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飞花 ...

  •   接下来的日子,于荧抽时间去兽医院复查身体,叶箫给她注射了根据寄生虫性质研制的毒药,就算她体内还留有虫子的卵,也会在短时间内消亡殆尽。除此之外,她还经常在开组会前来城魂工作室,用城魂的工作网络查资料写论文,更重要的是照顾江宁的起居更加方便。忙完神冢的控水任务,她第一时间赶过来清理江宁的身体,给他换上新衣服,陪他过夜。晚上睡觉前,江宁会给于荧讲述自己在石城的记忆,她也会和江宁回忆自己在修泽身边的故事。

      江宁每次回想自己刚出生时的场景,只能想起满目的血红,他心想这兴许就是母亲诞下他时,从身体里涌出的温血。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当时的东极星玫瑰收养,他与父母唯一的牵绊就是自己石族人的身份,和与生俱来的一身紫藤花香。玫瑰不会说话,却会用盛开的紫藤花为他编织独特的摇篮,用慈爱的目光期待他从金发晶发育出人类的四肢。尽管看不懂手语,却不影响他在一片耀目的紫色花海中慢慢通晓事理。
      可是还没等他蜕变成人类,玫瑰的家园就燃起熊熊烈火,他亲眼目睹人类手举火把,逼天织现身,否则就烧尽世间所有的植物。数不尽的花神被人类绑来,火舌猖狂地舔舐他们的衣裙。他们手牵着手,眼神坚毅,哪怕躯壳不断变成灰烬,也没人求饶,英勇赴死。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散发着植物尸臭味的碳灰。玫瑰把他揣进怀里,侍从茵棉落与萝蔓将她死死护在身后。人类改换阵形,一队吸引战神萝蔓的的血藤,一队主攻茵棉落的防御结界,还有一队瞄准时机朝三人丢新研制的蚜虫。
      密密麻麻的蚜虫用锋利的牙齿啃咬萝蔓的触手,可她就像感觉不到疼,竖起倒刺连人带虫吸了个干净。人类见到同伴在瞬息之间被吸成骨架,为节省战力,直接改变战术将火力对准了茵棉落金黄的守护结界。茵棉落以一敌百,体力渐渐不支,结界被激光碎裂时,萝蔓正与钳制她行动的无人机周旋。
      听到爱人痛苦的声音,萝蔓分神,被无人机携带的刀片划伤了胳膊,瞬间鲜血淋漓。人类首领听到分析师汇报,在场的三人都拥有永生,随便抓一个应付修泽就好。听罢,首领将激光炮对准了体力不支的茵棉落,避免伤到心脏,他瞄准了地面开火。玫瑰只觉得眼前一白,再次闻到植物特有的草木烧焦味。茵棉落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双腿上爬行着金红的火蛇。在棉花即将起火前,玫瑰手起刀落,砍断了他的小腿。
      萝蔓已经被刀片削得遍体鳞伤,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裙,可她仍然不知疲倦和前仆后继的无人机争斗。人类纠结半天,还是选择带走性格更为温和的茵棉落。他们用火把将玫瑰困在原地,有人伸出咸猪手从她身上搜出一颗通体透明,内部凝结着金丝带和层层薄云的金发晶,玫瑰下意识想抢回,手却落在滚烫的火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将茵棉落和石头带走。
      “如果想救他们,就拿你的心来换。”人类走之前,还新奇地闻了闻金发晶身上的紫藤花香:“相比于棉花朴实敦厚的守护,修泽更喜欢玫瑰至死不渝的浪漫。”
      人类离开哀牢山地宫,束缚着萝蔓的无人机才失去信号,纷纷掉落在地。玫瑰用手语告诉浑身是伤的萝蔓:“他们对你有备而来,我去救棉花,我一定帮你把他带回来。”萝蔓挣扎,可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打结成一团。她倒在地上,哭着攥紧玫瑰的衣服,不想让京上为她以身犯险,否则她和茵棉落的牺牲毫无意义。可玫瑰知道,只要那个叫修泽的人不停止追求永生,她的身边永远会有生命牺牲。她既没有攻击的能力,也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的侍从已经一残一伤,她不能永远踩着身边人的尸体在乱世独活。
      姐妹紫藤萝和水晶的孩子被人类拿走,没有亲生父母骨血的激活,她不担心人类会对一块石头有收藏之外的欲望。好在她的心对人类还有价值,她身为东极星,一直受着大家的尊敬和保护,理应为了这些不同民族的家人亲自出面跟人类提条件。玫瑰走出哀牢山的路上,遮天蔽日的树木被齐齐砍断,人类尸横遍野,蜈蚣,狼蛛,黄金蟒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尘土飞扬,黄沙袭天,飞花背着书篓经过城门口,侍卫对他进行了搜身,经过检查,侍卫排除了他有行刺的嫌疑。可当他进入城门后,侍卫对着他的身影浮想联翩。“刚刚那人,擦着花香呢~”侍卫对同伴指了指飞花瘦弱的背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同伴却对侍卫严肃地说:“你有没有看到他手里的文书?那是稷下学宫的特邀密令,有学问的人你得罪不起。”
      侍卫听言,连忙打自己的嘴巴,对着飞花离去的方向作揖,重复说着自己该死,夫子恕罪。

