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老亁爹

50、不速之客

　　秦歌把脸埋进俞眠的脖颈处，炙热的呼吸灼的俞眠两耳通红，甚至连心律都开始和秦歌的呼吸声重叠。

　　他感觉肩上伏了一只大型犬，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颤抖，接着，凉冰冰的水珠落在耳后那片滚烫的皮肤上，冰的俞眠一个激灵。

　　俞眠无比忿恨自己的胳膊被打了石膏，现在连抱抱秦歌都做不到，难得见到秦歌这么脆弱，他却说不了也动不了。

　　是冷寂了太久吗？眼泪都是冰凉的温度。

　　秦歌用脸蹭了蹭俞眠的耳壳，哑着嗓子问：“俞眠，谁来心疼你呢？”

　　你心疼我，谁又来心疼你呢？

　　明明你比我更累。

　　俞眠的身子僵硬住，彻底变成了木乃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瞬间失去了神色，空洞的像洋娃娃的眼睛。

　　心脏暂缓了片刻，血液凝固的瞬间，俞眠脑袋嗡的一声懵了，接着，心脏被撕开的疼痛席卷到整个胸腔，他剧烈的咳嗽几声，跌回床上，便一动不动。

　　眼前一片黑，脑袋一片黑，什么都是黑的，看不见，摸不到，除了心口嘶嘶啦啦的疼，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秦歌感受到俞眠身上笼罩的悲戚，轻轻拢住了俞眠裹满纱布的身子。

　　他以前就觉得俞眠很瘦，裤筒永远都能灌风，脚踝细的一把就能握住，现在拥在怀里，更加觉得瘦的可怕。

　　俞眠失魂似的瞪着眼，似乎没想到秦歌会说这种话，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不明白这种问题为什么会问到自己头上。

　　从那次爆炸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不需要人心疼了，人造皮肤植入到脸上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痛觉这种东西仿佛从他的五感中溜走了。

　　他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久到骨子里都浸了消毒水的味道，每天除了复健，他都是一个人。

　　没人因为他流眼泪，包括伯父。

　　他自己也没哭过，他觉得没必要哭，又不痛，或者说，没人感受到他的痛，哭给谁看？

　　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个游离在人世之外的孤魂，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把那些魔鬼一起拉到地狱，他活着，只有这么一个目的。

　　所以，谁会心疼他呢？他需要谁心疼吗？

　　不会。

　　没有。

　　秦歌的一句话，仿佛一把刀，劈开了他的固有思维，狠狠地握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到痛了，无法呼吸的痛，痛到发不出声，连呜咽的声儿都叫不出。

　　他像是迷糊了许久的人，在这一刻醍醐灌顶。

　　原来，我也需要人心疼的啊。

　　秦歌轻轻吻了吻俞眠的发根，直起身子，又是一脸冰冷，除了眼角的微红泄露了他刚刚哭过的事实，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

　　“以后，我疼你。”

　　秦歌摸摸俞眠的脑袋，转身去了卫生间，俞眠憋了许久的呼吸忽地一下放开，一个大喘气，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没办法去擦，只能由着眼泪滑进枕头里，眼皮子抖了几下，就闭上了。

　　秦歌先打电话找了南窗报的主编，也没说其他的事，只是表达想要一起吃个饭的想法，那边听到了秦歌的身份，爽快的应了。

　　秦歌刚挂断，白慎言那边就打了过来，本来以为是要商量着怎么处置那份证据，结果白慎言去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分钟，秦歌再出来的时候，俞眠又睡了，估计是刚才耗费了太多精力，这会儿睡的很安稳，连秦歌碰到柜子都没发现，换做是以前，肯定早就醒了。

　　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俞眠的呼吸渐渐微弱，随时都能淡去，秦歌不放心的捏着他的手腕感受着脉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俞眠还活着。

　　“好梦。”秦歌低头轻吻俞眠的眼睛。

　　罗小宝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郭达那独有的大嗓门瞬间让他意识到有事发生，跑到阳台上伸头看了看，一辆红旗轿车驶进了院子里，郭达正和助理站在大门前迎接。

　　许多同事都出来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看郭达紧张的模样就知道是上头来人了。

　　不过最近也没听说有人来视察啊，难道是突袭？

　　罗小宝静静的观察，郭达主动上前打开车门，那个穿着西装的斯文男人下了车，对着郭达笑了笑。

　　熟悉的脸，罗小宝眼睛一跳，飞快回到办公室，对比了网上的照片，马上拨通了秦歌的电话。

　　秦歌刚和白慎言打完电话，罗小宝的就进来了。

　　“怎么了？”

　　“组长，戴康年来了，郭局正在接待。”

　　秦歌眉角微扬，有些出乎意料，“注意盯着，我一会儿回去。”

　　“好。”

　　罗小宝挂了电话，就看到白乐言推着尤紫贝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操作器，边走边看着。

　　“小宝，来的是谁啊？那么多人都往会议室去。”白乐言把尤紫贝推到桌旁，放下包，盯着手里的操作器，还没等罗小宝回答，哎哟一声叫起，“这，这不是戴康年吗？他怎么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啊？上面来暗访？”

