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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重回南极 ...

  •   离开首都之前,黄夏问于荧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她思考了很久。江宁看她实在纠结,表示自己都听她的。经过深思熟虑,于荧还是选择回到龙城,毕竟这是她祖祖辈辈待过的地方,龙城人恋家,是基因里的习惯。
      乘车路过龙城最北边的矿区时,于荧带着江宁下了高铁。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站牌名字,于荧反而不太确定是否找对地方了,可江宁说龙城最大的煤矿确实在这里。于荧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卖水果的小贩:“您好,请问这里是云中府吗?”
      小贩茫然地抬头:“啥云中府,这是云州府。”
      “啊……是龙城……云州府……?”得知自己大概率又记错了名字,于荧瞬间心虚,觉得自己真是个假博士。
      “即墨说,你把信天翁叫做听风,把云州叫做云中也不奇怪。”负责接应的区魂阿同笑着打趣:“你还别说,你起的名字都挺有意境。”

      阿同真身是个煤碳,自从有了记忆,他的世界满眼都是不停挖矿的工人。他们被煤炭粉尘熏得全身漆黑,双目无神,像没有生命的机器,重复凿矿搬运等机械性的动作。指挥者没有给他们安排吃饭、排泄和睡觉的时间,只要有人干不动了,就直接把他丢进矿坑底,就地活埋,生产线很快就有新的人手顶上。
      看到人类被如此压迫,当时只是个小孩子的阿同吓得瑟瑟发抖,没敢现出真身,任由人类将它连同家人一起铲到传送带,被拉至去往前线的军车。地底的鼠族说,龙城的城魂是一头叫冰原的青龙,阿同感应了很久,她的气息时有时无,似乎刚来到正物质世界,就立即死去了。
      前线目的地在南边,路上似乎堆满了障碍,阿同躺在车斗里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后来这个车在突然的枪林弹雨中爆了轮胎,侧翻在路边,阿同随着一车煤炭倾泻而下,滚落在一旁。后来又出现了一堆手拿铁锹和箩筐的人,将掉在地上的煤渣铲走,而他因为掉进了土坑,躲过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雄厚嘹亮的声音传来:“有人见过宋远吗?有人知道秀容府怎么走吗?”
      宋远?这个名字好耳熟,阿同想了很久,铲走他煤炭伙伴的人,好像就叫宋远,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秀容府。可他不知道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怕聪明反被聪明误自投罗网,只好静观其变。通过灰尘的眼睛,阿同看到那个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了生前饱受折磨的江家大夫人身上,眼神悲悯,似乎和控制矿工的人不是一伙的。
      待黄夏走近,阿同看到他手中拎着锤头和镰刀,上面染着敌人恶臭的猩血,心中了然,这是自家人,还是有望帮家人报仇的自家人。他战战兢兢从土坑里站起,想起自己还不会说话,只好指了指宋远离开的方向。
      黄夏走后,阿同再次变回小煤碳,躲进了战壕里的裂隙。反正自己还没人类拇指大,估计敌人也看不上自己。意外的是,接下来的龙城没有再发生战火,那些言行猥琐的外族人似乎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感觉到安全,阿同恢复成人形,一路上躲躲藏藏,碰巧遇到了浑身散发着红色星尘的人,在他们的护送下,他安全回到了云州府的家。
      旧时的记忆与如今的画面光影重叠,于荧郑重地向煤矿中的几十万具骸骨伏首叩拜,告慰众人的在天之灵。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漫山遍野的无字碑中,忽然涌现出成千上万只透明的灵魂,它们在负物质世界纷纷起飞,簇拥着地上唱着蓝鲸家族祭祀之歌的女孩。
      灵魂们争先恐后,透过于荧悲伤的眼睛,她从出世到现在的所有记忆如同画卷,波澜壮阔地展开,她是江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啊……

