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28、二十八

　　乱哄哄的人群散了。

　　映棠肯定是活不了了，不过也不会在于晚秋的屋里就直接杀人，恐怕是带到什么荒郊野外给解决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林轩、顾璟、于晚秋和新昼旧夜五人。

　　林轩沉声道：“七楼的花儿烟就是她的吗？”

　　于晚秋看上去已经很累了，她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嗯……”

　　她似乎不太愿意多说映棠的事情，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今天去找孟天泽，他有没有说什么？”

　　林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什么也都说了。”

　　于晚秋冷笑了一声：“孟天泽就喜欢这样，他自己是个神神叨叨的人，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心怀鬼胎……就算你们不是为了他而来，他也会对你们心怀不满的。”

　　林轩皱眉道：“他是不是一直在针对锦堂春？”

　　于晚秋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在他的天极城里，有一处不受他控制，甚至还有可能受别人控制的地方……孟天泽生性多疑，对此最不能容忍，他多次想要铲除锦堂春，不过因为‘不动天仙阁’乃是他师父，也就是天极派前任帮主的意思，孟天泽这个人虽然刚愎自用，但是却对他师父十分尊敬，因此一直在借机发作锦堂春，但是不敢真的动手。”

　　林轩点了点头：“楼里有他的人？”

　　于晚秋挑了挑眉毛：“可不止一两个哦。”

　　林轩叹了口气，于晚秋如今的日子过得的确很不容易。

　　于晚秋挥了挥手：“算啦算啦，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提这些了，倒不如说说你的事情。”

　　林轩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我的事情？”

　　于晚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璟：“你们来，应当就是为了花儿烟的事情吧。”

　　林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去看顾璟。

　　顾璟犹豫着点了点头。

　　于晚秋又问道：“孟天泽对花儿烟的事情把控得密不透风，如今花儿烟在天极城也不过出现了三个月不到，而且自那之后出城就变得极为严苛，花儿烟的事情，恐怕就连天极城附近的几个村落都还不清楚……甚至在天极派里，除了几个少数的高层知道是孟天泽在控制这个东西以外，大多数人都以为是番邦流入的物品……你、是如何知晓的？”

　　顾璟轻咳了一声，但却也并不算太尴尬，自他看到于晚秋开始就知道必然是有这么一问的：“花儿烟，的确与我有些渊源……我并非是为了查孟天泽，而是为了查花儿烟本身。”

　　于晚秋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禁愣怔。

　　顾璟也不含糊，继续解释道：“先前因为线索太凌乱，我也走了很多冤枉路，最近也是因为一些错误的讯息一路追查，这才到了天极城……说来惭愧，孟天泽的确还没有露出马脚，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和花儿烟真的有所关联……只是因为他如今是武林盟主，我实在找不到线索，只能从他身上开始插起……毕竟花儿烟需要种植炼制，并非是普通人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于晚秋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花儿烟的存在？”

　　顾璟又轻咳了一声：“花儿烟也许并不太有名，不过它还有一个称呼，叫做……阿芙蓉。”

　　于晚秋一窒，“阿芙蓉”这个名字其实并没有那么如雷贯耳，但是也绝非什么名不经传的小物件，盖因为前朝灭亡，就是由于这么个东西。

　　只是阿芙蓉在史料上的记载过于模糊，而且又被写得神乎其神，不少人都只觉得那是个传说，或者是为了掩盖别的什么更深的东西。

　　于晚秋略略一想，突然发现阿芙蓉和花儿烟竟然是真的能够对得上号的——说是能够“包治百病”“致人欲仙”，此后又会让人日渐虚弱，直到再也摆脱不了。

　　顾璟向于晚秋作了一揖：“晚辈与阿芙蓉之间……的确有些很深的渊源，但却只想要将它毁去，绝无利己谋私之意……各种关系，恐怕不能如实相告。”

　　于晚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看向了林轩：“你知道吗？”

　　林轩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顾璟一愣，而后看向了林轩。

　　林轩不为所动，只仍然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于晚秋摇了摇头，轻叹道：“罢了，如今这个江湖，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顾明玉，你且记住你今天说得话，若是有一日我发现你与孟天泽一样用花儿烟谋取私利，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顾璟恭敬道：“若真有那一日，但凭前辈发落。”

