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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Dr.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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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荧硕士毕业后,石城的生命还没有完全转移,于是她暂时留下,给季雪分担控水工作。石城的夏天充斥着海水的腥咸,季雪和于荧坐在紫金山顶,遥望着不远处模糊的海岸线。
“有个大陆因为海岸线向内陆延伸,选择侵略别人家,两岸交战,死伤无数。人类在自我折磨方面,永远年轻。”季雪从装满新鲜车厘子的盘子里,拿出一颗殷红的果子,丢进嘴里慢慢品尝:“人工降雨你基本上已经知道怎么和人类合作了,以后这方面的业务就交给你了。”
季雪的语气淡漠,于荧却听出些许的悲伤,不禁心头一颤:“你要去哪?”
“前两天研究物理的不是疯了吗?我得趁重力常数还没脱离9.8太远,把即将熄灭的星魂重新点燃。”
“听不懂……”不知为何,于荧的眼睛变得酸涩。
“我得去履行星魂的职责了。”季雪摸摸她的头,像是在告别:“世人皆知,狐狸主魅,祸国殃民。只是年少想不开,灵魂散落一地,分别诞下后人,却给自己在青史上留下万古骂名,我给狐族蒙羞了……”
“你可知道,九尾狐的出现对人类来说是祥瑞之召,它一出现就代表今年拥有充沛的雨季和丰收的粮食。”于荧靠在季雪的肩上,柔柔地说:“而石城也曾因为蓝鲸搁浅鲸爆,而一度被人称作海洋垃圾城。人言可畏,但我更相信你的选择,确实是为所有人好。”
季雪没再说什么,握住于荧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回红山的路上,于荧想了很久。等到了目的地,她专门来到兽医院,对逃避的叶箫说:“如果你怨狐狸杀了你爸妈,想为他们报仇,你已经如愿无数次了。这次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明天她将乘坐大陆退役的潜艇蛟龙葬在海沟里。”
一个普通的动物园愿意破坏市场规则给兽医开巨额工资,这件事叶箫不是没琢磨过。她仇恨季雪没错,迫于生计接受红山这碗饭也没错,季雪杀掉父母更没错。可血亲到底是被季雪所杀,现在还要她认贼作父,叶箫始终不愿接受这倒反天罡的现实。
可季雪马上就要跨越地幔做地核,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叶箫低着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于荧见此,自觉退出房间,等季雪进了屋,又轻轻关上门。一转头,她发现江宁在门口逗弄一只神气的金刚鹦鹉,鹦鹉张开碧色的翅膀,扇起一阵狂风。
于荧笑着扑进他的怀抱:“等很久了吗?”江宁摸摸她被风刮乱的头发:“我也是刚来。”正要说什么,屋内传来叶萧委屈又愤恨地质问声:“如果不是你,我爸妈就还活着!”
“我屠光大陆,一般不留拖油瓶。是你妈说你是无辜,并拜托我放你一条生路。”季雪的声音很是凉薄,似乎并不在意叶箫的想法:“我任你自然长大,任你不婚不育,任你做想做的事,任你追杀绝不追究,只是为了尊重我自己当时的决定,而不是因为你是谁。”
季雪的话和她的语气一样凉薄,让人听了毫无亲近感。于荧明白,凉薄是斩断所有温情的利剑,这样的人,无论是出现还是消失,都不会有人记得,甚至还会因为再无交集而无比庆幸。她是希望叶箫继续坚持自己,好好生活。
第二天给季雪送行的时候,叶箫没在,只有未来的博导黄夏在反复进出蛟龙号的内舱,检查各种机器的功能是否正常运行。帮助季雪穿戴好所有器具后,于荧惋惜地说:“没有别的办法吗?”
“老天不会无缘无故就给你一些东西的。”季雪笑得很释然:“旷世神力,往往伴随着无法逃避的责任。”
这颗星星陆地面积不断减少,而他们所在的大陆却一切安定,别有用心的人不停煽动男女对立的言论,人口买卖现象也开始小幅剧增。于荧还没有学会在这样的局面中如何保护大家的利益,她有点心慌:“可是这个世界的雌雄之争还没有定论,没有你,只有我和江宁不行的……”
“这个世界的矛盾点不在雄雌,不论变成什么样子,力量才是所有种族普遍追求的东西。有人认可对世界的温柔爱意,但爱意千人千面,覆盖的地方终究有边界;有人崇尚控制一切的绝对武力,可在长期闭塞中,难免会绕着自己的舒适圈打转,忽视一些人的真正需求。”季雪从容地坐进蛟龙号的座椅,系好安全带:“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总会有人愿意与世界的黑暗面对抗,让更多生命有尊严地平等生活,你们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蛟龙号的舱门关闭后,于荧在旁边跳入翻涌的海面,恢复巨鲸的形象。它庞大的身体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相比之下,蛟龙号仿佛就是幼童嘴边的一枚圆饼干。它不断把蛟龙号往深海顶,眼睛余光扫到叶箫顶着乌黑的眼圈,跑到码头不停张望蓝鲸远去的身影,而黄夏一脸担忧地护在她身边,防止她掉进大海。
等游出大陆架,蓝鲸憋了一口气,和蛟龙号一同下沉。路过涡流比较强烈的地方,蓝鲸像戏珠的舞狮,用脑袋顶着蛟龙船舱,扶正它的角度。渐渐地,她们周围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蔚蓝大海和“皆若空游无所依”的鱼群,蓝鲸挥动巨大的鲸尾,驱赶附近好奇靠近的鱼,用鼻子哼出悠远的声音:“我最深只能游到海平面以下200米,再往后,就得修泽送你了。”
