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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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无羁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一直睡眠不好。
常常一入梦就重回那天的森林，眼看着尸横一地，眼看着众人消失。
耳中听的是撕扯之声，心中念的是恶鬼吃人。
一切都真实真感，仿佛昨日重现，自己又身在其中。
然而每到他恐惧之时，那声“别怕”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他便会渐渐心安，顺着那温暖的光，慢慢醒来。
自从那日之后，就没有人再死了。
小镇经历了几日的伤痛之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人们还是过着跟从前并无二致的生活，开口闭口还是“赌一赌”。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再离开，当然，也没有人回来。
常无羁作为唯一的生还者，甚至没有人知道，那天他曾经也去过那里。
常无羁拍了拍空空的肚皮，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他的住所十分简陋，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罢了。
他年幼时父亲重病，家里的田地都卖了。接着就卖了女儿，卖了牲口，最后卖了房子。
常无羁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尽管年幼，可也不得不面对家里的重担。
七八岁的小孩子，能做的不过是跑腿买药，回家煎了喂给卧床的父亲。然后拿了家里的物件，出去换了吃食，回来再给父亲吃。
只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已然没有任何可以换钱的东西了。常无羁心一横，自己跑到街上一跪。
常父视若命根的独子，自己把自己卖了。
可悲的是，换来的微薄钱财并没有救了常父一条命，反而是派了丧葬之用。
他也幸好将自己卖了，毕竟，还能有个地方容身。
他年纪太小，身子又弱。不能做什么活计，没少让人打骂。等到他越长越大了，模样也越发招人爱，日子才过得舒服了些。
常无羁十六的时候，跟着家里几个仆人赌钱，没想到赌运亨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后来仆人就带他进了赌场，只消一晚，常无羁就给自己赚回了赎身钱，从此恢复了自由身。
自那之后，常无羁就日日流连于赌场，日子也越过越滋润。
他第一件事就是买回了当年的房子，却是懒得再添任何东西。
家没了，房子只不过是个容身之所罢了。
多一样少一样的，没有什么所谓。
常无羁简单洗漱一番，推开门去外面下馆子。他所不知道的是，九重天之上，正有那么几个闲来无事的小仙，对着司命星君的私房明镜，正在偷窥他。
“我们文将军，真是生的好生俊俏！你们快看看，这洗了把脸就这般光彩夺目，这要是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准得把凡间的人全迷晕了不可！”
“是啊是啊，你方才看见他迷迷糊糊刚起床的样子没有，真真是可爱极了！”
司命星君府上，此时正坐着三男两女。分别为司命本人、画师、雨神。两女则是赌神殿下的仙中好友，一位海棠仙子，一位彩虹仙子。
那花神生得十分艳丽，不言不语就带上三分娇俏。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爱看这位下凡的文将军。
一见了他，那笑容更是风情无限，正是神若其位，仿佛开满了漫天的鲜花。
彩虹仙子虽是小仙，但是姿色却是仙中的上上等。神职便是布置彩虹，轻巧又唯美。日久天长，为人也十分天真烂漫。
她与海棠仙子相似之处，便是都喜爱英俊的男子。但与之不同的是，海棠仙子一心只有文将军。而这位彩虹仙子，却是不拘是什么，仙也好，人也罢，只要面容俊俏，那没有她不爱的。
画师放下画笔，喝了口茶。那笔下丹青，无论色彩还是意境，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更遑论有仙法加持，一笔一画皆有仙气，看上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曾经画师还是凡人之时，就常有仙家偷偷下凡求画。如今成了神仙，那墨宝更是万千难求。
不过这画师对某位仙友倒是情有独钟。不说别的，光是画作，就堆了那位仙友一个书房。
此刻，那画上的人正是文晔文将军。画中所作，便是那夜恶鬼吃人，常无羁独立夜色，遥望魂魄。
“六月二十三，恶鬼出，魂魄散。按照他的命格，历经此事，应该是吓得一病不起才对。为何此人还是好端端的？”
问话的人是雨神。此刻他正对着镜中人眉头深锁，语气中满是担忧。
他转头看向一旁悠然喝茶的司命星君，不解道：“劫难已至，他却没有应劫。这样本该是算逃过了！可是他一生劫难已定，这次逃过了，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在候着他？”
