里自己被嫌弃成这样？

　　成蹊走出学校门口，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周策。“好了，看也看了。你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行，我也没打算送你。”
　　成蹊刚准备扭头走，想到什么似得又说道，“说起来你应该是念高中吧...嘶，要是不来上我的课那可真是你的损失。”她故作思考的摸了摸下巴，那表情像是不去上她的课会真的极其遗憾一样让周策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
　　“走了，明天见，周策同学。”成蹊转过身去，背着周策挥了挥手。

　　一旁的陈大爷眯着眼摸着胡须笑得乐不可支，他耳聋心可不聋，这两个人的你来我往他都看在眼里，周策这孩子从小就心高气傲的，还没几个人能让他吃瘪呢。
　　“明儿你也来上课嘛，瓜娃子。”陈大爷摇头晃脑的磕着瓜子，收音机里正放着黄梅戏，一副怡然自得的派头。
　　“晓得嘞你就在这好好嗑你的瓜子吧，我先走了。”周策没好气的呛了下陈大爷，说完就转头离开了。
　　陈大爷看着周策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这小子看来以后和那个新来的老师有得整，啧啧。陈大爷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继续陶醉在戏曲儿的世界里。

　　成蹊回到住处，看了眼怀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她拿出刘婶给她的钥匙打开了门，家里还是空无一人，想着刘婶到现在都没回来应该是去忙农活了吧，她住在这里，人家也不收她费用，还供她吃喝，不勤快点给人家收拾收拾好像也说不过去。
　　她看了眼收拾的已经很亮堂的大厅，突然回想起昨晚睡觉之前上顶层阁楼晾衣服时无意中瞥见的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看起来有人住的样子，因为门口还摆放着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具，但是门上却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按理说，刘婶挺爱干净的一个人应该不会让那间屋子的门积那么一层厚厚的灰吧？
　　成蹊想着那个房间应该是用来堆杂物的所以也就无所谓干净不干净了，那她正好可以帮刘婶擦擦门什么的，一边想就一边去厨房找了块抹布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