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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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满楼的轿子一直在后院候着，清竹出了绫虚居便上了轿。
清竹上了轿，伸手掀开轿帘探头回望，却见周慎仍站在霁沽间的齐地窗前头站着，面着笑意远远看着自己。清竹冲周慎娇嗔一笑，坐回身撒了手上了轿帘。
湖绿轿帘落下，似湖水似的打了圈涟漪，清竹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个干净。
“起轿。”清竹声调清冷漠然，与方才楼上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倌相去甚远。
得了令轿夫抬起轿子，湖绿的轿子慢悠悠起了轿，往欢满楼去了。
清竹两弯墨眉轻颦，冷冷地盯着眼前泛动的轿帘。刚刚，周慎在试探自己。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了。清竹抬起左手在下巴上摩挲，回想着刚才周慎说的话。
太子……要被废？
自周慎进京之后，多嫡之争渐渐地就被挑起来了。按着如今的情况看，最有可能争得太子之位的就是周慎所支持的三皇子。
清竹左手攥着衣角，手指骨节分明。
眼下月氏正内乱，加之干旱经不住战争，对外却要装出一副训兵秣马嗜血好战的样子，就是怕被发现内虚。
现如今大周溪北也因干旱动乱，害怕月氏出兵。趁大周还未发觉月氏国力亏空，月氏必须以出兵为要挟，向大周要来护身符。
这护身符是朝廷机密也行，是储君质子也行。
清竹琥珀凤眸未沉，抿紧朱唇。
朝廷机密眼下是没法子弄来，只能把目光放在储君质子身上。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从正在多嫡的几位皇子中选出未来储君。
大周向来以礼法为根基，册立储君此等大事更应遵从礼教，除非太子犯了什么触怒天下的大罪。清竹眉头锁紧，孙家权势太大，皇帝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太子继位李家江山动荡是在情理之中，可打压孙家比更换太子更为容易。
那周慎说什么太子就要被拉下马，根本经不住推敲。
周慎……想必也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否则犯不着给自己一个青楼小倌讲这种朝廷大事。
今日这话，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京城有月氏的探子其实很容易察觉，只不过因为自己藏的巧妙所以一直没被找到。周慎那大尾巴狼刚一进京就挑起夺嫡之争，想必也是给月氏的探子看的。
什么夺嫡之争，什么太子落马，根本就是假象！其实大周皇帝根本就没有废太子的打算，这些都是做给月氏看的假象！
周慎和大周皇帝所做，就是为了保太子。
想到这清竹唇角微勾，周慎，你以为我是那种寻常探子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若选质子，必要太子！
在绫虚居窗户边站着的周慎突然打了个喷嚏，周慎抬手揉揉鼻尖。这天气真是转凉了，窗户边吹个风都险些着凉。
罢了罢了，周慎伸手把窗户虚掩，转身又回到座位旁坐下。
那个清竹，他查过。
身世看起来极为普通，八岁死了爹娘，被舅母舅舅卖进家乡青楼，后来十七岁有了名声，又被欢满楼买来京城，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清倌儿，没有半分纰漏。
可是，周慎最不信的就是身世。周慎斟了一杯酒，抬手送到唇边，酒香清冽顺着唇齿之间肆意渗透。
因为周慎自己的身世，就是假的。
任你四处去查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半分纰漏。
“周慎。”周慎轻飘飘地呵出这两个字，还带着几分酒气。
连这名字，也不是自己的。
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马结着队从街边驶过，大路两旁全是衙门里的衙役在拦着。
百姓挤在两边像是一群被挤在小罐子里的游鱼，他也跟着挤阿姐也跟着挤，他们要逃开逃的远远的，可百姓偏要往里挤。
百姓们有的是要看热闹，有的是有冤情想拦个皇子贵人，有的是想着能讨两个赏钱。
然后阿姐被绊倒了，无数的脚踩了上去，踏着阿姐的身体往里挤。
“逃……快逃……”这是阿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就这样没的，仍是因为他们皇家没的。
“啪”手上的酒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碎片四散飞溅。
听到了屋内的声响，大福有些不放心，隔着门叫了叫周慎：“主子？”
“无碍。”周慎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手滑了。”
不能再想从前事了，周慎看着地上的碎片轻笑了一声，进京前说好了不想这事，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那个清竹必然不是简单人物，周慎第一次见他就发觉了。