司命一笑，悠然道：“雨神大人何必担忧，这天命天定，哪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雨神一脸你在逗我。
“天命天定，可他的命还不是你定的？”
当初文晔下凡历劫，定命格的正是掌管人间的司命。
不怪雨神不悦，这命格定的实在是太惨了些。
好歹也是位上神，到了人间却如此可怜。无父无母一身病，卖身为奴受人欺凌。
别的也就算了，现在几个小鬼都能把他吓得病了一场，岂不是欺人太甚？
不过话说回来，这文将军如此受尽折磨，也无法全然怪罪他人。
当初文晔在时，就闹得众仙苦不堪言。如今去历劫也算是倒了霉，被他欺负的人怎么会错过这样收拾他的机会？
这个话题一开，几人完全把他的凄惨抛之脑后，又开始谈论起文晔在天庭做的孽。
清风伏魔瓶，他用来喝水。海纳乾坤钵，他用来吃饭。三千年一开花的蟠桃，他拿来做点心。太上老君炼的金丹，他拿着当零嘴吃。
前阵子武财神睡觉落了枕，好说歹说求了天君。天君念他多年劳苦功高，特意赏了个仙锦罗云枕。
结果就被这位文将军听了去，日思夜想的，到底是想了个法子给人赢了去。
你赢了便赢罢，还不妥善收藏。几日后武财神到这位文将军的宫殿喝茶，赫然看见他求之而不得的枕头，正正当当地立在桌角下面，生生成了一块垫砖。
而那少了一截的桌腿，还是文将军找人，特、意、锯、掉、的！
再说那掌灯神君，有只养了多年的灵狐。日日形影不离，爱之深切。
每逢宴会，文将军都要拉着神君赌上一番，次次都以这灵狐为赌注。
好好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狐狸，让他赌的秃了一大半！
后来神君不肯再薅这狐狸毛，文将军还叫嚣道：“秃便秃了，不能欣赏，炖了也无妨！”
那狐狸在九重天久了，也是有了灵力。因为记恨文晔，某天深夜便偷偷潜入赌神府邸，想要给他点儿苦头吃。
结果刚刚进了殿门，就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凑近一看，文晔几人正在吃月老的那只灵狐！
当夜，灵狐被吓得魂不附体。它第一次知道，原来赌神想吃狐狸肉，真的不止是说说而已！
从那之后，作为九重天上仅剩的灵狐，不管神君如何安抚，它都再也不肯出门。整日郁郁寡欢，没多久毛就掉光了。
如此劣迹，当真数不胜数。在座几位虽然承蒙这位赌神大人诸多照料，也只敢说罚的重了，却不敢说罚的错了。
纵然那灵狐毛发做成的吊坠，每人一条都坠在腰间，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把玩一番。可是吐槽起这位文将军，纵使几人矜持再三，依然是文思泉涌，滔滔不绝。
镜子中，常无羁正直奔镇上的酒楼。
这几日他没什么精神，甚少出门。一些吃食也都是之前买了备着的。
尽管他这人十分好将养，却也架不住口腹之欲蠢蠢欲动。既然出了门，自然就要吃顿好的。
他行至半路，正看见几人正围成一圈，对中间的什么人拳脚伺候。
本想停下看看戏，奈何五脏庙闹得厉害，他只得提了脚步，一心往酒楼赶。
谁知他无意停留，却偏有人留他。
那被打之人正趴在地上捱着，正巧在几人腿脚空隙瞄见了常无羁。
这一眼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他急忙大声喊道：“大哥，救救我！”
常无羁活了十九年，在镇上就没几个真心待他的人。韩婆算是一个，眼前挨揍的这位就是另一个。
挨揍的是个胖小子，整个人都是肉。远处看，不见脑袋，倒像是座小山。
常无羁听了这声大哥，那自然无法坐视不理。只得匆忙折返，扎进这个人堆里。
“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常妹妹！”
为首的青年笑得流里流气，看着常无羁不停哂笑，砸了咂嘴道：“怎么，又来给你这倒霉兄弟出头？”
常无羁虽然个子不矮，身上却没几两肉。若说拳脚，恐怕连眼前人的一半都不如。
他看了眼地上哎哎叫痛的人，瞬间嬉皮笑脸起来，巴结道：“这个不懂事的熊孩子，怎么又惹到我们宋少爷了？”
那位宋少爷正欲开口，常无羁的肚子适时地大叫两声，莫名尴尬。
常无羁也没心情听他答话，笑嘻嘻道：“甭管如何，前事不计，且看眼下吧！这么大热的天儿，几位还要顶着日头在这操劳，实在是太过辛苦。来来来，我这里还有点儿零钱，孝敬几位，去酒馆喝喝茶吧！”
宋少爷接了银票，轻轻一捻心中大为满意。
他笑着拿钱拍了拍手心，又把银票卷好直接拍上了常无羁的脸。
“小崽子，以后看见大爷主动点儿！瞅瞅你这病痨鬼的模样，赢那么多钱，老子还怕你没命花呢！”
常无羁在一旁陪着笑脸，只想赶紧走人。谁知他话音才落，一直被人按在地上揍的小胖子一声怒吼，一个打挺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他满脸乌青，嘴角还挂着血。刚刚还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会儿却是气壮山河，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宋少爷的脑袋上。
“打我可以，不许说我大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