      在专人带领下,飞花很快就在齐国的稷下学宫见到了自己的恩师。黄夏感叹上一次见到飞花,他还是一个小娃娃,时光轮转,当年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已经加冠。尽管换了容颜和身份重新投生,黄夏对飞花还是一见如故。他给飞花沏了一壶茶,顺便问起他对城魂与人类相处之道的思考:“人类占主导,城魂会一切以人类利益为先,甚至做人类的附庸。城魂做主导,那么人类也会陷入同样的境遇,你说,人类和城魂最好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
      “城魂岛魂虽可翱翔碧空,潜藏深海,絮日织月,摘叶飞花,但毕竟更加依赖人类之外的存在。”飞花抿了一口清茶,自信地阐述自己的看法:“只要人类在决策自己命运的时候,可以尊重城魂的生存。二者不必被迫向某一方低头,亦能相得益彰,和谐共生,共饮一江水。”
      黄夏听了,对飞花很满意,他开始闲聊:“你是石头,为何取名为飞花?”
      “因为我的确会飞花。”只见飞花长袖一扬,院内花架上的紫藤萝发出淡淡的荧光,带着浓郁而沁人心脾气味的花瓣纷纷从枝头掉落,逆风卷上云霄。

      稷下学宫是齐国官家操办,私家主持的高等学府,飞花跟着老师一起参与讲学著述,在辩论中育才树人,但每到咨政议政时,他们会审时度势,尽量不发表意见,保持中立。闲暇下来后,黄夏偶尔和飞花讲自己的故事。
      他的父皇是部落首领,娶了另一个母系氏族的罪人为王后。母亲之所以被族群流放,一方面是因为母亲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她在健全人中备受歧视;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看不惯族人同样用暴力的方式打压男性,被当时的统治者孤立驱赶。父亲求娶母亲时,曾向她承诺,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起建立互敬互爱的家。
      可他出生后,母亲才知道父亲在她孕期又纳了一房妾室,那个妾室不惜赌上命让自己早产,为她的孩子争取到长子的位置。父亲解释说,是为了平衡局势,不得不如此,母亲那时候爱他,就信了,还把那个庶长子当亲生孩子对待。他亦是学着母亲的样子亲近这个哥哥。可是那个妾室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她想当父亲唯一的妻,她要让她的孩子做嫡长子。时值天气干旱,久不下雨,父亲愁眉不展。她便联合部落的巫师,构陷他母亲是妖女,不及时祭天,会祸国殃民。
      入海河流域生存的植物除了庄稼,几乎没什么别的物种。下雨与否由当地植被密集度和空气运动方向决定,要是死人能解决旱涝问题,那天下就不可能存在人类了。飞花看着不停感慨的老师,心疼一个伟大的女性即将牺牲在政治斗争中:“好离谱的理由。”
      “可我父亲信了。”黄夏嘲讽地苦笑。不管是因为妾室身后拥有力量更雄厚的母族,还是父亲借巫师的鬼话,给自己立威,母亲最后都被绑在了祭坛。巫师穿着黑袍,跳着诡异的祭祀舞蹈,点燃了周围的枯草。他的兄长皇浱像大山一般岿然不动,实实在在地把黄夏压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因为仆从平时看人下菜,年幼的黄夏总是吃不饱饭,身体长得孱弱,无法反抗兄长的压迫,只能嚎啕大哭地干看着母亲受刑。
      “然后呢?”飞花问。
      “然后季雪出现了,她与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像是我母亲的双生姐妹。她在我母亲惊愕的眼神里骂了一句蠢货,然后就掏出了她的心,轻而易举地捏碎了它。”黄夏的眼神既茫然又痛苦,他继续说:“祭台上的人乱了,巫师趁乱逃走。季雪大手一挥,满院子奴仆纷纷炸成碎片,空气的尘埃都被染成了红色。而我身上的皇兄被季雪随手扔到一边,撞到树上,昏死过去。”
      “季雪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把我拎起来,嘲笑我母后居然把我养成这副病弱的模样,作为她灵魂的碎片,真给她丢人。我问她,你是母后吗?她说:‘我是季雪,北极星司,不是你那没用的妈。’她撂下这句话就去了父亲议事的地方,再出来时,她浑身染血,一屋子的文臣武将统统尸首异处,死不瞑目。而他的父亲被季雪吊在大梁上,喉管被划开,被生生放干了血。”