      回到龙城时,于荧没见到冰原,江宁感应了一下,说他似乎在给陆军做海军转型培训。刚收拾完家,还没休息一会儿,于荧便听到对门邻居在骂他的妻子做饭做不好,孩子哄不好,家也不收拾,也不知道千里迢迢把她娶回来干什么。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女人一直柔声道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于荧苦笑着摇头,江宁握紧她的手说:“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刚刚打扫屋子两个人都累了,于荧舍不得江宁一个人忙:“我和你一起吧,炒菜我不会,洗菜择菜递调料还是可以的。”
      “可我想让你休息……”江宁笑着叹气,于荧倔强地说:“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干什么。”

      虽然有巨额财富傍身,但于荧和江宁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于荧很快就与冰原汇合,分担了他跨区域人工降雨的业务,而江宁依然进了中学,当他的地理老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荧的工作时间安排在夜深人静之时,江宁结束了白天在学校的工作,就会来到太山山顶,辅助她将入海河与金洋湖的水变成水蒸气,往西北干旱的地方推。
      这段时间里,于荧昼伏夜出,江宁白天上班,第二天早晨才和老婆一起回家。他们的生活节奏在旁人眼里很是奇怪,大家私下里都认为这俩人在从事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直到有一天,于荧与江宁携手回家,对门邻居用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斯文的江宁,对于荧打了个招呼:“这就是你那入赘的老公啊……蛮一表人才的。”
      这话如果从冰原嘴里说出来,于荧会觉得这是善意的玩笑话。可她和对门不熟,这样的表述就明显带有嘲讽的意味。她微微一笑,握紧了江宁的手:“他是为了我甘愿背井离乡,与我共度一生的挚爱。”
      听到于荧的话,对门邻居眼神更加奇怪,在夫妇二人脸上来回逡巡着审视的目光。江宁丝毫不在意邻居的看法,始终笑意盈盈,将于荧揽在怀里。

      好不容易碰到双休日,于荧江宁终于过了上了正常人的作息。吃完午饭没多久,夫妻二人同时开始犯困,江宁打了个哈欠:“好困啊,龙城是不是有什么午睡魔咒?”
      “哪有什么魔咒,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爱罢了。”于荧靠在他怀里,同样困得睁不开眼:“从小一吃完午饭,冰原就催我睡午觉,不睡她还揍我……后来才发现,睡过午觉,下午做事情才更有精神。”
      没过多久,这种晨昏颠倒的生活就暂时告一段落。冰原收到首都发来的密令,将于荧和江宁从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开除了。冰原的工作室内,原本应该是黄夏的频道,此时出现的却是叶箫的脸。她眼睛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谨慎地说:“你们不必惊慌,人类的矛盾,基本上都是由自己引起的。历史上没能解决的问题,终究会变成各种矛盾的导火索。”
      江宁总感觉最近首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问:“事情很严重吗?黄夏去哪里了?”
      黄夏离开大陆去海底城前,曾和她合作调查目前大陆上有多少人拜入章鲫门下。等名单一出,看着上面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形势,矛盾一触即发。如果趁他们不注意,事先把于荧置之度外,章鲫找不到继承成功的案例,这群人的疯狂也许还能控制得住。
      叶箫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季……狐狸以身殉道,北极的冰层已经即将消融完毕。南极那边如果全部融化,那这颗星球就彻底完了,所以现在这颗星星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手里。”最近的科考报告显示,南极冰川内部出现了严重的裂隙,这是冰山进一步融化的信号,也是这颗生命之星即将变成水球的关键节点。
      于荧的永生是吃了天织的心继承而来,而章鲫拿着应素的心研究永生的可继承性,想必已经开始行动,黄夏之前把叶箫叫去首都,兴许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麻烦事。如果于荧能在矛盾爆发前去往南极,这样既没有打草惊蛇,也没有让养父母陷入恐慌,还可以从根源上解决冰川融化的问题。如果能顺利实现,这是多赢的结果。叶箫对黄夏的下落和首都的情况三缄其口,并不想让他们牵涉其中。人类文明再怎么有矛盾,也是内部的家务事。他们离开,或许会有更多的生命存活下来。
      看到自己的养父母十分理解,又担忧自己处境的样子,叶箫十分感动,额外说了一句:“石族存在家族感应,这意味着你和父亲在他们的感知网络中,是透明状态。南极那边暂时是安全的,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安排。”
      江宁明白,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矿点和想寻找的人,相应地,他们也有可能随时被支持永生研究的石族人出卖行踪。但于荧见惯了人类的自相残杀,无所谓地笑:“那就让他们的感应链,和我的城封争个高下吧。”

