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家闺秀》猫牙

5、第四章

　　北方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天，白皑皑的积雪厚厚的盖到了门口，掩埋了窗户。我喝了两天的药，便觉得身体有了气力，发冷的手脚也有了暖意。于是，趁着小婵煎药的空档，裹着厚实的斗篷，跑到了院子里溜达，却没想到迷路了。
　　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吐出一口白烟，看它消散在干冷的空气当中，大朵大朵的雪花飘洒下来，落在发疼的脸颊，也落入口中，化成一滩冰凉的甘甜。
　　“你在这里干什么？”稚嫩的童音响起，一只温热的小手拉了拉我冻得发紫的手指，再一次开口，“你在吃雪吗？”
　　“嗯，是啊。”我低下头，看着女孩红扑扑的脸蛋。她大概只有十岁吧，却有一对早熟的眼睛。
　　“为什么？”她仰着头，好奇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想了想，但脑袋里一片空白，便随便回答，“是肚子饿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风瑶儿。”我提起裙子，不在意弄脏自己的衣服，朝女孩跪了下去。
　　“你就是那个陈老头想要娶过门的小妾？！”女孩的表情很复杂，但却没有嫉妒或是责怪的意思，而且她对丞相的称呼也颇得我心。
　　看来丞相大人人缘并不是那么好呢。
　　“小女子并未听闻有此一说，大概是下人胡传的谣言吧。”膝盖下的雪水一点点渗透进来，肆无忌惮地吞噬掉我身上的温度。
　　“不是谣言，是陈老头自己跟我说的，还求我谅解。”她略略抬起下巴，显示出她的高傲，然后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你起来吧，这里很冷。”
　　“谢公主。”我掸掉腿上沾染的白雪，开始发抖。
　　“我倒是不介意他纳妾，只是不满意皇上的决定……也罢，现在说都晚了。”说着，她又沮丧地低下头。
　　“公主一定会幸福的。”
　　她没理会我，一个人往结冰的湖中心走去。
　　我愣愣地看着她孤单的背影远去，竟没发现身后又多了一道呼吸。
　　“给你的钱不够吗，为什么还冷着脸？”
　　我吓了一跳，踉跄地转身倒退，“丞、丞相大人。”在他伸手抓住我之前，我成功地稳住了自己，恭敬地行礼道。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才不悦地开口，“不笑也就算了，你想冻死自己吗？”
　　“谢大人关心。”再退一步，目光躲避地望向湖中心的小身影。“大人是来找公主的吧。”
　　“是的。”他冷漠地回应，然后越过我，朝湖中心走去。
　　雪下得这么大，明天应该就可以借着积雪翻墙出去了。我看着庭院假山旁的矮墙，心想。
　　（可是，第二天雪就停了，而丞相府勤劳的家丁，在清晨便把庭院里的积雪清理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堆起高高的雪人立在湖边。）

　　几日之后……
　　“瑶姐，你又要出去吗？”
　　我才开门，便撞见正要进屋的小婵，“嗯，出去走走。”敷衍地回应，我将目光放在了远处。
　　“外面这么冷，你病还没好，就不能乖乖地呆着吗？”她推搡着，想要我回屋，但被我躲开了。
　　“屋里闷，我坐不住，想透透气，你就依着我吧。”说完，便甩开小婵，自顾自地往外走。
　　一出门，我便找到了昨天做了记号的围墙边，沿着墙，像是走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默默地前进。为什么要把墙造得这么高呢？既然把墙造高了，又为什么还要派这么多的官兵巡逻呢？丞相真是个杞人忧天的家伙啊，换作是我，还是比较喜欢没有围墙的地方。
　　走了一个时辰，明显觉得累了，便靠墙坐下。由于大脑出于放空的阶段，所以没有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小门边，倒是盯着灰黑的天空，感受到了下一轮的大雪天即将到来。
　　一只黑靴跨了进来，在我身旁停住，来者带着抹愉悦的笑，忽然学着我坐下来。“风姑娘真的很爱发呆啊。”他也盯着天空，但不知道在找寻着什么。
　　“杜大人，小女子是在思考呢。”我幽幽地开口，故意反驳他的话。疯癫书生跟丞相不同，他并不渴望自由，他有自己的世界，而且过得很快乐。
　　“呀？原来是思考啊。”他故作惊讶地说，还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在思考哪堵墙适合翻出去吗？”
　　“不，”收回仰望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我是在思考杜大人为什么每天都很快乐？”
　　“国家太平，百姓安康，难道不足以让你快乐吗？”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但却让我明白了他对现实的无知。所以才快乐得起来吧。
　　“小女子没有杜大人的胸怀，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市井小民。”拍拍尘土，我站起来，“大人志在四方，小女子却为了生存而挣扎，是非同道之人啊。”
　　“风姑娘的话，有几分责怪呢。想必哪天你真能离去，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他也站起来，笑嘻嘻的模样，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杜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说，“风姑娘觉得……丞相大人为什么要将你留在府上？”
　　“是因为寂寞吧。”我盯着他欲意隐藏心思的黑眸，轻声回答。
　　无言地摇摇头，他背过身去，像是要离开，却又忽然开口，“依你的力量是逃不出丞相府的，我倒是可以帮你，却有个条件，不知道风姑娘有没有胆量冒这个风险。”
　　和这疯癫书生打赌，不知道胜算有多少，但见他这副笃定的表情，我竟心动了。
　　“人生何尝不是在冒险呢，大人的提议若是真心诚意的，小女子倒也有胆量试试。”他不像是会破坏约定的人，我想给他一次机会，同时也给自己一次离开的契机。
　　“我想，你若是走了，大概会马上忘记丞相吧。”他笑笑，不知道在心里真实的想法。“我很期待呢。”
　　丞相的面孔吗？我从没注意过，应该说，我未曾记得他的面孔吧。
　　“那么，杜大人就把提议说出来，让小女子参考参考吧。”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自由就够了，这辈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