      “季雪一身白衣被染的血红,她站在死人堆里,笑得十分狂妄:‘自私自利,无能宵小之辈,胆敢声称自己是真龙天子,我呸,真是笑话。祸国殃民,我偏偏就坐实了这罪名,各位可还满意?’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她是跟还没被大司命领走的灵魂说的,生命死后,有一段时间是可以听得到、看得见自己躯壳的。”黄夏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和季雪一样厉害,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欺负她了,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了。
      皇浱的母亲是被季雪亲手送走的,她舌头被拔掉,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被季雪扔进湍急的入海大河。那时的河水泥沙汹涌,浪声涛涛,皇浱被卷走时,他的母亲吐出一大口血后原地暴毙。季雪厌恶、嘲讽皇家的善变与冷血,她在盛夏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宫里的所有人,都冻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寒冬时节。
      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季雪擦掉脸上的血准备离开。骨瘦如柴的小黄夏拽住她焕然一新的衣服,朝她下跪:“你为何不杀我?”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季雪看都不看他,言语如同寒冰毫无温度。
      “那你为何不带我走?”小黄夏受够了之前受人欺凌的生活,季雪仿佛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九尾狐的孩子,要么血统纯正,要么身体健康,这两项你都不符合。”季雪无情地把衣服从黄夏手中扯出,渐行渐远:“你自生自灭吧,能不能活下去,看你的命。”

      而在太平洋中心的深海里,宋远怒气冲冲闯进修泽金碧辉煌的宫殿,将手中被捆成粽子的沼泽甩到修泽座下,语气不屑:“阁下的狗,请务必拴好。”
      “我只想在皇家当个巫师讨口饭吃,碍你什么事??”沼泽冲一身正气的老冤家狂吠。
      宋远把妾室给的金银贿赂全甩到地上:“你蛊惑人心,扭曲是非。”
      “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人??”沼泽见状,气急败坏地喊。
      “别再让我发现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宋远哼了一声,无视保持沉默的修泽,转身离开。
      看着宋远离去的背影,沼泽气得大叫。修泽拂袖,将沼泽的束缚解开。沼泽连滚带爬抱着修泽的双腿,喋喋不休地抱怨宋远的所作所为。修泽无言,一脚把他踢开:“成王败寇,你实力不如他,跟我哭没用。”
      沼泽哑口无言,泄恨一般将迎面游来的人鱼刺穿,人鱼始料未及,吐出一口血:“京上,我……发现了鱼茔……的……”话音未落,人鱼气绝而亡,漂亮的腹肌瞬间失去了光泽和弹性。
      修泽脸色瞬间阴沉,掐住沼泽的脖子,掀开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饼,挡在身边的懵懂翻车鱼,一路下游进深海最为深邃幽暗的地方,果决地将他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等修泽回到大殿,看到人鱼的妹妹正抱着哥哥的尸体大哭。他不忍对这个小姑娘询问得过于直白,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调出了她的长时记忆。看到画面里鱼茔站在晨昏线上被光芒冻出了霜,十分畏惧走进光线的样子,他心痛得难以呼吸。既然鱼茔选择与世隔绝,那就不要再打扰了,他和沼泽的存在,连宋远都退避三尺,他们只会给鱼茔带去悲伤。
      但令修泽没想到的是,等他护着濒危的白鲸顺利生产完幼崽,沼泽竟然突破了海沟的界限,重新回到大殿上,还若无其事地将人鱼孤女的肉从身体上刮下来,沾着她的血吃刺身。修泽气得张口结舌:“你!!!!!”
      “主人,挺香的,你要不要尝一口?”看到修泽回来,沼泽赶紧邀功臣服,将手里的鱼肉双手奉上。

