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17、十七

　　第二天上午，赵万江果然接见了顾璟、林轩和赵景泉。

　　金师爷在一侧陪坐。

　　赵万江是个直性子，弯弯绕绕的东西并不拿手，他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顾大侠去找我的侄儿了？”

　　顾璟点了点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赵庄主，我曾经在都城和二少爷有过一面之缘，想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就去找他谈谈心。”

　　赵万江转头看向了赵景泉笑道：“侄儿先前不是说不认识顾璟么？”

　　赵景泉便作揖答道：“实在是因为最近的火雨山庄出了太多的事情……侄儿，侄儿知道欺瞒伯父不对……可是当时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赵万江也不接话，又看向了顾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顾璟便叹了口气：“昨日一到凤凰山下便听说了大少爷的事情……实在哀痛万分，只是听着事情的发生，我只觉此事与二少爷脱不了干系……可是我与二少爷又是故交，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的的确确是认识的，我总觉得二少爷不像是会谋害兄长的人，因此才跑去了二少爷的屋中与他当面对质。”

　　赵万江扯了个笑：“你不知道有人在跟着你么？”

　　顾璟忍不住笑着答道：“正是因为有赵庄主派来保护我的人，我才敢独身一人去找二少爷谈心……不然，我也会害怕的么……”

　　赵万江见顾璟油盐不进，又看向了林轩道：“林庄主可知顾大侠昨日离开了房间？”

　　林轩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嗯。”

　　赵万江又道：“那林庄主为何不加以阻拦？”

　　林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腿长在他的身上，我怎么管？”

　　赵万江被气得不轻，倒是金师爷笑眯眯的接话道：“那不知道顾大侠和二少爷聊完，有没有发觉杀死大少爷的凶手到底是谁？”

　　顾璟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二庄主的死……查清楚了么？”

　　赵经江虽然是户部侍郎，但是江湖人更喜欢称呼他为二庄主，他自己本身可能也更加喜欢火雨山庄二庄主的这个身份。

　　赵万江一愣。

　　顾璟摇了摇头道：“看来也还没有消息。”

　　赵万江没有开口，赵经江虽然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但是自小与他就不亲厚，尤其是入朝为官之后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以说赵万江和赵经江兄弟两看相厌。

　　顾璟又接着道：“先是二庄主出事，现在又是大少爷出事，看上去似乎都围绕着二少爷……不过，赵庄主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最直接的是围绕着谁呢？”

　　赵万江抬起了眼皮：“你是想说围绕着我？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儿子，难不成我会派人去杀了他们？”

　　顾璟连忙赔笑：“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赵庄主实在是误会我了……不过您也发现了，一个是您的弟弟，一个是您的儿子；对于二少爷来说，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堂兄，的确没有赵庄主那么亲近……”他看赵万江似乎是要发作，连忙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对于火雨山庄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是不可获取的角色……如今他们死了，庄主怎么不去想一想，是不是火雨山庄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呢？”

　　赵万江原本想要呵斥顾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却是慢慢凝重了起来。

　　金师爷见情况不对，连忙开口道：“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也已经到饭点了，让人开宴吧……林庄主是个不爱出门的，顾大侠又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也不容易……有什么话到了饭桌上说不得呢？”

　　顾璟听出了金师爷话中的松动之意——实际上虽然很多人都会怀疑赵景泉，但赵景泉的确不具备杀人的能力，他的武功很一般，也不认识什么江湖人，顾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强行推出来的，因为顾璟是他们能够揣测的、唯一和赵景泉可能接触的江湖人。

　　只不过顾璟和林轩离开了扬州之后一路上都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火雨山庄的人一查便知道，赵景龙死的时候，不论是顾璟还是林轩都不可能出现在火雨山庄的范围内。

　　顾璟不可能，赵景泉的嫌疑就又更小了。

　　金师爷这个时候扯开话题无非是担心赵万江这个藏不住事情的傻乎乎的又把火雨山庄的秘密给抖搂出来。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不过火雨山庄还算厚道，都是干净的饭菜，没有在吃食里做什么手脚。