      冰原给于荧处理完房产问题已经是半夜,好不容易洗漱完准备睡觉,大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即传来女人的哭声。江宁把于荧护在身后,慢慢开门,发现对门邻居的妻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崩溃:“我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呼吸不畅,浑身发紫,求求你们帮帮我……”
      听罢,于荧立马回家拿上钥匙,江宁下楼开车。在于荧夫妇帮助下,女人的孩子终于被送进手术室。
      “我是从别的城市嫁过来的。结婚前,他说我不用工作,他养我,我信了。可真正嫁过来,家务我做,孩子我带,老人我照顾,我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他安心工作挣钱。后来,他说他养的我,我多做一点怎么了……”邻居女子坐在手术室门外,委屈地向于荧哭诉:“今天孩子突然这样,我打他电话,他说他忙顾不上,挂电话时却指挥他那边的人吃好喝好。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卑微到尘埃里,向人伸手要钱的生活了……”
      见话题尴尬,江宁借口去买饭,于荧正打算安慰女人,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遗憾地说,孩子肺部先天不足,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听到医生的话,女人彻底崩溃:“不可能,我和我先生身体健康,也不是近亲,婚检孕检也没问题,孩子怎么可能有基因缺陷……”
      医生进一步解释,孩子的缺陷主要是由于母亲孕期吸烟所致,这种内部缺陷一般看不太出来。听到这里,女人更加崩溃,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复燃了。江宁买饭回来,给于荧递了两杯粥,她把其中一杯放到女人手心。
      女人木偶一般签下医生递来的死亡告知书,她丈夫才带着一身烟酒气姗姗来迟。男人还没说话,女人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你现在来干嘛,给我孩子奔丧吗?”
      “你听我说,我马上就要升职了,我没办法……”男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说我怀着孕,不让你抽烟,你偏抽,怕被我发现你还偷偷抽,抽完还不通风。”女人一想到这些平日里说服自己接受的细节,就感觉自己真的很蠢,她红着眼指责道:“拿孩子命换的高位,你坐得安心吗?”
      男人自知理亏,见道歉不成,突然指着江宁夫妇大骂:“我妻子多么贤惠的人,你们给她说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女人冷笑一声,果断打开手里的粥扣在丈夫头上:“我孩子命悬一线,是人家第一时间帮忙救的,手术费也是人家自掏腰包垫的,你不感恩就罢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你成天笑话人家江先生是入赘的,丢脸丢面子,可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也是把你当成终生的依靠,跨越好几座城市和你在一起,你每骂他一句都是在打我的脸。”
      没过几天,女邻居在网上申请离婚,隔天上午收到的电子证书,下午就火速搬出了家。男子因为聚餐时半途离场,官场失意,加上父母无人照顾带病去世,整个人开始自暴自弃,于荧每次抗洪回家,都能闻到对门有股很强烈的烟酒味。

      自从龙城变成滨海城市,黄土高原也开始体验潮汐带来的局部海水倒灌,其中入海河谷附近受灾最严重,河道两岸的庄稼逐渐被地上悬河淹了根部。数不尽的军人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扛着沙袋下河,将防潮沙袋堵在容易决堤的地方。
      待大家休息,于荧和一众龙城的人们,给席地而坐休养生息的军人送上热水和干粮。他们身上都是河泥,皮肤被晒的黝黑,接过水时露出腼腆而朴实的笑容。当水杯送到一个身穿二股筋背心的军人时,他看了眼于荧,脱口而出:“谢谢蓝蓝。”
      于荧惊讶地顿住,看着对方的脸,忽然腾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诶?你是……虎鲸?”军人立刻咧出一串大白牙,给于荧展示胳膊上的胎记:“对,我之前鱼翅上被剐了块肉,现在还留了个印儿呢。”
      “真的是你!!”于荧没想到还能遇到童年时的玩伴,她开心地给对方介绍丈夫江宁,虎鲸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听到集合哨声,就归队继续执行任务了。

