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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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扣押着李惓回了王府，之后周慎又派了自己的人来，前后封锁算是将李惓在王府内软禁。
祝文和方白在卧房门口，亲眼看着李惓被四五个禁卫护送回来，那阵仗真是要把人吓傻。禁卫在京城向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像祝文这种腿肚子软的文臣，被禁卫瞪上一眼就要跪下叫人家爷爷了。
俩人站门口战战兢兢等那几个禁卫走了之后，才敢进屋去看李惓。
屋内还没点灯，只有窗户外映进来的的灯笼光，在地上透出个窗户剪影。李惓仰面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床顶的碧絩帏帐，眸底映着烛光暗暗氤氲水雾，但却失了生气，像是尊玉雕壳子。
祝文哪见过这场面，刚在被禁卫吓得打抖的腿肚子还没直起来，这会儿又被李惓吓得心里发慌，只能转头去看方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失措的求知欲。方白也没见过这阵仗，他才伺候李惓前后不到三个月，连李惓脾气都还没摸头，上哪去知道怎么办。
“四……殿下？”停顿半晌，方白终于鼓起勇气喊了李惓一声，但那头李惓仍是呆呆地看着床顶，没有任何回应。
听到方白的声音，祝文也壮着胆子跟着喊了一声，“殿下？”
回应他的仍是一阵死寂。
祝文转头看向方白，不敢出声，只敢用口型问他：四殿下，不会傻了吧？
方白满眼惊恐，不知道怎么回应。俩人面面相觑，离着床边站的有半丈远，不敢往前走也不敢离开，就这么站着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李惓仍是盯着眼前的床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亲眼目睹林芝儿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跟着她一起，被周慎那把刀穿透，疼得忘记怎么跳了。接着他看到了周慎，看到周慎那副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嘴脸，恨意便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将他密不透风的裹了起来，将周慎剥皮抽筋碎尸万段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与现在的恨意相比，之前那些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后来他被带离将军府，眼看着林府的匾额越来越远，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睛能看到东西，画面不停变换却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东西，耳朵听得到声音却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含义，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难过痛苦没有仇恨，不能思考连知觉也没有了。他就像一尊玉雕，没有生命没有感知也没有情感。
祝文跟方白像两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观望了半晌，最后实在累的腿脚发酸站不住了，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挪到茶桌前头，一人一个板凳继续守夜盯着李惓。
李惓就真的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要不是还睁着眼，真能叫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祝文是个身娇体贵的文臣，哪里守过夜，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瞌睡的直点头，最后一脸扎在茶桌上睡着了，脑袋磕得“咣当”一声也愣是没把他给磕醒，这下就成了方白一个人守着他俩。卧房内静的吓人，眼前茶桌上趴着一个睡死过去的，隔把丈远床上还躺了一个掉魂了的，这情况真是要把人逼疯，方白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生不如死。
李惓双眼无神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眸子渐渐有了聚焦，看清了眼前的碧绿绸缎的床帏，脑子也跟着活泛起来。
紧接着，胸口便是一阵闷着的绞痛，细细密密的一丝一缕的四散传开。李惓咬紧牙关，却仍是抵不住这痛楚，疼得直冒冷汗。他捂住胸口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背上密密麻麻沁出一层薄汗。
林芝儿死了。
像是有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捅进心脏里，来回翻搅，疼的人呼吸不上来。
她死了？李惓仿佛是后知后觉，眼泪这时候才一串一串的落下，沿着眼角，“啪嗒”砸在枕上，发出一声脆响。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自己真是窝囊，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活成这样，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这世上也没有可挂念的人了。李惓试着，想挣扎着坐起来，浑身上下却没半分力气。
李惓，你真是个废物。
李惓，你真窝囊。
李惓，你真是一无是处。
他看着床帐，心口的闷疼开始变了，变成裂开的上千条的伤口，无数只蚂蚁在上头爬来爬去，肆意啃噬。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渐渐消退，由漆黑变为深蓝，接着蓝色越来越淡，晨光就从窗户的缝隙里照了进来，映到床帐上照出一条长长的橘黄光影。李惓看着那道光，伸出手去碰，那光便顺着映到他的手心，斜斜的一道。李惓将手攥成拳，那光影便映在拳上，抓不住。
李惓收回手屈在身侧，用尽全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蜷缩着躺了一个晚上，这会儿浑身都是酸疼的。李惓坐起身，侧过头便看见卧房那头的茶桌上，趴着方白和祝文，两人都是脸朝着桌面压着五官，睡得正香。李惓掀开身上的棉被下了床，光脚踏上地面，缓步走向卧房门口。
在卧房门口站定，李惓双手拉开木门。
这会儿刚清晨，外边风凉，这门“吱呀”一开，那冷风就灌进了屋内，把方白冻了一哆嗦给冻醒了。
方白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李惓赤脚在卧房门口站着。
“四四……四殿下！”方白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
李惓没有回头，仍是盯着卧房外的小池塘，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方白，给我拿双鞋。”
“小的这就去！”得了命令，方白脚不沾地的立刻蹿了出去，到偏室内去给李惓拿双鞋，还不忘捎带着拿了件厚袍子回来。
回到卧房内李惓还在原地站着，方白手脚麻利的伺候李惓穿鞋穿衣。
李惓换好衣服之后，对方白说了一句“不必跟”便向院外走去。
看着李惓越走越远，方白心里又急又怕，转头一看祝文还趴在桌子上睡的安安稳稳，心里更是急得没主意。
李惓从内院出来之后，一个人往禅院去了，就是被改成祠堂那个。路上下人见李惓这幅神情，都是隔着远远的施个礼，然后赶忙捡个远路快步离开。下人们怎么样，李惓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想去祠堂，他有话对吕氏说。
他要告罪。
“吱呀”
李惓推开了祠堂的雕花木门。虽是白天，但祠堂内仍旧点着烛火。屋内一尘不染，贡品摆放齐全，灵位供奉的仍是吕氏之位。李惓缓步走向案台前，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
从小吕氏便教他道德礼法，守的是自己那颗心。人与兽不同，是因为人有礼教，何为对，何谓错。人性本善，莫行大恶，就算被他人伤害，也要明辨是非。吕氏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唯独礼教，却自有观。她告诉李惓，希望他此生快乐无忧，也希望他不论何时都明辨是非，为人善良尊礼守法。
李惓闭着眼睛，阿娘，终要辜负你所有的期望。
孩儿不孝，恐怕您在天之灵不得宽慰，这都是迫于无奈，却不敢奢求阿娘原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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