蓝鲸唱着悠远的歌,慢慢悠悠贴着蛟龙的前方海域,驱赶来不及躲的水母海龟。季雪坐在蛟龙内部,忍不住开始回忆过去。她想到丈夫为了多救一个动物永远葬身月亮,想到黄夏叶箫一边享受永生的永恒,一边遭受时间的折磨,想到陆地上血缘关系或亲或疏的各个种族……她爱过,恨过,护过,杀过,这一切都将成为前进路程中触手可得,却遥不可及的尾迹。
随着距离越往下,蓝鲸游得越来越慢,蛟龙逐渐超过了蓝鲸。失去了这头大鱼的视野,季雪看着雷达里跳跃的红点忍不住流泪。蓝鲸用不怎么嘹亮的嗓音,唱着家族里代表送别的歌,目送蛟龙被修泽引去。歌声顺着海水,触动着蛟龙号的声纳,悲伤的情绪在幽蓝的深海里无尽蔓延。
“不要悲伤,我只是以另一种身份,继续守护着我们共同的家。”季雪也用狐族特有的歌声传递着声波:“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变成海水,变成云,随着风来到你的城市,化成雨水,再次触摸你灼热的灵魂……”
修泽一身黑衣,手里拿着象征海底城魂身份的权杖,权杖顶端镶着一颗灿若繁星的夜明珠。此时的修泽就像一只星夜里的知更鸟,在黑暗岑寂的深海中自由穿梭:“上一次你在悬崖上捏碎了我的心,没想到再次见面,是我送你去地心。”
“只要越过海沟,地心的星魂会自动牵引我去该去的地方。”季雪和修泽没什么可说的,简单交代后不再多言。
修泽却好像找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喋喋不休起来:“这下你和长恒,是真正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喽。”
季雪冷笑:“照你所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倒也不必。”修泽自知失言,尴尬地轻咳。
海底的光线越来越暗,修泽挥挥权杖,夜明珠发出近乎白昼一般的光,照亮了海底长得奇形怪状的鱼类。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一只巨大的怪鱼不仅长着粗狂的獠牙,脑袋上还有好几根天线一样的触须,季雪失笑:“嚯,这些家人们长得够随心所欲啊。”
修泽微笑:“别看它们其貌不扬,它们的战斗力不比我们差。”说着,一只巨型电鳗发出网状的电光,将一片海域包裹起来,随着一阵噼里啪啦,无数小鱼睁着眼睛翻了白肚皮,电鳗收起电网,开始随心所欲享用属于自己的自助餐。修泽轻轻一挥手,鱼群都往规定方向飘去,给蛟龙让出一条路。
季雪新奇地说:“看来你很熟悉海底城魂的工作。”
“海里的世界只需要强大,就可获得话语权,比大陆的京上轻松甚多。”修泽手持权杖,继续护送。周围的光线越来越黑,季雪突然有了聊天的欲望:“我的神冢在沈甜手下越来越完善,你有没有发展一些新的西极星?”
“西极星不需要发展。”
“哦?”
“拥有求知欲的地方就有西极星,不需要培养。”
季雪挑眉:“我现在很想知道下一个科学疯子是谁,所以我也是西极星了吗?”
修泽笑:“是一刻钟后就变成星魂的西极星。”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季雪翻了个白眼。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达海底附近,被海水腐蚀的沉船挂满了水草和寄生生物,整个建筑苍凉而脆弱。在锈蚀的栏杆上,季雪好像看到了一片亮晶晶的反光。修泽也注意到了它,拿权杖上的夜明珠一照,那个发光物竟然是一颗巨大的心形蓝宝石项链,它像深海精灵遗落的宝物,被发着白色荧光的带鱼撞来撞去。
修泽感叹:“这海洋之心居然从大西洋来了这里,看来海底暗流比我想象中得还要没规律。”
“连于荧都能从南极洲漂到岛城,一切皆有可能。”季雪打趣道。
海沟由远及近,修泽将夜明珠的光线调暗,这样就显得路程还要更久一些。为了解闷,修泽继续提起话茬,企图缓解季雪的紧张:“我之前曾经把我灵魂分裂出的恶扔到了这里。”
知道修泽说的是那个在人类社会热衷于赚黑钱的沼泽,季雪说:“他跑出来了?”
“是,他比我想象中要顽强。”
季雪用胳膊支起脑袋,看着窗外如同深海蝙蝠一样的男人:“其实你是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命运的。”
“在人类的社会,有时候你想选,但别人不允许。”修泽也试图反抗过,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会借你之手,做他们想做的事。然后用各种理由逼得你退无可退,直到你选出他们满意的方案。反正做坏事的是我,他们只是提建议罢了。”
季雪冷冰冰地说:“他们乱走棋子,你就应该掀了棋盘,扣在他们头上。”
“那是你。”修泽苦笑着摇头:“我当时可没有现在呼风唤雨的力量,如果我有鱼茔的一半能力,南极的冰河世纪说不定就是我开启的。”
季雪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后来还遇到过修洋吗?”
听到修洋的名字,修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笑得很尴尬:“你们北极星司将人杀死之前能窥探死者记忆吗?”
“没办法天生的。”季雪无奈地摊手。
修泽抿了抿嘴:“很遗憾,没再遇到了,他一定也不想见我。”
季雪没有评判他们兄弟俩的人生,开始四处看来看去,目光逐渐停留在修泽白炽灯一样的权杖:“你权杖上那颗夜明珠是在蚌王体内剜的吧?”
