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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是个哑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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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 Well”分院帽故作腔调,“现在的孩子的想法,真让人摸不透。也许是我老了。”
它突然吼道:“拉文克劳——”
黑发教授的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分院帽扯着嗓子喊出来,声音震得左伊耳聋。拉文克劳的长桌立刻响起了一阵零碎的掌声,可即使耳聋,即使掌声,左伊也在放下分院帽的时候听见了分院帽很小声的话,“无论你在想什么,孩子。”
“霍格沃茨欢迎你。”
如果有人叫你怪胎,不要担心,这里有怪胎的城堡,有怪胎的老师教你成为善良勇敢的怪胎。
无论你想什么,这里都欢迎你,魔法都愿意帮你实现。
这就是霍格沃茨的魅力所在。
入学的第一顿饭,左伊吃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她自己被那种新生的感觉渲染的激动。
左伊跟着学院的高年级,穿过大厅左拐右拐,在一处上下都是移动着的楼梯处拐弯向下行去。左伊稍微停留,抬头望着上面的几十上百英尺。光是无数蜡烛一起呈现出的明亮的暖黄色,这其中还有魔法的帮衬。上方每一层都挂着会动的画像,有的春游野餐,有的打架斗殴,有的闲聊长舌,还有给格兰芬多打开了大门的贵妇人。楼梯有时候连着这边,没过一刻钟又转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整个古堡,就像是一幅奇异又梦幻的油画。
而那个黑衣服的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了楼上侧边的阴影边上,他黑色的袍子落在身后,把他和身边的阴影连成一片。他看着左伊,面无表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左伊露出一个完美甜蜜的微笑,举起手中的旧魔杖,表达了谢意。
左伊的嗓音里还有着不明显的美国人腔调,所以并不怎么开口说话。连和斯内普借钱,都是断断续续的往外蹦些美式发音没那么严重的单词。在霍格沃茨呆了一年,绝大多数的拉文克劳都以为左伊不会说话。
她穿着过分宽大的旧袍子,没有领带,衣服虽然干净,但是起球破洞,看起来穷酸又阴暗。她不笑,再加上黑头发和棕黑的眼珠,简直就像是一个会动眼睛的东洋玩偶,拉长的嘴唇和下垂的眼角都让她在本不合群的拉文克劳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最不合群的那个。
当左伊被斯内普点起来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都变了。拉文克劳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左伊显然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带着些冷意。而过道那侧、一起上魔药课的赫奇帕奇早就听说过她这一号难搞的人物,议论和八卦的声音一点点增大起来,连台上脸色沉沉的黑袍蝙蝠,都难以压制。
新官上任的魔药杀手、蝙蝠教授和一年级出名的不理人的刺头,当着两个人一个讲台上,一个讲台下相对而立的时候,就算是赫奇帕奇,也难以想象出会发生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开学的时候扣了三十分的教训不够吗?”斯内普直起身子,抬头慢悠悠的讽刺,“包括这个房间定居的老鼠和蜘蛛,请问还有第二个生物不知道牛黄来自牛胃吗?”
左伊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会说话吗?”一个赫奇帕奇用手肘戳自己的同桌。
“现在我们知道你会说话了,费曼先生。”斯内普道,“希望你的院长能教会你如何好好说话,赫奇帕奇扣两分,交际通先生。”
“温斯顿,拉文克劳扣十分。下节课交一篇论文给我,十五行,牛黄的分类和地域性区别。”斯内普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讽刺,“希望你向全班讲解它的时候,已经治好了你的哑巴病。”
“现在,你可以去教室后面站着了。”
黑头发的孩子脸颊凹陷,身体消瘦,苍白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着,破旧的白色布衬衫还不小心染上了墨水渍。她走一步,两边就是细碎的笑声,斯内普难以分辨究竟到底是谁发出的这样欢快的笑。是赫奇帕奇?是拉文克劳?是抿嘴冷笑的斯莱特林?还是头发支棱着的小男孩?或是英勇无畏的格兰芬多?
他一时间忘了今夕何夕。
她站定了,在门边那一排泡着药水的器官和血肉边上。泡了几十年福尔马林的蝙蝠肝脏和河豚鱼眼的颜色,都要比这个孩子还要生动。
她怎么可能知道牛黄呢?她也不会知道弗洛伯毛虫、毒参茄、蛇鸟鳞片、檞寄生浆果、薰衣草。她吃着干面包和麦糠长大,她看见的是臭水沟,她梳起头发用的是手指。
她不是马尔福,炫耀般的顶着一头金子做的头发。她不是波特,攀比着飞天扫帚,争抢着玩具魔杖。她甚至不是韦斯莱,有个苗条不足丰腴过甚的母亲,还有可亲可爱的雀斑、塌鼻子和哥哥穿旧的烂乎乎的毛衣。
斯内普好像一瞬间看见了谁,又好像没有看见他。但最后他还是剥离了自己阴晴不断的目光,专心于一堆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和脏兮兮的坩埚。
一堂折磨人的魔药课结束了,斯内普像是被什么怪物追着,长腿一迈夺门而出。
“今晚七点,魔药办公室紧闭。”
这句话落在了脚风里,好像是左伊的错觉。
趁着还有天光的傍晚,霍格沃茨外面下了一场雨。天就立刻的黑透了,隐隐还能听见黑湖上的水声和不知名牲畜的吼叫。左伊错开了人流,离开教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被大雨淋了个透。她把湿透打绺的头发拢在一起,任由那些湿腻腻的雨水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面。
晚饭已过,又是雨天。学生们成群结队的穿过长长的走廊,踏上高高的楼梯回到休息室。这样的天气,炉火也格外暖和了起来。大厅里没了人,蜡烛也熄灭了一大半,就留下几只给人路过时照明,还影影绰绰的照出不少闪烁的诡异的影子来。
左伊没有胃口,大钟的分针又走过了九的位置,于是她赶紧踏上城堡里七扭八转的楼梯。魔药教授办公室果然没有给她留个门,笨重的石头大门重重的堵在那里,上下左右的门缝也透不出一点光线来。
一时间,左伊又犹豫起来,她不能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斯内普的命令,也不能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想。如果她听错了又贸然闯进去,那就是躲不过的一顿骂。今天已经扣了十分了,她并不愿意冒着给学院再扣二十分的风险。
这不是出于对拉文克劳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早在几十年前她就舍弃了这种东西,更何况她来这里是为了世界意识的任务,真正的她是否是巫师、能否进拉文克劳都不好说。
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不属于任何地方。
最开始的十年,她为此觉得自由,但是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是没有归属的。人类有父母亲友,有家庭和爱人。而左伊什么也没有,她甚至没有她自己。
她其实很清楚,即使她现在转身走了,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过,曾经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徘徊而驻足,连那位无事生非的教授先生也不大会纠缠,因为他没说清楚,也就不在乎。
他不可能为了一句没被第三个人听到过的话狠狠的罚她、大造事端。因为他不在乎,他们都觉得她是不可救药的。在人们眼里,她骄傲,却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东西。她是个不该接近、也因为没有价值而不必接近的怪人。
她抬脚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