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19、十九

　　顾璟和林轩辞行的，赵万江和金师爷实际上是很不愿意的。

　　当然和感情没有什么关系，老实说真的要从个人情感出发，赵万江是真的很讨厌顾璟和林轩两个人，他与这两个人的气场天生不和，若无必要，真是希望余生再不相见。

　　只不过因为这两个人现在有着太多的秘密，而且大多都和火雨山庄有关。

　　金师爷也很想将二人挽留下来，谈清楚“种花”的事情才好。

　　偏偏林轩和顾璟都铁了心想要离开，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很不一般，原本还有着杀死赵景龙的嫌疑，现在连嫌疑都已经洗脱了，当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将人强留下来。金师爷只好又做主备了许多的干粮和盘缠，力求做到让人“开开心心的来，开开心心的走”。虽然来的时候并不怎么开心，但现在将功折罪，希望这两位不要计较。

　　林轩和顾璟当然是不会计较这些，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孟天泽的事情，速水堂和火雨山庄似乎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事情的源头在孟天泽那儿，他们得要从孟天泽的身上下手才行。

　　赵景泉没有出来相送，可能还是为了避嫌，他只是差人送了句话给顾璟，说是：“山高水远，望君珍重。若是又遇上了什么难处，可以写信给他，他能帮则帮。”

　　顾璟很满意他的口信，开开心心带着林轩离开了。

　　天极派在中原地区，距离火雨山庄并不太远，原本只是一个小镇子上的一个小门派，但因为如今的武林势大，孟天泽一手发展起来了天极派，小镇也慢慢的扩容成了一座城，叫做天极城——

　　天极城就是天极派。

　　孟天泽的消息比赵万江和宋青松都要来得快，实际上从林轩一到达速水堂，林轩和顾璟的消息就被摆在了孟天泽的案头。

　　林轩足不出户，事出反常必有妖，孟天泽当然清楚这件事，因此一直在关注林轩和顾璟的动向。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来？”

　　孟天泽生得儒雅，面白无须，一点也看不出已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了，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腰间带着一柄长剑，端得是一派大侠风范。

　　他身边站着的人叫做季凌云，是天极派如今的二把手，既是孟天泽的师弟，又是孟天泽的妹夫。

　　季凌云皱着眉头，显然也对林轩和顾璟的行踪迷惑不已，孟天泽担任武林盟主已有近三年了，林轩从未露过面，只让箫云山庄送来过贺礼，顾璟倒是见过两回，但都是在天极城中匆匆一瞥，他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似乎没了他江湖上就要乱成一团似的。

　　孟天泽虽然没有说过，但季凌云却知道孟天泽最不喜欢顾璟这样的人——年少成名，背景颇丰，在江湖上人人都称赞一声“顾大侠”，多少闺秀芳心暗许，多少侠士都以结交顾璟为荣。

　　这些都是孟天泽不曾拥有过的，因此他最看不惯这样的人。

　　季凌云小声叹了口气道：“的确不清楚……也许只是路过。”

　　孟天泽却摇了摇头，他天生长着一张周正的国字脸，即便不笑也不会叫人讨厌：“绝无可能，顾璟劫了速水堂运给火雨山庄的镖，那趟镖据说送得是麒麟剑；又前往扬州去救亓官悦雨，林轩因此下山，杀了速水堂的周云峰，又和宋青松起了冲突……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可是之后……”

　　季凌云知道孟天泽在说什么，之前的这些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但凡是解释得通的事情便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自从顾璟和林轩二人离开扬州开始，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两个，却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季凌云斟酌着开口道：“火雨山庄的赵景龙刚死，我听闻赵庄主和他身边的金师爷都很怀疑是顾璟动得手，也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查了顾璟好几遍，却始终没有查出来什么……可见，顾璟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

　　孟天泽仍是觉得不放心：“赵万江那个人我是知道的，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什么本事……金师爷倒是个聪明人，不过也就那样了……最近，你和他联系过没有？”

　　季凌云一愣，而后恭敬答道：“未曾联系。”

　　孟天泽又问：“顾璟从火雨山庄出来之后，他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季凌云点了点头：“凤凰山封山之后，火雨山庄那里的消息便就传不出来了，自那以后便与他失去了联络……不过最近火雨山庄又有了新的动向，想来应该是不久就能解封了。”

　　孟天泽应了一声：“尽快和他联络上，我要知道顾璟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季凌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尊主，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顾璟先前也曾经来过天极城不少次，怎么这次就……属下看来，应该是扬州事了，林轩又极少下山，他这才与林轩二人游山玩水……只是因为林轩以往不怎么走动，江湖上的门派世家都杯弓蛇影的……怎么我们也……”