“你怎么知道?”修泽惊讶地问。
这时蛟龙号已经来到海沟附近,季雪不再搭话,修泽用权杖强迫蛟龙更改行进方向,慢慢平移,使重力牵引着蛟龙往海沟的方向落去。当蛟龙慢慢没入海沟的引力层,舱体发出耀眼的金光,瞬间照耀了无尽黑暗的深海,所有嶙峋的鱼类对着光芒的方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金光短暂闪烁几下就熄灭,深海重新被黑暗侵蚀,只有修泽手上的夜明珠在发出耀目的白光。白光很冷,冷到骨髓里,修泽突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仔细回味季雪的最后一句话,慢慢把那颗夜明珠抱在怀里,眼睛里是破碎的光。
自己是西极星,曾剖开了蚌王的壳,剜开了它的肉,拿走了它体内的夜明珠,把那摊没用的肉随意丢到岸上。他被人海涡流迷失在永生里,如今又迷失在深海暗流的鱼群。他和弟弟又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修洋又是在自己手上结束了生命,他却一直默默无闻,帮自己驱散海底的黑暗。
当季雪彻底进入地核,她所冻结的北极冰川迅速消融,各个大陆的海岸线以极快的速度往内陆逼近,大陆第三阶梯城市基本上已没入海面,而玉山真的变成了一座孤岛。
又是一年夏至,烈日炎炎中,大海上方蒸腾着轻纱一样的白雾。这缕白雾像一片摊在叶片上的蛛网,被空中看不见的手缓缓捻起,聚拢成云。云朵雪白柔软,随着暖气流慢慢推向内陆。不知过了多久,季雪在满目洁白的云朵中睁开眼,便看到天织一袭白裙,趴在云头逗弄着身旁飞舞的梦蝶。
“玫瑰老师?您可以凝人形了?”季雪迈着透明的步伐,飘到白衣若风的天织身边。“因为你来了嘛~”天织回头,笑靥如花:“快来快来,我攒了好多八卦,一个个讲给你听……”
与此同时,无数心如死灰的物理学研究者迎来了二次崩溃:“咋又变成9.8了啊??之前的实验白做了啊!!!”
季雪走后,红山的业务全都落到沈甜、杨姿和于荧手里,叶箫请了长假,不知所踪。江宁曾经探寻她的踪迹,发现她待在黄夏身边,兄妹俩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而黄夏的城封严防死守,江宁听不到具体内容。黄夏理论上是叶箫同母异父的哥哥,待在他身边,叶箫至少安全,于荧这才放心处理排满的人工降雨行程。
由于海水大面积倒灌,许多动物都在树林的洪流里与家人失散,于荧趟着水,一棵树一棵树寻找迷失的遗骨,把抱在树干上打哆嗦的小熊猫小松鼠装进纸箱。忙完一切,于荧正打算离开,却听到有人唤了她的名字:“请问你是于荧,于姑娘吗?”
说话的是个长相怪异的男人,他衣不蔽体,身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他瘸着腿慢慢靠近,于荧仔细一看,对方没有头皮,惨白的干枯头骨裸露在外,像是扣了顶干瘪的地主帽。于荧抱紧了装着小熊猫幼崽的纸箱,警惕道:“你是?”
男子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突然扑通跪下:“我叫大麻,求你救救我吧……”
大麻说,自己原本在另一个大陆生活,可那里的人不知受了什么鼓动,把吸食他的叶子当成潮流。甚至有专门的人找到他,打断了他的腿骨,把他的头皮割下,埋在庄园里栽培无限生长的植株。他们把自己的血加到市面上卖的止痛药里,又将这种药的价格打的极低,后来血抽不出来了,他们就丢弃了自己。他蹲守在港口,爬进了开往这边的货轮,得以偷渡重生。
听了大麻的叙述,于荧将他带到东皇茗的农田。见了大麻的模样,一向老实本分的东皇茗吓得手一松,装着种子的盒子掉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声音。她心疼地给大麻清理头骨上的污糟,待伤口处理干净,又拿来小剪子,剪去坏死的一圈头皮。处理完一切,东皇茗割开自己的手,将她的血滴到大麻的头骨。血液浸润过的地方很快就生成了新的皮肤,逐渐与大麻旧有的皮囊相互融合,看不出任何痕迹。
到了被打断的腿骨这里,东皇茗沉默许久,无奈地打开音响:“它断太久了,断肢已经失去了活性,只能截掉。”
听了东皇茗的话,大麻却丝毫不见悲伤,似乎截肢对他来说是件占了便宜的大好事。他很果断地签了手术通知单,却心有余悸地说:“你们要小心一个叫章鲫的人,他主要研究永生的可继承性,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应素的果子,一定会有所行动。”
应素的果子?她不是应该被黄夏保管吗?啥时候被人抢走的?于荧脑子里蹦出无数问题。回到家,她问了江宁,而江宁表示他都不知道有应素的存在。大麻的手术定在一周后,为了方便照顾,东皇茗暂时将他安置在她的农田。四喜鸟变成荷枪实弹的肌肉男保镖,镇守在东皇茗的小院,连一只虫子都飞不进去。
石城解散前,神冢的动物们都陆续被海拔更高的城市接手。沈甜说,杨姿已经被山城城魂山渝连人带家一窝端走了,她也要即将出发去圣城辅佐萨拉。
眼看着海水就要彻底吞没石城,江宁加班加点把小院的地基挖了出来,连建筑带护栏以及院子里的樱桃树,一整个塞进于荧的“仓库”项链坠中。“不错,能塞下。”于荧小心翼翼护着“仓库”,江宁顺手在上面一点,给它的外壳融了一层琉璃,加固了些许。
同年秋天,于荧正式成为黄夏的博士生。写论文之余,于荧以为黄老师会按部就班教她如何收放幽蓝极光,可她却在地图都搜不到的军营里天天练习打靶。自己不能参与战争,而且打靶也不是强项,她始终不明白黄夏为什么培训她作战技术。
“看到那个靶子没?”黄夏指了指前方,于荧顺着他的手臂看去,完全不明白老师指的是哪里。她疑惑地眯起眼:“哪有靶子?”