      等最严重的涨潮期一过,于荧总算闲了下来,等叶箫下达离开指示。趁阳光正好,她在紫藤花架下找了块相对荫凉的地方,躺下午休。江宁穿着紫色长衫款款走来,恍若花神降临,于荧看得出神,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穿这么好看呀~”
      江宁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怎么在这儿睡了呢?”
      “在这有种在你怀抱里的感觉……”
      江宁的脸瞬间红了:“那之前在音乐台……”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于荧大方承认,迅速在江宁的唇角落下一吻。
      这时,头顶繁茂的紫藤花突然发出荧紫色的光,数不清的细碎星点从花蕊中落下,沾满江宁和于荧的衣衫。于荧被如梦似幻的星星点点惊艳,遥想江宁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紫藤花香,她笑着打趣:“你说,你会不会是紫藤花和石族人的孩子……”
      听到于荧的话,江宁笑了:“也许吧……”
      几天后,于荧江宁坐上了飞往南极的飞机。在修泽的配合下,飞机飞到半途突然“失事”,与天生永生有关的所有乘客都掉进大海“死不见尸”。收到首都传来的“死讯”,冰原十分不舍地将于荧和江宁的户籍销掉,但想到他们金蝉脱壳换了身份,在另一个大陆继续活着,他心里也算慰藉。

      于荧的对门邻居照常买醉回家,妻子离开他之后,事业风生水起,很快又找到了势均力敌的伴侣。之前他每次喝醉,妻子都会照顾他洗漱,第二天醒来,自己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睡衣。他从没考虑过妻子那瘦弱的身体,是怎么把人高马大、失去意识的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又清理完他吐了一身一地的污糟痕迹。
      第二天,他在污浊不堪的沙发上醒来,被沾满呕吐物的衣服熏到再次干呕。他无意中伸脚,脚底的空酒瓶子倒成一片,叮当作响。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好像是对门那家搬过来的时候,男的是之前的石城人,似乎在学校教书,但晚上很少回来。女的白天休息,晚上上班,不知道从事什么工作,还经常好几天不回家。印象里他们从没吵过架,每一次见面都如胶似漆,十分甜蜜。男人从不过问女人在外干什么,女人也不担心男人背着她找别人寻欢作乐,异常地信任对方。
      想到这里,男人打开家门,敲响了对面的门:“江老师,我为了生活到处委曲求全,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不幸福的只有我……”
      可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之前的这户人家已经搬走好几天了,这是哪来的酒鬼,臭死了……”

      于荧上次来南极,是在极夜陪着江宁科考,这一次她是在极昼游到南极冰川的。中山站旁的冰川已经出现裂隙,这是南极大陆即将融化分裂的前奏,叶箫说的都是真的。之前关押沼泽党羽的冰洞轰轰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南极的主体,飘向远海,独木成林。
      江宁利用自己的天赋,带着她闪现在南极中心的昆仑站。于荧双手结印打开,一抹幽蓝色的极光从手心绽放,发出透骨的森森寒意。她将极光丢进南极大陆中心的裂隙中,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片片雪花凭空出现,随着气流变化纷纷下沉,填进冰川龟裂的缝隙。幽蓝极光坠入冰川内部,将外界的雪花从裂隙纷纷吸到自身,融化中的冰层顿时重新固结,咔咔作响,就像骨科医生操弄着钢板电钻,修复病人的断骨。南极冰川里没有生命,极光没有熄灭的机会,不断绽放,蛛网似的裂隙就这样被一点点填补起来,凝结成更坚实、更庞大的翠蓝色冰川地貌。
      随着极光连续作业,南极大陆附近海面上的碎冰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之前分裂的冰面在浪潮的推动下慢慢合并回来。企鹅海豹们抱着浮冰,发出欢快的叫声,它们的家回来了,它们的孩子们有救了。
      等一切搞定,于荧精疲力竭,倒在江宁怀里,南极大陆的面积已经比之前大了一圈。她疲惫地靠在江宁肩头,断断续续地说:“果然……把握分寸最耗神了……”江宁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横抱起她:“辛苦了,睡一会儿吧。”

