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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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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无羁消化了几秒，自觉这魔肯定要比恶鬼好一些。
单纯从字面上看好像就挺高级，关键是这魔肯定要比鬼厉害。
如此说来，正是因为有这个人在他身边，所以那些东西才没有靠近他吗？
他心里想了片刻，自觉此魔对他还是很不错。于是真心道：“今晚真的是要感谢你。你我素未相识，竟然委屈你一个堂堂大魔来保护我，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只是不知你平日有什么爱好，我该如何报答？”
他说完就开始掰着手指盘算，殷勤道：“你看看，你是要香火还是要贡品？或者想吃点儿什么，要点儿什么，我若是能做到的，必定竭尽全力！”
那大魔并没有说话，常无羁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答。正想开口再问，就觉得环抱着他的双臂一松，仿佛是有一只手，轻盈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温柔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揉。
常无羁愣了一下，忽然就产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他平日无所事事，除了赌场最爱去的就是茶楼。那说书的老头每日都不重样，千奇百怪讲了不少。
常无羁听过很多诸如此类的精怪轶事，大多都是一些鬼呀妖啊，救了人之后，不是叫人以身相许便是自己以身相许。然后两人缠缠绵绵，生出许多动人的传说来。
常无羁身无长物，又无家人，实在是活得一日算一日。偶尔听得入了迷，还真真就觉得，倘若有个女妖看上了他这幅皮囊，两人轰轰烈烈谱写一桩绝恋，也算是一段传奇佳话。
可是身边这位魔……很明显是个公的呀！
常无羁内心千回百转，终究决定按兵不动。既然他不开口，那万万没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反正来日方长，留得这条小命在，总有办法去报恩。
只是这魔要什么他都能竭尽全力，若是看上了他，那恐怕就要白费一场。想他常无羁是镇上有名的英俊少年郎，平白为了他变成个断袖，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能活着当然好，可是名节更为重要！
他心思转得快，那边的变故更快。
自从一位巫女倒地不起，那个看不见的阵法似乎乱了套。另外的几位巫女纷纷都吐起血来，一时间哭嚎的声音更大，也更加凄惨。
不多时，一人狂吼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大腿。
那腿伸的笔直，不停颤抖。他一手抓了身边的人，那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一看便是疼到了极致。
被抓那人也是痛的不行，两人一高一低都开始惨叫。
紧接着，就在眼皮子地下，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嚎，他的腿居然……消失了！
鲜血喷了一地，那条腿，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断的！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纷纷往外爬行，都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肝胆俱裂。
常无羁又一次听见了咀嚼之声，想必是正在啃那条消失了的断腿。
他心里还在疑惑，为何此人未死，腿就被吃了。下一秒，嚎啕之声又乍然响起，这次是一群人的齐齐嚎叫，顷刻间，所有人都原地消失了！
常无羁头皮一阵发麻，惊叫道：“这是如何，这恶鬼也吃活人？”
那魔并未答话，只是手臂用力，似是想把他扶起。可惜常无羁坐的双腿发麻，一动就是阵阵酸爽。那魔虽然用了力气，却是没能把他拎起来。
常无羁呆愣片刻，眼中渐渐湿润。他眼前一片空无，耳中却是撕扯之声不断。
他把头转向一旁，怅然道：“那些东西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如此欺负这些可怜的百姓？”
这次他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它们吃的极快，撕咬之声渐渐弱下去，大概是酒足饭饱，周围安静了很多。
常无羁彻底绝望了，自言自语道：“被吃掉了，还能投胎吗？”
这次那魔回答的很快：“有的可以。”
常无羁点了点头，半晌道：“只是可惜，相识那么多年，没想到今日竟是永别。而且，不曾好好地送他们离去。”
不料，那魔却十分不悦，甚至冷哼了一声。
“你似乎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说也在一起十几年，乍然看见他们遭逢横祸，自然是遗憾的。”
他感叹了一声，不禁想起多年来的相处的岁月。
每个人都在回忆之中，而以后，也只能留在回忆中了。
“不知他们现下如何，未来又如何。”
月色越发温柔，徐风吹来，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常无羁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明月，心里并无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剩了一片悲凉。
“你若是想看，也无不可。”
常无羁心头一凛：“看？我能看？”
那魔缓缓道：“你本该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的。可你既然能听见声音，能感知到我的存在，那就说明你体质特殊，天赋异禀。只是耳听容易，肉眼所见却是很难。你若是想亲眼看看，我可助你。”
常无羁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出，急忙应道：“想看，让我看看吧！”
他只觉眼前一热，似乎是那双冰凉的手突然升温，直接覆盖在了他的双眼之上。
他被迫闭紧双眼，一时间心如擂鼓。
“现在，缓缓睁眼。你若不想看了，马上告诉我就是。”