“那儿,那棵树下边。”
于荧再努力看,确实在几十米开外看到一棵牙签似的秃苗。她仔细看,还是不明白:“树看到了,靶子在哪?”
黄夏继续指着前方,声音很沉着:“你仔细看,上边有个红色的纸片,朝那儿打。”看了半天,于荧确实在树干上看到一枚钢镚大小的圆片,但自己真的需要达到奥运冠军的标准吗?她不理解,但还是端起枪,瞄准靶子扣动了扳机。
过了一会儿,黄夏的对讲机响起:“零环,脱靶。”
“知道了。”黄夏回复完,把对讲机放回口袋,心事重重地叹息:“现在外面都在打仗,你还要完成留学的任务,你这让我怎么放心……”
在人类世界不能使用法术,自己在陆地上只能靠人类的方法自保,于荧心虚地挠头。于荧的军训结束,乌泱泱的战机排队在天上飞过,黄夏的行政助手自豪地对于荧说:“咋样,帅不?这可是最新的……”漫天的龙吟虎啸中,助手给她科普了一堆武器的型号以及对应的功能。于荧听得发懵,注意力全在她专业的讲解和自信大方的表达,时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见于荧走神,黄夏无奈地冲助手笑:“这些东西在她眼里只有三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说那么细没用。”
好不容易完成训练,收拾东西下班,于荧被男同事堵在了研究院门口。这个人于荧不是很熟,只是听别人说,他最近工作连连失利,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全黄了。
“……对你事业没有任何帮助,只知道做一些保姆就能做的事,要不是单位可以给博士家属安排工作,他什么都不是。”劳累了一天,于荧本来就烦,男同事站在对面,嘴唇不停上下翻飞,她连连走神。直到最后一句音量抬高的质问,她总算捋清楚对方说的是天天给自己送饭吃,接自己下班的江宁。她强忍着内心的暴躁反问:“你把全心全意照顾一个人,愿意为了对方做出妥协,叫做什么都不是?”
男同事不服气:“有什么不对吗?”
于荧冷笑:“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拥有好几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了。”
“可江宁对你事业毫无帮助是事实!”男同事暴跳如雷,声音不断在空旷的楼道回荡。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又卑微起来:“你跟我吧,我一定会比他更爱你,给你更多的价值……”
对方和自己拥有同一个博导,自己确实和黄老师走得更近些,但他极其不稳定的情绪让于荧很是反感。她强忍把他摔到墙上的冲动,耐着性子引导:“你明明知道我和江宁感情很稳定,却骚扰我这个有夫之妇。就算你成功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得到一个会背叛爱人的人能证明你魅力无限吗?”同事刚想反驳,于荧打断了他:“你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我能理解,但别把心思放到歪路上。”
说完,于荧将对方推开,自顾自走出单位大门。江宁正等在门口,冲她微笑,她瞬间眉开眼笑,雀跃地扑进江宁怀里:“你都听到啦?”江宁同样笑着抱紧她,当着众人的面轻吻她的额头:“我的蓝蓝真受欢迎,我以后得更加努力,让你始终坚定地选择我。”
过了一段时间,大陆第三阶梯的生命转移逐渐进入尾声。在系统的训练下,于荧也能拿着枪一招毙命会动的目标。这天结束了训练,黄夏将于荧带到更新后的世界地图旁,指了指大陆东南边一个小岛:“丫头,想不想再体验一下当岛魂的感觉?”
地图上显示,第三阶梯城市基本上都变成海域,只有零星几个地势较高的山独立于世间,成了连片的群岛。而黄夏指着的那个岛,就是皇浱所在的玉山。看到那座岛的名字,于荧恍然大悟:“您是想让我过去开导开导皇浱吧。”
“你也知道,因为一些矛盾,我们俩一直合不来。如今海平面一直在上升,他那个岛上所有生命都陆陆续续回到大陆的家,现在只有他一个还在为过去惩罚自己,干等着沉没。你放心,只要你想办法,让他跟我或者任何一个城魂联系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会安排。”黄夏不是没有告诉过皇浱海灯已经回来了,可皇浱不信,并屏蔽了黄夏的任何通讯。
于荧笑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惩戒他一下吗?”
“动静别太大就行,别的由你。”黄夏大手一摆,随于荧去了。
几天后,皇浱从海滩上接到了浑身湿透的于荧:“你大老远游过来,就是为了吃凤梨?”
于荧理所当然地接过皇浱手里的毛巾:“大陆的沿海城我差不多都转遍了,就差你这座快淹没的城了,不逛可惜。”皇浱习惯性地拿出一根烟,还没点着,于荧凉飕飕地说:“我不喜欢烟味。”皇浱眼观鼻鼻观心,十分顺从地把烟放回口袋:“黄夏给你放几天假啊?”