      “幸好叶箫给我们挑了没人来科考的时间,要不就麻烦死了。”于荧擦着头发,从昆仑站的浴室走出。江宁及时给于荧披上自热保暖衣,笑着说:“之前我还害怕你会不习惯,没想到你由奢入俭,还是照样自如。”
      “嘿,你要知道,白玉为堂金作马什么的,无论说得再天花乱坠,实际上还是一个屋子,一辆车子。”于荧搂住江宁的腰,任由他给自己扣扣子:“是等级观念给这些平常的东西镀上了光鲜的符号,说是身份的象征,实质上是用更高昂的数字,美化了严重溢价的基本生存资料。在我看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跟低段位的科幻小说没什么区别,毕竟‘拿金锄头锄地’、‘用芯片箭头射杀猎物’。”
      江宁听乐了,宠溺地亲吻她的额头:“你这些观念倒是角度新奇,难怪温玫说你的发散思维有着寻常人达不到的活跃度。”

      荧蓝色的荧幕中,碎裂的泥土沉入大海,数艘金戈铁马的军舰从破碎的山体中慢慢探头,展露出冷峻的面容,而更多的航母源源不断跟在它身后踏进海里,气吞万里如虎。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于荧还是被此时的龙城惊掉了下巴,江宁喊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反应。
      那个记忆中瘦削的女人此刻身披铠甲,独占鳌头。尽管这一世的冰原换了一具男性的躯壳,他的目光依然如炬,恶狠狠盯着大海暗处起伏的危险,和以前那个凄凄惨惨戚戚,仿佛随时会被风刮倒的样子截然不同。于荧指着荧幕上的画面,说话都开始打结:“这……这是……”
      江宁笑着合上于荧的下巴:“龙城东有太行,西靠吕梁,是大陆最重要的重工业和军工业基地,这些都是首都计划已久的战略。”
      “龙城是军舰司令部,而秀容府是战舰制造产地之一,甚至研发部就在我学士期间实习的那座山头????”于荧不止震惊龙城转型之快,更震惊自己曾经离这些机密如此之近。
      “龙城历来以煤炭资源著称,石油天然气都是重要的燃料来源,早年挖空的地下空间恰好可以建成舰体库房,秀容府地下的地热也是军舰燃料的非核能补充。”江宁一点一点跟她分析:“再加上地处山谷,易守难攻,安全系数高,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京上接受你了吗?”
      于荧茫然地抬头:“啊?”
      “当时你跳楼,大家都以为你是被人所挟,完不成任务自戕。”江宁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本来想着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法子,给你一些小提示,顺便钓钓你背后的大鱼,结果你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我们这才知道,你的确是与世隔绝太久了……”
      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好玩的故事,于荧笑了很久:“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南极附近的鱼还剩下多少能吃的品种,到时候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夫妻二人在昆仑站休整了几天,叶箫传来讯息,有一支科考队将在一个月后登陆作业。江宁立马出门勘探地形,找一块天气稳定位置安全的地方,当做安家地点。而于荧则在站内进行设备维护,检测核反应堆的能量产出是否减弱,并及时关注大棚里农作物的健康情况。

