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家闺秀》猫牙

4、第三章

　　已经在丞相府住了大半个月了，每三天就会被丞相找去表演，虽然这也没什么，只是他从来不给打赏，让我有种“再住下去也赚不到钱”的感觉。丞相府很大，他也仁慈地允许我可以到处乱走，但是，我仍然觉得不快乐，在这硕大的笼子里，我不过是他的一个陪伴。
　　自私的男人，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两个人的共同点？
　　“小婵，我们私奔吧。”我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
　　手里绣着红花，听到我说的话，针尖险些扎到手指，“瑶姐，你说什么胡话啊，起来出去走走，外面起风了。”
　　“是吗？起的是冬风吧，还是房间里暖和，生财的工具可不能着凉了。”我依然趴着，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
　　“不是东风，是西北风，刚才我出去转悠了一圈，差点冻出鼻涕来。这么冷的天，那个疯疯癫癫的书生应该不会再来了。”小婵叨叨徐徐地说着，我抬起脑袋，望着她笑嘻嘻的脸蛋儿，有点想戏弄的味道。
　　“再过几天，你就会想他了。”伸手抓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取暖，我淡淡地说。
　　“瑶姐，你这是在调侃我吗？我可不会被个疯子迷惑住，放心吧，我小婵会陪着瑶姐到老的！”她信誓旦旦地拍拍胸部，说完，又开始赶手上的刺绣来。
　　“我可不想被你吵一辈子。”我嘟囔着，又趴回桌子。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击声，“叩叩”
　　小婵头也不抬地问，“谁啊？”
　　“是丞相大人派来的。”门外的女娃儿说。
　　“来了。”丢下刺绣，她跳起身来，将门打开一道缝，让对方进来。
　　纤细的女孩，白白净净的，鼻子被冻得红通通，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才说，“丞相大人想听风姑娘弹古筝，让我过来请。”
　　“府上的文人墨客不都会弹吗？而且个个是高手。”我懒懒地支起脑袋，推脱道。刚才小婵开门时，我瞟了眼屋外，似乎下起了小雪。
　　“丞相大人只想听风姑娘的古筝，大人说了，如果风姑娘想推脱，他就亲自来姑娘房里听。”女娃笑起来很甜，但不是省油的灯。
　　沉默。
　　丞相大人越来越了解我了呢，还是该快点离开啊。
　　“瑶姐，我们还是去丞相那里吧。况且丞相大人的未婚妻——逍遥公主也在，总不好让大人来这里，平添他人口舌。”小婵没大没小地挽着我的手臂，就想要将我从凳子上拉拔起来。
　　“丞相是对我有很大的不满吧。”穿起厚重的衣服，走在前往丞相书房的路上，刺骨的寒风逼迫着我不断地深呼吸。
　　这个“笼子”可真够大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了丞相的书房前，我早已冻成了冰棍。
　　“风姑娘到了。”女娃贴着大门轻声唤，甜甜的。
　　“进来。”沉闷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丞相鼻塞了。
　　推门而入，书房里坐着两人，书桌前的是丞相，一旁坐着的是疯癫书生。小婵来不及惊讶，因为一道寒风将她冻得直发抖，连忙将大门合上。
　　我环顾四周，发现书房里只有简单的家具和满书架的书，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对着丞相行了个礼，便让小婵在一旁的桌上摆古筝。
　　“原来是你。”疯癫书生围着我转了一圈，像是认识我一般，但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见过面，而我也只记得他的一个侧面。
　　“我记得你宴会并没有来，怎么也认识风姑娘？”丞相手里端着书，佯装翻页，但又不免被疯癫书生的话而吸引。
　　“见过，在假山后头。”说完，目光转向我身后的小婵，“还有这丫头，我对她更是不能忘记了。每次见面都不免一番好吵。”
　　“原来如此。杜兄竟也会生气，真是难得一见啊。”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是盯着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便什么曲子，欢快点就行。
　　在古筝前坐下，手指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舞动，音符流畅地在指间跳跃，满屋子里都是震弦发出的余音，令人舒畅得起鸡皮疙瘩。
　　漫长的一曲结束，我稍作休息，接过小婵递来的热茶浅抿。
　　“好曲！真是漂亮的演奏。难怪陈弟怎么也不肯放你回去。”疯癫书生人来疯似的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完全不把丞相摆在眼里。我奇怪地盯着疯癫书生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掩盖住了，但又不想深究，怕是会惹上麻烦。
　　“我已经打算将她买下，如果杜兄喜欢，可以常来府上做客。”
　　哐当！手里的杯子落在了地上，碎了一角。
　　我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瞪着一脸风平浪静的丞相，说不出话来。
　　风瑶儿啊，你从一个深坑跌进另一个未知的深渊里。
　　“我赎了你的身，你应该高兴才是。”他冷冷地看着我，让我有一种想要猜透的感觉，但我始终看不明白。
　　“是自由之身吗？”我小声询问，身体已不住地颤抖。
　　“嗯？”
　　“是自由之身……还是当府上的……”不想听到答案，因为从他的眼底我看见的是“束缚”。
　　“我不会亏待你的。”他用了最简单的话，堵住了我的询问。
　　我早该逃离的……
　　眼前一阵眩晕，浑身失了血气，冰凉得感受不到体温，黑暗朝我压来。

　　我昏过去了，让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丞相看见，真是有失花魁的名号，但已经不要紧了，我早就不需要这个虚名。
　　“你醒了？还是在发呆？”
　　隔着布帘，我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他的声音，“谢谢大人的关心。”我坐起身子，带着略显苍白的气色，稍稍掀开了一点帘子。
　　“既然身体不好，又何必勉强着给我弹琴。”
　　因为不敢忤逆你啊，大人。“是小女子没有照顾好身体，让大人费心了。”如果你真的费心，就把之前欠我的银两还给我吧。
　　“是在怪我没有给你打赏吗？”
　　虽然有布帘挡着，但一时间我还真以为他能穿透帘子，看见我的表情。“怎么敢怪大人呢，大人做事，自有自己的想法，小女子不敢稍加猜疑。”
　　“只要给你银子，你就会离开。自从我看见你那笑容开始，就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一直到现在……”
　　“大人，”我打断他的话，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也为此想要改变，“笼中的鸟儿有了足够的食物，即使是飞走了，过些日子，也会因为饥饿而回来。我只是一名爱财的青楼女子，跟鸟儿有什么不同。”
　　“……”
　　他不再说话，过了许久，便起身离开了。
　　唉……没成功吗？看来，丞相不是个好骗的人。
　　“瑶姐？”帘子被小婵掀开，她细细地观察了我的气色，松了口气，“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气血不足，开了方子，药还在厨房煎着。瑶姐你身子虚，为何不告诉小婵呢？”
　　“只是弹琴罢了，没想到会让你担心。”我摸摸她的包头，问，“丞相走了吧？”
　　“嗯，大人留下了银票，便走了。”她从怀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递给我。
　　最后，他还是相信了我啊。
　　笑容不自觉地放大，直到泪水涌进眼眶也不自知。
　　“瑶姐，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走啊。”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