常无羁内心动荡，心知再睁开眼便是新的一番光景。眼前一切，状况如何尚不得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会是什么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内心实在忐忑，但又架不住心中好奇，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所见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纱。刚刚月色明亮，可见度还很高。这会儿却觉得四处都是黑压压的，只有一处亮着一片光影。
常无羁不由得拿手蹭了蹭双眼，再睁开时赫然看见眼前的空地上站了不少人。
说是人已然不够准确，光是肉眼所见，就觉得他们形若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每个人身上都泛着青色的光芒，一个一个，尽皆神情呆滞，犹如行尸走肉。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所想象的血腥场面并未得见。地上虽有血迹，然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个人都是全手全脚，看起来似乎毫发无损。
“他们为何……”
“尸体已经完全被吞噬，现在你所看见的，是他们的魂魄。”
他心里一松，却是又有个更无稽的念头浮现出来。
恶鬼吃人啊！
刚刚还啃人家尸体啃得来劲，这会儿大家都变成鬼了。
你也是鬼，我也是鬼，你说尴尬不尴尬！
要不怎么说，不可以乱吃东西。你看看，报应来得多么快！
常无羁这般想着，心里竟然解气了很多。他挨个看了过去，眼前的面孔皆是熟识之人。
每个人他都能道出姓名，说出几件生平事来。如此这般遭逢横祸，从此与家人天人永隔，当真是天道无常，残忍至极。
常无羁挨个看了一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握紧双拳，小声问道：“似乎……人数不对？”
人数的确不对。且不说之前死去的人，就连今晚来的人，也少了好几个。至少阿牛他们几人就不在此处。
那魔在他身后答道：“你现在所见，是刚刚被恶鬼咬死的。在巫女阵破之前，则都是被吃了魂魄的。一个吃魂，一个吃肉，所以人数不对。”
常无羁又是一阵心绞痛，急忙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
那魔物又将手抚上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为他顺气，倒是过分地体贴了。
他缓了半晌，心内已有猜测。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急促太过突然，他实在不愿想得太多。
可是他这人天生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有些话终究是忍不住的。
“那吃魂的，可是你么？”
身后沉默了半晌，这才道：“是。”
常无羁只觉心痛愈加难忍，本以为这魔物救他一命，心中不自觉已将他化作好人一类。却忘记既然可以称魔，自然是更加邪祟，更加可怖才是。
他堪堪稳住心神，追问道：“为什么要吃他们的魂？你方才说有人可以投胎，有人不能。那些不能的，便是被你吃掉的人吧？”
身后悄然无声。
他莫名就有些悲愤，苦楚道：“你堂堂一个魔，为何要与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类计较？你吃了他们，他们生生世世不能再投胎，是不是有些残忍？”
“残忍？”那魔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语气莫名就带上了一丝阴森。
“那几个人揣了大不敬的念头，死有余辜！”
常无羁急促呼吸几次，还要再说。却是突然想起，他自己也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以他的身份跟魔去辩解，当真是嫌自己命长！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常无羁浑身脱力，只想赶紧脱身。离开的念头一冒，他才忽然想起，他还没见过这个魔物几个鼻子几只眼。
他稍稍犹豫，还是觉得要观一观这位的庐山真面目。
常无羁并未开口，而是极快地转了一下头，然后，马上呆住了。
他的身后，依然空无一物。
常无羁叹了口气，自欺欺人的掩饰了一下尴尬。无奈道：“我竟是不知道，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多的怪事。我这人从不信神佛，亦不信鬼怪。从前见人人都来拜赌神，心里还觉得荒谬，没想到，今天不单单见了鬼，还见了魔。可见这世上，当真是什么都有！”
他话语中满是落寞，一切平息，心里也多了很多感慨。
“这恶鬼吃人，夺了人一条命罢了。投了胎转了世，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魔物倒是彻底，吃一个没一个，下得是断子绝孙网！这以后，还是悠着点儿吧，这要是吃光了，你们的子子孙孙可就要吃空气了！”
那魔物半晌无言，看来对他也是无话可说。
那些死去的人周身都泛着青色光芒，在周围飘来飘去，漫无目的，神情呆滞。
常无羁看了看，终究长叹一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就这么飘着了？”
“开始是，过一会儿，他们的神志会慢慢恢复。自然会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常无羁点点头，又问道：“那些巫女？”
“她们并不属于这里，自然也有自己的去处。”
常无羁又点点头，已然无话可说。
那魔物似有所感，主动道：“我也要走了。日后若是有缘……”
常无羁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魔物噤了声，也没有再说下去。
那只冰凉的手再度抚上了常无羁的双眼，他闭目片刻，再睁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的身后忽然亮了起来，那光柔软而温和，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变暖了。
常无羁回头一望，却见半空中，平白多出了一只灯笼来。
那灯笼虚虚停在他手边，并无把手，圆圆胖胖的，很是可爱。
一阵微风起，似是那魔物离开了。他来的时候就是一阵风，走的时候，也依然如此。
他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却依然无比清晰。
“回去吧，别回头。跟着灯笼走，它会为你照亮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