      “哈喽大家好,欢迎收看我的世界无人区环游现场直播,今天我们来到的是地球最南端,南极点附近的一座无人小岛。”一个身穿救生衣的姑娘坐在漂流船里,一边划桨,一边调整直播摄像头的角度,对准天空上的太阳:“看,这里仍在极昼时段,太阳只会在头顶绕着转圈,是不是很神奇……”
      姑娘拿着云台,缓缓漂过这片亿万年形成的蓝色玄冰,整个人在荧蓝色的冰山下就像是过眼尘埃,渺沧海之一粟。随着视角变化,她依次讲解变幻的景观:“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一座……”随着小船缓缓驶出,镜头里的突然出现一个很特别的小岛,上面有一栋农村自建房一样的小院,院门口栽着一颗新鲜的车厘子树,上面的果子就像是发着红光的精灵。
      看到这一幕,姑娘愣了一秒:“妈呀!!这里居然有人!!”可评论区打出密集的问号,弹幕也是疑惑:“什么人?主播不会看到脏东西了吧???”
      “大家没看到吗?”姑娘指着那个小院,冷汗直流,而评论都表示前方除了一座秃岛,什么都没有。姑娘难以置信地再一抬头,小院和樱桃树都不见了,只有苍茫的小岛被碧蓝的海浪温柔抚摸着嶙峋的海岸线。姑娘揉揉眼睛:“诶?我看错了?”
      等姑娘驾驶着船只消失在地平线,于荧松了一口气,从树上摘下一把车厘子,直接塞进嘴里:“还真有人敢一个人出来冒险啊,新时代的小孩真会玩。”
      找到落脚处后,于荧打开了“仓库”,江宁施法把石城的房子从折叠的三维空间里拽出来,将保存完好的地基深深砸进挖好的沟壑里。有了修泽的帮助,他们的房子顺利接上了海底城的核能发电机,不论遇到什么天气,他们的家都有足够的电力与燃气源源不断供应。
      为此江宁很感激修泽的帮助,可于荧却朝江宁嘴里的“恩人”冷笑,像支使免费的劳工一样,给这位海底城魂下命令:“谢什么,他应该做的,别忘了还有太阳能和自来水。”平时在海底世界叱咤风云的修泽真的一声不吭,把屋里边边角角的基础设施都排好,不收取任何报酬,于荧也没请他吃过一顿饭。
      最神奇的是,在没有土壤供给营养的前提下,于荧家的樱桃树居然可以不分时段和季节,照常长叶子开花结果,仍然按照北半球的时令一年两熟。见到在南极这等艰苦环境中仍然生长茂盛的果树,修泽啧啧称奇:“大鱼你这俩哥哥生命力真顽强,革命烈士的灵魂就是有韧劲。”于荧不接话茬,只当他不存在。修泽也不恼,站在一旁赔着笑,好像于荧才是海底世界的真正的京上。江宁一开始还觉得于荧会不会有点过,后来发现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荧想泄愤,修泽想赔罪,反正打不起来,也就随他俩去了。