　　孟天泽轻笑了一声：“你可知顾璟是什么人？”

　　季凌云点了点头：“是剑震九州顾清河和亓官家的嫡长女亓官晏的儿子。”

　　“这就是了，”孟天泽抬起了下颌，看了看自己挂在墙壁上的书画：“顾清河在亓官家覆灭之后不知所踪，江湖上人人揣测他也已经遭遇不幸；亓官晏更是死状凄惨，被人发现跳下了麒麟山峰，粉身碎骨……可顾清河是当时名动九州的大剑客，亓官晏也不是普通的女人，在亓官楚辰出生前，江湖上从未有人觉得亓官家下一任的家主会不是这个女人……这么一对夫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季凌云皱起了眉头：“若是这么说来，当年亓官家的事情本身就很诡异，亓官家虽然已经不如最鼎盛的时期，但仍然足以傲视群雄，不提本家子嗣和入门弟子，即便只是仆役也都各个身手超绝，江湖上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揣测流传，都在猜测到底谁是当年事件的真凶。”

　　孟天泽低头看向了季凌云：“现在的江湖上，最受人怀疑的就是顾璟的师父元谋真人……但若真的是元谋真人做的，那顾璟与他就是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又怎么会有师徒情分呢？”

　　季凌云点了点头：“可除了元谋真人，还有谁能够做得到呢？”

　　孟天泽笑道：“元谋真人也是做不到的，除非有十来个元谋真人同时出手……不然两千多人，就算元谋真人一掌一个，也不可能做到整个山庄无一活口……莫要忘了，麒麟山的地理形势特殊，十二座山头同时着火，你觉得有可能么？”

　　其实季凌云也知道当时的事情存在着诸多的疑点，可是如今的江湖没有人能够解释得了为什么——

　　为什么麒麟山庄的人会在一夜之间死绝，麒麟山又化为了灰烬？明明连一个仆役都没有放过，却有三个小孩子逃出生天？

　　孟天泽又接着道：“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真相的人……大抵都已经死了。”

　　季凌云脱口而出：“也不知是谁会知道亓官家覆灭的真相？”

　　孟天泽看着他：“箫云山庄的前任庄主，林予笙。”

　　季凌云觉得越发迷惑，他不解的看着孟天泽：“林予笙？他怎么会知道亓官家的事情？箫云山庄的人是出了名的足不出户，林予笙和他的儿子林轩都是这样，一年也才出门一次……”

　　孟天泽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是在亓官家出事前三天，箫云山庄的林予笙就已经收到了亓官晏的飞鸽传书，他带着箫云山庄的人立刻出山，紧赶慢赶到了麒麟山下，那时山上的火势已经很旺盛了，箫云山庄的仆役又忙着灭火，替亓官家的人收尸——一天一夜之后，距离亓官家最近的第二个门派风华门才赶到麒麟山下。”

　　季凌云之前并不知道这件秘辛，果然是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天泽道：“林予笙与亓官晏私交甚密……”

　　孟天泽又勾了勾嘴角：“亓官晏应当是早就察觉出了不对，这才叫林予笙去麒麟山助阵，未曾想箫云山和麒麟山相隔千里，林予笙最后也没有来得及赶到麒麟山庄。”

　　季凌云吐了口气：“若是这样说来……林予笙的确可能知道麒麟世家的秘密。”

　　林予笙和箫云山庄的人是最先到达麒麟山的，麒麟山上死掉的人，他们的尸体都经过了箫云山庄之手，这些人因何而死、死了多久，只有林予笙知晓；亓官晏给他的飞鸽传书中恐怕也已经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已经知道了麒麟世家面对的危险，那总也会了解一些麒麟世家为何会面对这些……从这个角度来说，林予笙应当是当年事件中的一个关键。

　　孟天泽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只是林予笙死得早，若是在我当上武林盟主之后再死，我也好找个由头重翻麒麟山庄的旧账……如今却是不行了……”

　　季凌云又把话题带了回去：“可是这些……与顾璟和林轩有什么关系？”

　　孟天泽看着季凌云，有些嫌弃的叹了口气：“顾璟是亓官言和顾清河的儿子，虽然当时不大，但未必什么都不知道；林轩则是林予笙的儿子，麒麟世家出事的时候他也还小，可林予笙去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们两个人，恐怕都对以前的事情有些了解，这个时候要来天极城……我很担心。”

　　季凌云恍然，他睁大了眼睛：“您是说……”

　　孟天泽浅笑：“从麒麟山庄得来的东西……既然已经抓到了手里，我便不想再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