“半个月。”于荧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你要是不放心呢,我就自己游回去。放心呢,就联系冰原或者江宁把我领回去。”
听到江宁这个名字,皇浱皱眉:“江宁?金零又改名字了?”
“他经常改名字?”
“他是唯一一个有最初实体的城魂,不改没法待。”见于荧擦完头发,皇浱适时递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背过身:“光我记住的,就有花鸟鱼虫山川湖海什么的……”
“那他谈过恋爱吗?”于荧一边换衣服,一边八卦道。
皇浱背对着于荧,笑着说:“这个放心,他干啥都缺心眼,一张破嘴把人得罪了个遍,没人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于荧兴趣暴涨,迅速换完衣服,跳到皇浱面前:“我想听!”
“比如啊,有个姑娘看他人不错前来献殷勤,可真诚可有心了,我都感动了,结果人家说他不喜欢低于一米五的,有种欺负小孩的负罪感。还有学术交流的时候有个姑娘嘴瓢,即使道了歉他还是抓住人家的错处不放,足足骂了两小时,搞得大家尴尬万分,正经事都耽搁了。还有一次在讲课,半中间女同事要个资料,但他把人从白天晾到晚上,硬是讲完课才慢悠悠把东西给她。”皇浱亲切地握住于荧的手,带着她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他人缘非常差,基本上都是我替他收的尾,更没姑娘主动过来受气。”
于荧惊呆了:“他这个样子,居然能在人类社会混这么久!?”
“人家找矿点一找一个准,受欢迎得很,基本上都是被上赶着奉承,没办法。”皇浱无奈地说。
皇浱的住处是个妈祖庙,自从断了香火,庙宇里结满了蜘蛛网。皇浱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清扫,但太高的地方他够不到,长年累月下,他也懒得扫了。于荧帮他把粮仓里的食物挨个儿搬到灶台,皇浱笑意盈盈地问:“吃刺身吗?”
“不吃,之前吃生虾感染了寄生虫,差点人没了。”于荧果断拒绝:“我现在只吃熟食。有寿司吗?来一桶。”
皇浱惊讶:“你能吃一桶???”
“我现出原形能直接吞了你的岛,知足吧。”于荧嫌他大惊小怪,回怼道。
皇浱感叹:“江宁身上要是没点积蓄,养个你简直劳民伤财。”
“怎么说话呢你,有点礼貌行不。千里马还一食尽粟一石呢,更何况是一头成年蓝鲸。”于荧拿出了杀手锏:“再说,你当初把金零带走不给放假,还不给我家饭吃我都没说什么,我吃你点东西怎么了?”
听到这里,皇浱果然收敛了,他试探地问:“你知道你就是海灯了?”
“昂,这不找你报仇来了。还有啥好吃的,全给我拿出来,你亲自给我洗菜烹饪。”于荧大大咧咧坐在木头拼的小板凳,拿过纸箱就开始炫皇浱积攒的零食小饼干。
看到于荧毫无形象地翻箱倒柜,皇浱宠溺地说:“好,我的小姑奶奶。”
接下来的时间,皇浱乖乖淘洗、放水、开火,蒸米饭,同时又把需要的食材准备好。米饭出锅后,他又熟稔地摊海苔片,铺平米,夹黄瓜和咸萝卜,卷起来打算切。但于荧说不用切了,直接饭卷更方便。
吃饱喝足,皇浱又带着她散步消食。此时的大街小巷空无一人,门可罗雀。路牌上写的都是于荧十分熟悉的名字,龙城路、石城路、冰城路、岛城路……每一个路牌都凝聚着一些人对家乡的想念。岛上的生命没有回到大陆之前,也许会在每一个团圆夜,操着一口极为标准的乡音,一起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吧。
皇浱一路上对于荧言听计从,她让他拿醋就不敢拿酱油,让他摘菠萝他不敢摘百香果,让他背着过河,他就老老实实弯下腰,挽起裤脚,让胖丫头趴在身上,在长满绿苔的石阶上走得万分小心。
他们最后并排坐在玉山山顶,涨起的浪潮慢慢把日月潭变成海岸线的一部分。于荧吃完莲雾,朝皇浱伸胳膊,皇浱便放下剥了一半的麻豆文旦,无比配合地给她擦手。皇浱犹豫了一下,问道:“黄夏他……还好吗?”
“整个岛屿都回家了,就你不回,他能好吗?”于荧说完指了指皇浱脚边的果子:“我要吃那个菠萝。”皇浱乖觉地放下柚子,拿起刀开始削菠萝。
“我以前在龙城天天给冰原惹祸,她还是把我当亲女儿养。你和黄老师还有血缘关系,你当时伤成那样他都无微不至照顾你,怎么可能因为你了点错事就记恨。”于荧将柚子抱走,开始剥剩下的皮。
皇浱削菠萝皮的手一顿:“可你们……”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之前靠权势打压了我家,我现在也以德报怨罚你给我做牛做马,我们扯平了。”于荧剥完柚子皮,轻而易举把果肉从中间掰开,分给皇浱一半。皇浱接过,低头沉默不语,于荧推了推他:“继续给我削菠萝吧,削成小块,每块都插上牙签。”
“这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可是鲸,一口一个都洒洒水啦~”于荧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把刚刚路上薅的各种水果农作物种子小心抓在手心里,视若珍宝一般收藏进“仓库”。
第二天,在家里备考高中教师资格证解闷的江宁接到了于荧的电话,刚一接起,他温柔地说:“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那个啥,前提是我没虐待她,也没想害她,她说她是鲸,胃口大,我才放心让她敞开吃。”电话那边传来皇浱自责又抱歉的声音:“但她菠萝吃得太多,现在肠胃炎犯了,上吐下泻,我这儿……药库已经空了……”
江宁紧张起来:“她人怎么样?还清醒吗?”