　　林轩却摇了摇头：“他不会。”

　　于晚秋看了看林轩，又看了看顾璟，扼腕道：“色令智昏。”

　　林轩：“……”

　　顾璟：“……”

　　顾璟从未想过，“色令智昏”这个词有一天还可以用在林轩和自己的身上，若真要说是“色”，那也该是林轩更胜一筹才是啊。

　　于晚秋也不再纠结，只是朝着林轩抬了抬下颌：“好了，正事说完了，现在该来说一说你们的事情了。”

　　没由的，顾璟觉得一阵心虚。

　　林轩面色如常，但呼吸也乱了一分。

　　于晚秋看着林轩的手腕，挑了挑眉毛：“那是怎么回事啊？”

　　林轩没有答话，过了几息，才缓缓开口：“是顾璟送予我的。”

　　于晚秋冷哼了一声：“他送你，你就要了？”

　　林轩点了点头：“他送我，我就要了。”

　　于晚秋恨铁不成钢般的拍了拍身边的垫子：“你！你说说看你！你怎么就要了呢？”

　　林轩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答道：“色令智昏。”

　　顾璟在一旁拼命咳了好几声，这才终于忍下了自己的笑声——他若是真的笑了，怕是用不着等到他私用花儿烟，于晚秋就有可能恼羞成怒的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了。

　　于晚秋果然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捂了捂心口，向林轩和顾璟挥了挥手道：“快滚吧，不想看见你们……”

　　林轩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小姨莫气……”

　　于晚秋又恨恨地锤起了垫子：“我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断也是断了林予笙的香火！你们老林家自己的事，我可管不着啊！还不快滚！”

　　顾璟怕她真的气出毛病来，拉着林轩连忙走了。

　　二人回了自己的屋子，顾璟把林轩按在床边坐好，自己则是拉了把椅子，抱胸坐在林轩的对面，看着林轩抬起了下颌：“说说吧。”

　　林轩皱眉：“说什么？”

　　顾璟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道：“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愿意收下我的红绳的……说说你这么对我和花儿烟的事情这么清楚，说起来，我先前就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按道理，我与花儿烟毫无关联，但是你从最开始我说要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显得波澜不惊，一点也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甚至在火雨山庄，你都一眼就认出了窗台下的花，还把那花给我看……”

　　林轩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没有接话。

　　顾璟接着道：“你本来就不会说谎，但在速水堂的时候就配合我演戏，在火雨山庄的时候又骗了赵万江一次……按道理来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轩反问道：“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璟又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应该是那种正气凛然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就像是在箫云山庄的时候，你听说我劫镖，用剑鞘抽了我一顿……也不对啊，你知道他们送得是麒麟剑，按你的性子，应当是会支持的……”

　　林轩看着顾璟，定定开口：“我知道，那不是麒麟剑。”

　　顾璟一怔，点了点头：“也是，宋青松此人狡猾自私，他和赵万江表面上关系亲近，实际上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他当年好不容易得了麒麟剑，又怎么会真的因为火雨山庄的三言两语和一个未婚先孕的宋婷把麒麟剑拱手让人？”

　　林轩轻哼了一声：“是这样吗？”

　　顾璟看着林轩，露出了个浅浅的笑：“那不然？”

　　林轩低下了头，他从一边拿了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着乱云的剑鞘：“我知道那趟镖不是麒麟剑的原因，并非是你说的……猜测宋青松不会送出真剑。”

　　顾璟凑近了林轩，硬是挡住了林轩看向乱云的视线，他歪头看着林轩的眼睛：“那是什么原因？”

　　林轩无法，只好又把软布放在一边，一字一句道：“因为，宋青松从来没有拿到过麒麟剑。”

　　顾璟看着他林轩，眼里似乎有光华流转。

　　林轩继续道：“亓官家从来没有送出过麒麟剑，麒麟剑从来没有离开过亓官家。”

　　顾璟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现在正是锦堂春最热闹的时候，即便是在九楼，也能够听得到楼下的喧闹声。

　　屋子里没有点灯，但屋外的烛火已经足够照明。

　　林轩抬起了眼，这一次是林轩看向了顾璟的眸子：“麒麟剑一直在你手上，我说的对吗？亓官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