　　“你怎么知道是他？”罗小宝好奇的凑到白乐言身边，看到显示屏上正是会议室的画面，戴康年坐在上首，郭达在他左边，还有几个其他部门的人员陪侍着。

　　“你这高级啊，哪里弄的？”

　　白乐言扬扬下巴，得意道：“哥哥送的，最新款无人机，零噪音，小巧易隐藏，我今天只是试试，没想到画质挺好。”

　　尤紫贝咬着奶茶的管儿，乐道：“还易隐藏呢，要不是安全部的大叔批了，你这飞机就别想在周围飞起来。”

　　白乐言坐在她身边，认真的调整角度，希望可以看清几个人在做什么。

　　戴康年先是发表了一段讲话，地下的人纷纷鼓掌，然后郭达又说了一些什么，旁边的记录员正在做会议记录，看着一群人的表情，氛围似乎不错。

　　“难道真是来视察啊？可真会挑时间啊。”罗小宝暗暗嘀咕了一句，尤紫贝朝他看了一眼，推着轮椅默默出了办公室。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郭达陪着戴康年进了休息室，门一关上，人就消失在画面里。

　　罗小宝急的拉着白乐言的胳膊让她继续追踪，白乐言刚想叫尤紫贝管管，没想到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贝贝呢？”

　　罗小宝去卫生间看了一圈，也没有人，心里一惊，猜到：“会不会去休息室偷听了？”

　　白乐言想起尤紫贝的性格，点了点头，“是她会做的事。她以前在警校不是学过窃听吗？”

　　“她那腿，还窃听？走路都成问题！”罗小宝顿时来了火气，一边骂着乱来一边跑出去找人，白乐言不放心，拿着操作器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来到休息室附近，却没有见到尤紫贝的身影，来往的几个工作人员看到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又低头嘀咕起来。

　　无视那些人怪异的目光，白乐言拉着罗小宝的胳膊，让他看屏幕。

　　“我的妈呀，郭局，郭局这是怎么了？他，他为什么要给戴康年下跪？！！”

　　白乐言震惊的看着那个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人，满脸乞求的跪在戴康年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戴康年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漫不经心的抽着烟，仿佛看不到眼前跪着的人。

　　郭达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流了泪，他双手合十，不停的拜着，嘴里也在一直说，神态悲伤又低微。

　　“组长猜对了，郭局和戴康年，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罗小宝怒视着屏幕，咬牙切齿，“或许戴康年就是背后的黑手，他见形势不妙，这是要找人背锅了！”

　　白乐言大吃一惊，也觉得罗小宝的猜测很有道理，否则，以郭达的性格，不会在戴康年面前这般低声下气，除非他有把柄在戴康年手中。

　　“我的妈呀，这太可怕了，一直追踪的凶手竟然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面前，我们还傻乎乎的给他卖命！”白乐言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声音太大。

　　“先回去，贝贝不在这里。”罗小宝担心打草惊蛇，拉着白乐言假装找人，从会议室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秦歌和俞眠打了一声招呼，就飞快的赶回局里，在大院里见到了香樟树下的尤紫贝，坐在侧面，不注意很难发现，看样子正在打电话。

　　他无意偷听别人的隐私，但是尤紫贝突然叫了一声，脸色马上变的严肃起来，像极了遇到大案件时的反应。

　　秦歌慢慢走过去，拍了拍尤紫贝，吓的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见是秦歌，松了口气，有马上抓住秦歌的胳膊。

　　“怎么了？”

　　“组长，大哥有没有和你说他拿到的那份证据上写了什么？”

　　秦歌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移到了这上面，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当年走私的一部分货物和资金没有及时转移，仍然在国内，白慎言的意思是，对方肯定会暗中转移这批烫手山芋或者直接销毁，我们需要尽快追踪到那批货物，那是死证据，绝不会被推翻。”

　　“如果查出这批货物和那个人有关，就可以彻底翻案了吧？”尤紫贝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秦歌。

　　秦歌见她两眼放光，见到神仙似的，语气带着试探，又带着希冀。

　　他点点头。

　　尤紫贝努力的呼吸，是自己不那么紧张，她四周看了看，朝秦歌挥挥手，秦歌弯下腰，贴过去。

　　说完一段话，秦歌的眼睛也突然亮起来。

　　“你确定消息准确？！”

　　“如果真有这批货物存在，那八成没错，那种地方，不可能凭空出现这么多宝贝，一定就是当年他们来不及销赃藏起来的！”

　　那瞬间，秦歌和尤紫贝同时看到了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一点一点洒下来，最后驱散了整片乌云。

　　“秦歌！”

　　背后有人叫了一声，秦歌回头，是郭达。

　　尤紫贝紧张的拉住秦歌的手，对他摇摇头。

　　“没事，这是警局。”秦歌知道尤紫贝的担忧，拍拍她的手，“如果我下班还没回办公室，记得去医院看看俞眠，也被告诉他我的事。”

　　“组长！”尤紫贝急切的喊。

　　秦歌只是笑了笑，绷着脸朝郭达走去，一步一步那么稳重，又带着一点义无反顾，仿佛是去赴死的勇士。

　　尤紫贝看到了站在楼上休息室窗边的戴康年，那人西装笔挺，抽着一支烟，眼睛在烟雾里忽明忽暗，视线的落点，正是楼下的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