皇浱的嘴唇微微颤抖:“嘴里全是血,胃疼得直哆嗦,一直排清水……”
“我联系左海,你打开你的城封让直升机进去。”江宁说完,挂掉了电话。
没过多久,江宁从天而降,于荧嘴唇红肿,脸色惨白,不甚清醒地抬头:“江宁?”江宁一个箭步冲过来,轻抚她滚烫的额头:“我在,感觉怎么样?”
“嘴麻……胃疼……”
见于荧这副模样,江宁心疼极了。一边给于荧换掉脏衣服,一边温温地说:“菠萝的果肉分子是刀剑形的,得拿盐水泡软以后吃。傻姑娘。”
“黄老师那边怎么说?”
江宁责备她难受成这样还惦记工作,却无可奈何:“你圆满完成任务了,他比较疑惑你是没忍住还是故意的。”
于荧握紧江宁的手:“冰原以前不让我吃菠萝,我一直不知道为啥,现在看来我确实对这个东西过敏……”
“你这犟脾气啊……”江宁横抱起于荧,率先登上返程的飞机,而黄夏则留在岛上,与皇浱继续谈判。皇浱表示自己的心结已经解开,只是已经习惯了岛屿上的生活,他选择一个人守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孤岛,成为了新的岛魂。
看着皇兄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黄夏叹气:“罢了,你自己选择的路,我支持你便是。”不久后,皇浱一直排斥的赤色星空城封漫过了岛屿,将他形单影只的岛护在其中。
经过江宁的悉心照料,于荧身体慢慢康复。出院那天,江宁带着她一起来到首都最大的博物馆,专门拜见从泉城淄州府挖来的巨大玉化栾树。栾树是在还没开春的时节被进化的,它的模样也留在了于荧和琉璃吃烧烤的那个冬天。
江宁从口袋里拿出白手套,仔细戴好,轻触已经变为矿石的流光树皮,十分怀念和琉璃在齐国对弈到天明的日子,忍不住打趣:“你俩现在是真正的在地连理枝了……”
话音刚落,噼啪一声,一截断枝掉到于荧头上,她瞬间大惊失色:“不是我干的,我没动它……”
江宁失笑,从她头上拿下一截断掉的玉化栾枝:“别怕,这是你阿鸾姐姐送给你的礼物。”说完,江宁催动心脏的火焰,细枝慢慢变成一枚闪耀着琉璃火彩的发夹。他伸出手,轻轻整理于荧额前的碎发,将发夹别在她发间:“这是他们对我们的祝福。”
又是一年春节,首都万家灯火,浮沉千明,灯海氤氲,烟火人间。于荧推开宿舍的窗,看着外面金碧辉煌的灯光无比震撼:“哇,这等绝世景象我只在长安府见过。”
听到长安的名字,江宁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学士时期在长安府的芙蓉园池子里睡觉,墙角地火突然复燃,冰原使劲打你电话打不通,我们连番从云端发出信号,可怎么也叫不醒你。最后还是长安用轻功翻墙进去,才不至于让你变成烤鱼。本来以为你至少会向他道谢,结果你因为萧叶说走就走了……”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于荧被囧得咯咯直笑。
没过多久,于荧就踏上了去往另一个大陆的留学之旅。刚一落地,于荧找了家看起来很有性价比的餐厅,于荧看不懂菜谱,就照着图片选了几个有食欲的。服务生很快就把她的餐送了上来:“Have a good time~”
看着一只足有桌子大的奇怪扇贝,于荧惊呆了:“What's this?soooooo big!”
服务生回答:“Clam.”于荧无法把这么大的贝类与蛤蜊联系在一起,她一脸震惊,不知所措。服务生以为她没听懂,继续解释:“The giant clam, tastes good……”
反应了好一会儿,于荧总算知道这个生物是什么了:“砗……砗磲?!”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吃。
此时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于荧身上,充满羡慕与不解。羡慕的,是因为于荧来自一个保护动物的大陆,不解的,是因为于荧为什么觉得吃这个很可怕。
在旁边观察许久的修泽走过来,挥挥手示意服务生离开,不声不响拍了于荧脑袋一瓜子:“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它既然已经在这片大陆为你死了,就客随主便。”
于荧看到修泽就满肚子气:“你来干嘛??”
