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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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葬礼在五天之后，仍是按照正三品护国大将军的礼节厚葬。林家的罪名是通敌叛国，按道理来说不曝尸城外卷席而葬已是宽仁，可眼下皇帝却仍旧以护国将军礼节为林梁下葬，还是交给周慎去处理了。
杀了人还连带着把丧事也给包了，估计也只有皇上想得出。周慎坐在将军府正厅主位上，闭眼假寐，身子懒散的倚着木椅靠背，左手边放了一盏清茶。
将军府上下挂满丧事白绸，院内停了上百棺材，林梁的棺椁放在最前头。
周慎左手搭在茶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
今日是林家的葬礼，遵礼法来说，亲人挚友都应来吊唁。亲人是肯定没有了，可是周慎在这从早上等到下午，连一个“挚友”也没来。
“大福，什么时辰了？”周慎没睁眼，只是指尖停在了茶桌上。
闻声，立侍身侧的大福立刻弓下腰回话：“回大人，刚过未时。”
“是吗？”周慎缓缓睁开眼，远远朝厅外看去。
外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院子中摆满的棺椁，四处挂着的白幡随风轻晃，在春风和煦之中显得萧索可笑。
周慎坐直了身子神色淡淡：“一个人也没来？”
“回大人，确实没人来。”大福仍是弓着腰没有起身。
京城里的权贵果真都是这般薄凉。当初林家风光无限之时，各个都挤着抢着登门拜访，卯着劲乞首摇尾点头哈腰百般讨好，如今林家没落，尸骨未寒，便已无人肯沾这点晦气了。周慎左手端起茶盏，右手将盏盖轻轻拿起，指尖拈着盏柄转了一下，又突然松开。那盏盖落回杯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朝堂上下都知道，给林家办这个葬礼，是因为林梁是武将。
林梁在军中威望极高，与普通将士同吃同住，上阵杀敌身先士卒，手下兵将一呼百应，皆对他心悦诚服。
这刚打完胜仗回京，便抄了林家满门，若是再按照罪臣身份曝尸城外卷席而葬，说不定会激起民愤军怨。不过，这也是葬送林梁的一个主要原因。手握军权，更应注意与军中将士保持距离。在军中这般有威望，那士兵是听命与军符，还是听命于他林梁？怎能不惹皇上忌惮？
这葬礼办是办，却都是表面功夫，若真有朝臣来吊唁林梁，恐怕下一个完蛋的就是他了。此般情况，必定是不会有人来专把脖子送给别人砍。
而当初司家……
司家是文臣，虽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只要冠上罪臣之名，名声扫地，便不会有任何威胁。兴变法，轻赋税，都是司昌同力排众议在朝上替百姓求来的，但是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只知道过的好，那都是皇上慈悲。
所以当初司家灭门之后，是曝尸城外三天三夜以儆效尤，若是提起就是皇上警示朝臣以国为重。
周慎食指在茶盏上摩挲了一下，又将茶盏放回茶桌上。
茶凉了。
“对了，”周慎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转头看向大福，“四殿下，也没来吗？”
大福不知为何突然提起李惓，还稍有愣神，“回大人，四殿下未曾来过。”
李惓……居然没来。周慎微微眯起凤眸，不知在想什么。
按照规矩，午时就应送棺下葬，现在已经未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李惓还没出现，想必是不会来了。真叫人想不到，李惓居然也会选择明哲保身，居然连林芝儿下葬也不来。难道自己高估他对林芝儿用情了？
”前院叫人来抬棺材吧。“周慎站起身往厅外走去。
算了，不等了。
禮王府，李惓坐在内院连廊上，裹了一件翻绒长衫，倚着廊柱赏花。
过了二月中，王府里种的花树都开花了。樱花树开了密密的垂樱，一团一团淡粉的花团拥簇在枝头，花枝往下垂着，娇嫩多情。今天阳光徐徐温和，送樱花团间散落下来，映到李惓的墨蓝长衫上。李惓仰着头，目光从那樱花树上来回寻巡。微风拂过，带着被熏暖的花香从鼻尖下掠过，惬意安稳。
这会儿连廊这边安静极了，只偶尔听得两声早莺婉转。春日的风是不留痕的，穿堂而过的时候也是温柔旖旎没有声响，整个内院平静的像是一池清水。
忽然，街上有些骚乱之声越过王府高墙，传了进来。
是丧乐。
那丧乐像是一颗石子，从府外投进来，砸碎这池清净激起粼粼水光。李惓目光动了一下，从樱花树上慢慢移向祈临街方向。隔着王府楼屋房檐高矮，花树枝林，连王府的围墙都看不到。