　　吃完了饭，顾璟便和赵景泉走了出去，留下林轩一个坐在屋内。

　　不管是金师爷还是赵万江对于林轩都是有些发憷的，或者说整个江湖，除了顾璟以外，没什么人能够面不改色的看着林轩的脸。

　　林轩本就清冷，脸上又毫无表情，一身孤高之意，且武学已入臻境，谁都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轩先开得口：“赵庄主，这一次，其实是我来找你。”

　　赵万江显然被林轩吓了一跳，连金师爷也忍不住多看了林轩两眼。

　　林轩这冰冷没有起伏的声线，听上去下一句话就是“已经杀了你弟弟和儿子，现在该轮到你了”。

　　赵万江暗暗戒备，但林轩却坐着没有动作。

　　赵万江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丢人异常，林轩的年纪不大，算起来都可以当他孙子了，现在他却是被林轩吓得一惊一乍的，好在这儿也没有外人，不然他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

　　赵万江斟酌着开口道：“林庄主不常出山，不知道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轩接道：“孟天泽之前给我发了飞鸽传书。”

　　赵万江和金师爷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动摇。

　　不过赵万江也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只是笑道：“是么？不知道……孟大侠找林庄主是为了什么事情？”

　　箫云山庄不理江湖杂事，这是几百年来的传统，直到林轩这一代因为顾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频率才高了那么一点。

　　林轩抬起了眼，看着赵万江定定道：“他说……箫云山地处偏远，很适合、种花。”

　　赵万江的瞳孔微震，忍不住又去看金师爷，他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林轩已然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二来。

　　金师爷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林轩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这是箫云山庄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中立下的声望，就算是有人说孟天泽欺上瞒下也不会有人觉得林轩会胡说八道，而且林轩从箫云山千里迢迢的跑来了凤凰山，若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大事的确很没有必要。

　　但不知为什么，金师爷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赵万江却是藏不住事的，立刻开口道：“那林庄主是怎么答复的？”

　　林轩看着他，皱着眉头答道：“我说我不懂。”

　　赵万江一时无话。

　　金师爷只好开口道：“然后……孟大侠又是怎么说的？”

　　林轩开口道：“他说不管我有什么不懂，都可以来凤凰山问赵庄主。”

　　赵万江心神一动，只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孟天泽的意思，他看了看林轩，又看了看金师爷，小声道：“你可知种的是什么花？”

　　林轩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赵万江便接着说道：“种的是富贵花。”

　　林轩越发疑惑，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赵万江在说些什么，开口道：“何为富贵花？”

　　赵万江想了想，便从开头说起：“林庄主虽然年纪小，但是应该也听说过麒麟世家吧？也就是亓官家，亓官风曾经与你的父亲有过一战，我有幸就在当场，那一战飞沙走石、风云变色，让人看得实在是酣畅淋漓！可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不然若有机会看到那样的对决，一定会对剑术更有体悟。”

　　林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是在说花么？”

　　赵万江点了点头：“是啊，是花……亓官家的富贵延续了五百多年，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林轩开口：“赵庄主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是因为种花？”

　　赵万江笑着摇了摇手道：“那当然不是……亓官家最开始的时候是以冶铁为名的，他们家最出名的便是链接在山峰之家的铁链子，这些链子都是亓官家的老祖宗炼制的……因为他们锻造出来的兵刃乃是一绝，不论是江湖人士还是朝廷的官兵都喜欢在亓官家购买兵械，因此才有了亓官家的百年辉煌。”

　　林轩似乎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冗长，又开口道：“可是，这和花有什么关系？”

　　赵万江便解释道：“这种辉煌只延续到了亓官风那一代，江湖上的名刀名剑越来越多，而且使用不同兵器的人也越来越多，用木棍的、用掌法的、用毒药和暗器的……但若说到底是什么最终导致了亓官家的兵刃无人问津，就是江湖百晓生排出的名剑谱和名刀谱，亓官家冶炼出来的兵刃在榜单上少得可怜……而且大多都已经是老祖宗炼制的东西了……亓官家做不成生意了，你懂么？”

　　林轩点了点头。

　　赵万江便接着道：“做不成生意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钱了，可亓官家上上下下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要养，亓官风的夫人便向亓官风提了个意见。”

　　林轩接道：“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