“好歹也是两个文明教出来的学生,我不来怎么办,看你在外面丢人败兴?”修泽说完,把一碗面放到她面前,自然地将砗磲拿过,吃得喷香。
虽然饮食文化充满矛盾,于荧的学业进展得却很顺利,没过多久她就完成了跨文化交流的任务。可事发突然,她所留学的大陆再次爆发战乱。她听从大使馆的指挥,乖乖等待撤侨。黄夏出现在身边时,于荧正在与各位留学生当地的博物馆,分批接收大陆之前被抢走的文物。
等孩子们收拾得差不多,黄夏浑身散发着明艳的红色星尘,朝她们伸出手:“我们回家。”周围冲突不断的政治团体见黄夏到来,竟然纷纷停火,等他把留学生都带上飞机,顺利离开战区,才继续争斗。
得知于荧即将回来,江宁很早就去市场上买了几斤青虾,十分熟练地将肥虾洗净,入锅,爆炒,直至它们从青灰色变成金黄。如果是平常,早就有一个蓝色的影子团在身后,对着锅里的肥虾边吸溜口水了。
等虾差不多做熟,江宁捏住一只虾尾,稍一拂手,虾壳尽褪。他将虾肉送进嘴里,虾肉爽滑劲道,香味在唇齿间黏连,回味无穷。江宁分神期间,有一只扒手从身后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虾连头带壳嚼进嘴里:“嗯~好吃~~~”
听到于荧的声音,江宁眼中风起云涌,思念如同山崩地裂,于荧笑着扑进他怀里,轻吻他的嘴唇。激动之余,江宁不忘关了火,他紧紧将久别的爱人拥在怀里,声音沙哑:“傻姑娘,要剥壳啊……”
不知是不是于荧男同事之前的话刺激到了江宁,趁于荧留学,他在中学找了个工作,专门教授地理。他讲的课形象生动,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再加上他儒雅的气质,一时间很受学生欢迎,下课后常有学生围了一圈过来答疑。
自从于荧留学回来,江宁从不占用自己的下班时间,眼见又有一群学生像往常一样过来,他礼貌地在黑板上写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这是我的邮箱,你们把问题罗列下来发过来,我看到会尽快回复的。”
有学生拎着卷子举手:“江老师,我就一个小问题,很快的!”
江宁低头看了看表:“我赶时间给你们师娘做饭,实在不好意思。”话音刚落,学生们发出极其羡慕的声音:“哇,江老师好贤惠,顾家的男人最帅了……”
突然热烈的气氛把江宁吓了一跳,听清学生们的夸赞,他大大方方摆手跟大家告别。等他一走,住在于荧博士宿舍附近的一名学生偷偷跟同学讲:“听说师娘之前是老师的研究生,他第一次带学生没掌握好分寸,给师娘累出了心肌炎,现在江老师给自己赎罪呢。”
有时候江宁负责晚自习巡逻,于荧便买好夜宵,在学校门口等他下班。
这段时间学生们忙着应对月考,老师们也跟着加班加点,给孩子们答疑。有几个学生见于荧在阅览室认真地敲击电脑,以为她是正在出题的老师,她们友好地跟于荧打了个招呼:“老师您好,请问我们这个月的考题有新题型吗?”
听到声音,于荧从论文里抬起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是等人下班的。不过考题即使变化再多,也万变不离其宗,把基础学扎实,才能掌握更多的解题技巧。”
孩子们的面容很青涩,却充满朝气,她们礼貌地向于荧道谢,于荧笑着冲她们颔首:“加油,女孩们!”
“于老师?”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于荧扭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抱着装订成册的教案,犹豫着打量自己。他的装束像是来学校实习的大学生,于荧看到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迟疑地问:“你是……”
“您可能不认得我了,我是秀容府的学生,之前在老家村子里我见过您。”男生见于荧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有个男孩被围殴,是您帮了他,我就是那个被打的……”
旧时的记忆慢慢清晰,于荧没想到自己当年很小的举动,竟然被人铭记到现在。在于荧的邀请下,男生坐在她对面,很是感激地说:“多亏了您,让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您说得对,如果我自己不强大起来,多的是失道寡助。”
“后来他们还打我,我狠狠反击回去,之后他们竟然不怎么再找我麻烦,却又去欺负别的孩子了。”于荧的眼神很温柔,男生继续说:“虽然大陆现在有健全的法律,可我明白,弱肉强食依然是生存的法则。我努力读书,考上了首都的师范大学,现在在这里实习。”
“那些打人的孩子呢?”赞叹之余,于荧顺口一问。
男生回忆了一下:“有的被人打断了腿,有的去吸了毒,有的加官进爵,有的杀了人被判处死刑,也有的依旧那样,但一切都好好的。”
那些人的命运于荧不想多说,无论过得好不好,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看着眼前苦尽甘来,开始修剪花草,给别人栽树纳凉的大男孩,于荧十分欣慰:“不管怎样,你还是为自己拼了个光明的未来。”
之后于荧又与男生聊了一会儿,等快到自己的答疑时间,男生跟于荧道别。他没走一会儿,江宁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在下可否邀请这位佳人,携手同游盛夏湖畔?”
于荧阴阳怪气地说:“这城池说倾就倾,看起来也不是个养人的地方,不游也罢。”江宁失笑,走到她面前,伸出食指点她脑门:“调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从背后袭击你?”
“你身上的紫藤萝香五米开外就闻到了。”于荧笑着把装有夜宵的餐盒推倒他面前,江宁接过于荧递来的盒子,笑着摇头:“哈哈,真是的。”
见江宁吃得认真,于荧装作不在意,挑起话头:“我那个男同门今天说,女孩子应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不适合在外边打拼,你怎么看?”