丧乐声由远及近，李惓听的出，那素车白马从王府正门的大街上经过。隔着高墙，大街之上周慎带着林芝儿的棺椁，送丧队伍浩浩荡荡从王府前走过。李惓坐在连廊上，一动未动，远处丧乐吵闹，近处死静寒冰裂纹。
李惓攥着衣袖，神色漠然。这仇他一定会替林芝儿报回来。
……
……
周慎领着送丧车马，在城郊林家陵将林家人下葬，等到按礼节结束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周慎特意关注的周遭，可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有李惓的身影。
难道……李惓真的没来？
周慎略觉意外，但也觉得说得通。兴许像李惓这种身上流着皇家血的人，天生就是冷漠寡情的。他不来送丧，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周慎没有深究，遣散了送丧队伍便坐了马车回相府。回到相府之后，周慎先回卧房将身上的墨色儒衣换下，更了件平时穿的衣袍。
衣服刚换好，却听得外头有人通传，说是李惓来了。
李惓？他怎么会来。周慎微微皱了下眉头，将腰间束腰系紧，抬腿向屋外走去。刚出卧房门，便看见李惓手上拿着衣物，神色不善地向这走来。那衣裳周慎一点也不眼生，就是上次他逼着李惓穿的那件粉罗裙。
“四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周慎略略勾起唇角，屈起右臂支在卧房门沿上，并没有往前走过去的打算。
李惓右手裹挟着那粉罗裙，面色不善，带着三分冰碴儿，一步一步走向周慎。几日未见，李惓脸色比以往更显瘦削，唇上起了一层干皮，没有半分血色，五官清瘦憔悴，就连那脚步都有些虚浮。
李惓在周慎面前停下，狭长的桃花眸疲弱地看着他，将手中的罗裙扔在地上，“周慎，我……咳咳…来还你衣……”
话未说完，李惓突然毫无征兆的腿下一软，直直倒了下去。事发突然，周慎也没想到会这样，但仍是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李惓将他揽进怀里。周慎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李惓，却见他双眼紧闭，似是昏了过去。
周慎将李惓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传大夫！”
“是。”得了命令，大福匆忙施了礼转身就往外跑去。
周慎丞相府上养的有大夫，不过半盏茶功夫，大福就拽着那拎着药箱的大夫急急跑回内院，扯进卧房内复命。屋内李惓合衣躺在床上，周慎正站在一侧。见大夫到了，周慎一句话未说，从床边让开，独自走向茶桌侧坐下，远远的看着大夫给李惓把脉。
王大夫在床侧坐下，给李惓搭上了脉。
可是这脉一搭上，大夫就有些糊涂了。四殿下这脉象是有些虚弱之症，可这是因为他的肺病。肺病是缓症，难以根治，但好在发病不会太过剧烈。平时只要注意饮食，按时服药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更不会这样突然晕倒。若是因为其他病症才突然晕倒，王大夫将那脉象把了又把，探不出有半分有什么急症。
这就奇怪了……王大夫捋了捋胡须，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通。
“王大夫，如何？”周慎坐在茶桌侧，见王大夫把了许久脉却没有结论。
“这……”王大夫脑中拼命思索，这许久所学没一样对得上眼前情况的。
周慎可不是什么善类，若是说自己看不出这是什么病，指不定会多惨，不如随便说什么蒙他一下，反正他总不见得再去请其他大夫。就算他请了御医来跟自己说的不一样，自己也可以说是一时眼拙，总比现在说看不出什么病的好。
拿定主意，王大夫沉吟片刻，起身对周慎作了揖，“回相爷，四殿下这是急火攻心之症，想来是近日有什么事刺激了四殿下。加之四殿下本就有肺病，这才会突然晕倒，待老夫去抓一副安神的汤药煎好送来。”
“好，你退下吧。”周慎点点头，摆了摆手让大福带着大夫去煎药。
大福和王大夫两人施了礼，一道从卧房内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卧房门关上。
随着屋门关上，屋内只剩二人。周慎站起身走向床边，站在床侧低头细细打量李惓。李惓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双桃花眼闭起来时是两道好看的弧线，内勾尾翘，干净利落勾人视线，周慎目光细细打量着李惓病容憔悴。
近日有什么事刺激了四殿下……
应该是林芝儿没错。可是，他连送丧都没有来。林芝儿之于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