      于荧调侃玩极限漂流的姑娘时,江宁正蹲在院子农田里,一只手抱住捣乱的企鹅宝宝,另一只手将修泽送来的蚯蚓丢进了土壤:“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探索宇宙的更远处。”
      企鹅宝宝是跟家人一起迁徙时掉队走丢的,感应到它的呼救,江宁随手把它捡回了家,想等它恢复了体力再放出去。于荧说这种帝企鹅成年后体型很庞大,跟个结实的水桶似的,脑袋最高可以长到江宁的腰上。
      南极的极昼很久,太阳就像一颗会飞的吊灯,绕着天边缓慢地画圈圈。天空上黑影掠过,随即传来剧烈的振翅声,于荧抬头,一只身量三米多的信天翁发出尖锐的鸣叫:“是于荧吗?”
      这只信天翁拥有听风相同的面容,但眉眼更为稚嫩,于荧不确定地问:“你是……听风的孩子?”
      “呃……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听风,我们家族都叫这个名字。去世的长辈说如果有头叫于荧的蓝鲸来,一定要给她能发芽的植物种子。”小听风说完,从天上慢慢靠近于荧,三折的翅膀还没收完,便一头撞进她的怀抱。刚刚成年的信天翁身体很沉,于荧架着它的大翅膀平衡了很久。
      扑哧一声,鸟屁股对应的地上多了一滩鸟屎,白色的不明液体中夹杂着大小不一的植物果核,把于荧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段时间,江宁的蔬菜大棚在院子里建立了起来,平时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浇水施肥,关照生长情况。于荧则恢复成蓝鲸的样子跳进海里,朝鱼群虾群最密集的地方唱支名叫“寄生虫去死”的鲸歌,被感染的鱼虾便被标记出来,原地升温。
      于荧避开这些发光的生命,张开大嘴,将健康的食物一口吞下。等她吃饱喝足,还会精挑细选几只又肥又大刺又少的鱼带回家,江宁会将它们变成美味的鱼汤,改善伙食。
      有时候于荧捕食太过认真,忽略了旁边伺机而动的鲨鱼。江宁守在她身后的岸上,用幻化的金色石椎砸瞎目的不纯的鲨鱼眼,它的族人见它周围的海水泛出森森猩红,痛苦地在海面哀嚎翻滚,瞬间把食欲转移到哀鸣的瞎眼鲨身上。
      于荧感染寄生虫康复之后,修泽一门心思处理海洋鱼虾的患病问题,可自然界多的是寄生与共生关系。他清理许久,这些寄生的微生物像是熟读了兵法,一直和他打太极,敌进我退,敌退我打,把修泽溜得晕头转向。
      后来江宁总觉得于荧入海捕猎太不安全,于是拆掉了房间里闲置的衣柜,做了个木筏。于荧的木筏下水当天,修泽偷偷往他们家门口的岸边丢了一张渔网,这下就省得江宁手搓麻绳编网了。
      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于荧复习了好几次撒网收网的要领,很久才学会用手捞饭。但不知为何,她每次不是捞起来一堆没用的珍珠蚌,就是猎物太大,沉得她拽不起来。于是在连续的高强度作业中,于荧胳膊肌肉拉伤了。她气得直接跳进海里,变回蓝鲸,逮住鱼虾哐哐直啃,直到喝水都打嗝。
      得知于荧见渔网不顺眼,江宁担忧道:“你胳膊还没好,今天我去打渔吧,你留在家给菜地浇水。”
      “这点伤不算啥,我多试几次就熟练了。”于荧皱着眉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极地的海底暗流可没规律,万一你掉下去,我可找不到。”于荧说得是实话,自己不会游泳,即便再心疼,江宁还是选择正视自己的短板,给她递过渔网:“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接过渔网的时候,于荧有意勾了勾江宁的手心,却在他心绪不宁前及时抽手,留下一个顽皮的笑容:“等我回来。”江宁从耳朵红到脖颈,把于荧往大门方向轻轻一推:“小坏蛋……”

      闲下来的时候,于荧会和江宁一起洗衣服,江宁负责洗,她负责晾,遇到特大件的床单两个人会相互配合拧干晾起。当于荧在整理衣服间距时,江宁从身后抱着她,将她抱了起来又放下,估算一番后说:“你偷偷减肥了?”
      “没啊,我伙食一切如常。”于荧靠在江宁怀里,脸有点发烫。
      “我对你要求不高,体重在120~140斤之内就行,瘦了胖了都不好。”江宁紧紧搂住于荧的腰,把头埋进于荧脖子里:“你若过的不好,有太多人找我麻烦了……”
      于荧笑了一会儿,感觉江宁的手开始在她腰腹游走,不禁轻咳:“手往哪放?”江宁抱着她带点赘肉的肚腩,捏得不亦乐乎:“软软的,真舒服。”于荧笑着拍开这登徒子的手:“有人在呢,注意点形象。”
      前两天于荧打回来一头落水的海豹,他们夫妇二人好不容易把它救活,发现对方竟然还是海豹族长。它在恢复清醒后变成人形,见到于荧的模样,二话不说要留下来赖着不走了,江宁十分不高兴。
      听到于荧的话,江宁不满地松开她,往海豹所在的房间狠狠剜了一眼。于荧莞尔,奖励他一个绵长的亲吻,才把置气的石头哄得眉开眼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重回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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