“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永远不被世俗驯服,追求自由,勇敢做自己的你。”江宁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于荧:“一想到和你一起生活,我就觉得未来充满乐趣。”
“那你怎么突然出来找工作?”一想到这个,于荧就觉得很对不起江宁。她享受着丈夫的劳动和照顾,自己却活得没心没肺,忽略了他的感受。
听到这个问题,江宁吃饭的动作一顿,脸涨得通红。见于荧表情内疚,他又怕她多想,只好压低声音坦白:“你前段时间不是出差加留学了嘛,我不给自己找点事干,就满脑子都是你……”
月考很快结束,江宁所带的班级成绩遥遥领先,年级主任为表嘉奖,将没有安排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带到学校餐厅,庆祝大家又打赢了一场仗。聚餐临终,有个男领导提议大家把手机都打开,谁先接到伴侣的消息,就走人,最后一个被联系的买单。这个提议受到所有人的赞同,纷纷起哄,开始期待是谁先离开今天的饭局。
江宁表面悠闲喝茶,心里却暗暗艳羡那些被伴侣牵挂的人们,已经做好了买单的准备。他这么想不是因为于荧不关心自己,而是她对他从来都是百分百信任,只要自己不主动提及,她从不让自己难堪。
周围同事在接到家人电话时开心难耐,他们微笑着一个一个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对在场的人鞠躬道谢,江宁脸上挂着笑,将眼底的落寞掩饰过去。渐渐地,江宁身边只有一个男教师,对方带的学生频频在竞赛中获奖。喜悦之下,他明里暗里炫耀自己家里有妻子,屋外有情人。正因为如此,这个买单提议也是大家心照不宣,为他专门量身定制的。
学校餐厅饭价不贵,但几十个人的开销积累下,账单数额不小。天色越来越晚,对方与江宁面面相觑,一脸嘲讽地给自己添茶,眼神却焦虑地扫视始终黑屏的手机。
江宁忽然觉得和这样的人竞争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家,和妻子再画一张新的傲雪寒梅图。他烦躁不堪,正当要提出自己结账时,餐厅门口进来一个人。于荧背着包,好奇又探究地看着坐在凳子上,气氛焦灼的两个男人。江宁见她来了,满眼欣喜,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最晚八点结束吗,现在已经快九点了,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于荧没明白为什么自己出现,另一个男老师露出尴尬又无奈的表情,十分担忧:“这……没事吧?”
那位男老师见此,无奈地冲江宁摆摆手,示意他认输了。江宁眼底噙满了笑意,与于荧十指相扣,对那个人鞠躬道别。
等搞明白江宁这边发生了什么,于荧笑得直不起腰。江宁羞得满脸通红,于荧忍不住踮脚,含住他柔软而温热的唇,他虽然是个石头,却甜得像一颗被太阳暖化的糖果。
夏天的首都炎热干燥,树上的蝉哀嚎不止,声音就像坏掉的哨子,刺耳又惨烈。睡到半夜,于荧热得满头大汗,带着一肩膀的红痕从江宁怀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地推了推他:“翻个面。”
江宁身上同样红梅锦簇,听到于荧的话,他睡眼惺忪地睁眼,顺从地背对妻子侧躺好。于荧立即手脚并行,贴到江宁凉爽的后背,抱着特别的凉席很快又睡着了。直到怀里的温度不再滚热,江宁轻轻转了过来,重新把于荧抱进怀里,让滚热的背部被空调吹凉。
尽管开着空调,二人在缠绵后及时冲了澡,可肌肤相贴的地方很快就闷热起来。他伸手擦去于荧头上的薄汗,捡起床头的折扇,慢慢地为她摇风,于荧的呼吸逐渐悠长平缓。
而到了冬天,江宁进被窝前,会站在暖气前把自己的身体反复烤温。直到带着一身温暖躺进被子里,于荧像找到食物的鱼钻进他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紫藤花香很快进入梦乡。
不知不觉,于荧在黄夏手里读了近五年博士,早已通过论文答辩。但她没有学会自如地收放幽蓝极光,黄夏又给她延长了学习时间。直到有一天,黄夏展开了一个大胆却合理的猜想:“难道南极星司的极光一旦展开,就必须有人死,才能关上吗?”
听到老师的话,于荧也瞬间醍醐灌顶:“诶,您还真别说。我第一次使这个,是开启冰河世纪,当时死了不少人;第二次是在我的岛屿里,那个人类屠杀岛内的动植物,企图鸠占鹊巢,我就杀了他;第三次是在龙城,毒贩把我当人质,我无意之中杀了他;第四次就是在海面上和西极星干架,如果宋远和沼泽没有跳进去,极光也许就蔓延到其他大陆了……”
假设成立,接下来是实验论证。黄夏连续带来死刑犯,陪着于荧做对照试验,而每一次的实验结论都指向假设成立。
太平洋尼莫点的深海宫殿里,修泽正坐在王座上,仰望深邃的海洋发呆。宋远和沼泽消失后,陪伴他的活物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群,他慢慢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
这一天,他的宫殿终于来了一个活人。看到来人的面目,修泽不屑地修剪刚做好的指甲:“来求我帮忙?”
黄夏双手递上于荧的博士毕业证书与学位证:“您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办好了。”黄夏说完,不再吭声,言外之意就是他该拿走他需要的东西了。
“你不要觉得当了她几天博导,就自认为了不起。”修泽的眼线遍布海陆空,自然知道黄夏带着于荧做实验求证幽蓝极光的性质,他看都没看黄夏手里的证书复印件,嗤笑道:“你如果妄想对她做点什么我看不惯的事情,我的心情会非常糟糕。你们人类各个派别现在的心之所想,都是我当年玩烂的东西。”
听到修泽的话,黄夏站直了身体:“于荧的极光……”
“南极星司的极光一旦绽放,就必须有生命祭奠,只有死亡做钥匙,才能关上打开冰河世纪大门。”修泽早就知道这一切,他坐在王座,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夏,语气平常。
黄夏笑了:“你之前是在考验我?”
“算是吧,勉强合格。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修泽说完,大手一摊,海底宫殿绽放出刺目的蓝光,仿佛在向世界展示自己深邃古老的记忆:“这里的东西,蕴藏着无数文明发达到极致,又败落到尘埃的秘密,你能拿多少,全凭你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