第一次见清竹，他左手腕上系着的玉清绸带就引得周慎注意。据清竹自己说，是小时候舅母使唤他烧热水，不小心烫到了，从此留了一个疤痕。周慎亲眼见过，确实是烫疤，触目惊心，看不清原来皮肤。
周慎回去查清竹身世的时候，顺便查了月氏和匈奴的组织刺青位置。
月氏探子刺青在耳后，清竹没有，但月氏首领暗卫的刺青，在左手腕。
首领暗卫只设九人，各个都是翘楚，是月氏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些年来月氏在京都的探子十之八.九都已落网，月氏谍网可当真是人才凋零。想必是出于无奈，才会派首领暗卫来京城统领剩下探子。
能担当这样的大任，清竹必然是心思缜密绝非常人。
可越是这般聪明的人，便越容易有一个毛病——自负。觉得旁人都不比自己聪明，觉得旁人都是傻子。
这样一个自负的人，又怎会想到周慎今日是故意让他看出来，自己在试探他呢？
一杯羊乳摆在桌上，清竹便猜出来周慎认出自己是探子，那周慎说的话他还会信吗？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这时候周慎越是说太子快要落马了，他便越是相信皇帝想保太子其他皇子都是烟.雾.弹。
这种自负又多疑的人，是决计不会相信别人直接告诉他的话，他只信自己的推理。
那就让他乱七八糟胡乱推去吧，说不定推完了心里指不定还要笑话旁人傻。
周慎摇摇头抚了抚手中的玉骨扇，对着扇子自言自语道：“我这人是不爱说瞎话的，同你讲了实话，你又不听。”
……
……
过了几日之后，李惓私下派人给孙瑞卿递了信说，他找人去查了却一无所获，那纸条不是林芝儿亲笔，多半是有人陷害，望孙小姐人前不要提及此事，另外请她多在意一下身边的人。
孙瑞卿本想回信，但害怕给人发觉，身边又没有能送信的，最后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萧美人在民间正是名声大噪，不但接受了施粥的沈家村附近给立了塑像，京城远近好些村镇也跟风似的给萧美人立了祠。
朝内众臣都心照不宣。
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不同意吗？只能等皇上什么时候再开口，附和一下算完事。钱映河眼见萧美人风波尘埃落定，终于愿意从自己府上出来回归朝廷了。
这躲的事件可不算短，他原想着避个一两天也就算了，谁能想到一闹就是把月，入了秋年节都快来了。
不过现在好了，这风波总算过去了。
真好。
萧美人在民间的名声越来越响，动静也越来越大。朝臣门都在等皇上开口，却没想到皇上反倒不说话了。是左等也不见动静右等也没了响声。
这咋回事啊？
直到今天上早朝的时候。
皇上正要装模作样宣布无事退朝的时候，祝文那孙子一个箭步冲上去，跪求皇上晋封萧美人为昭仪，说百姓太爱戴萧美人了简直爱死她了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皇上故作为难说你先退下吧，然后转头就晋封了祝文太学博士，正六品。
从正九品到正六品。
还看不出来什么意思吗？去求他啊！去求他晋封萧融！求他晋封萧融就给升官。
这可真是太明显了，皇上没再问能不能晋封萧融，那就仍默认世家大官持反对意见，那拜入这些世家的门生的立场自然也是反对。
这时候主动上疏乞求皇上晋封萧融，意思就是跟世家撕破脸，转身投入皇上身后了。
自祝文晋封后几天，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朝廷内官去英武殿乞求圣上晋封萧融，毫无疑问都升了官职。
朝上那些世家大官在背地里简直要把祝文骂死。
钱映河真的也很想骂祝文。
为什么会这样？本来以为都快没事了，都说自己的病都好，又唱了这一出，不还是逼自己表态？不去求皇上晋封萧融，那自己就是跟皇上对立，去了又是得罪孙家。
太难了太难了，钱映河简直觉得自己命里带背。
李惓麾下好几个明子暗子，也都借着这个机会升了官职。
半月之后，皇上“迫于压力被逼无奈”，只能晋封萧融为昭仪。册封萧昭仪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后边还跟了两道圣旨，封周慎为尚书左丞，正四品上，封禮王李惓为尚书中司侍郎，正四品下。
“臣，领旨。”李惓在王府内跪拜接旨。
“四殿下，”传旨的太监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冯公公，跟在皇上身边二三十年了，“老奴瞧着，四殿下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冯公公抬举。”李惓双手接过圣旨，顺带塞了张银票给冯公公，“还望冯公公在父皇眼前多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四殿下客气。”冯公公说着客气，揣银票的手可不见慢，“老奴就先告退了。”
冯公公向李惓略施一礼便转身离开。
李惓站在前厅看着冯公公的身影渐渐远去。
从今天起，这夺嫡之争算是真正挑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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