      “我的哑巴母亲生前用手语教导我,要亲自走进泥土里耕耘,我才不会看人脸色饿肚子,土地不会辜负任何人的心血。”黄夏从灶台上的锅里盛出两碗香喷喷的米饭,飞花闻了,被独特的稻香勾起了馋虫。
      飞花没有跟黄夏说,石族可以通过尘土看世界上的任何角落。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就是借用了黄夏儿时吃不饱饭,用来砸动物骨头的石块的眼睛,他的成长,同样是自己亲眼目睹过的。
      黄夏敬重兄长,却受到一片嘲讽;他善待母亲,却无法替母亲对父亲说明白她的委屈;他一心向学,却得不到与皇浱一样的衣食待遇。他的母亲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妾室却得到了本该属于他母亲的一切尊重,皇浱反而更像是大家公认的嫡长子。他的母亲,一介哑女,皇后的身份名存实亡。生在这样的家庭,黄夏并不怨天尤人,只是他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继承他家的悲哀。
      “自从我家在盛夏的寒冬灭族后,我就背井离乡来了这里,亲自走到农田里,丰衣足食。上一世死后,我就重新投胎成当地人,不仅再次种够了粮食,还当了夫子。”黄夏给飞花倒了一杯自己酿制的米酒:“我见过太多人反抗皇家,只是为了自己坐上那个座位,弄权的还是玩弄权术,被剥削的还是被剥削。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人人都有权利享受这片土地馈赠的世界。虽然道阻且长,但我相信,在一代代新生命的努力下,一切都会更好的。”
      稻米经过自然发酵后带着粮食独有的醇香,飞花喝了,入口有些微微发苦,但余味一层比一层甘甜。

      一段时间后,齐国派去秦国的间谍传回消息,秦国准备攻打齐国。一时间各家各派在稷下学宫吵得不可开交,有主张和亲的,有主张开打的。不知怎的,在幕帘后旁听的君王注意力转到了黄夏和飞花这里。当天晚上,黄夏便被君王传召,再也没有回来。飞花担忧老师的状况,忙着上下打点。最后君王的内侍带着一个姑娘来到飞花身边,说君王欣赏黄夫子的中庸之道,特地将他召进宫里请教。而这位姑娘是黄夫子特地安排的,希望飞花可以在有生之年安心完成未完的任务。
      看着黄夏送来的姑娘,飞花不由得为难。夫子知道他拥有永生,样貌不变,特地找借口将他置之度外,但这个姑娘着实让他手足无措。姑娘一路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跟着飞花回到黄夏的住处,对这个身上带着紫藤花香的陌生男人充满未知的恐惧。
      飞花不知道该怎么与姑娘相处,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尴尬得慌。姑娘小心翼翼抬眼,瞬间被飞花精致的面庞,儒雅的气质吸引。她羞红了脸,向他行了个礼,来到厨房开始做羹汤。飞花本想拒绝姑娘,她毕竟是客人,但姑娘关上了厨房的门,对飞花的话充耳不闻。
      没过一会儿,姑娘把做好的饭菜一盘一盘端到桌子上,飞花不自然地坐在布满精致菜肴的桌旁,没有动筷:“我与你之前从未见过,你为何愿意做这些?”
      “黄夫子既然让奴服侍公子,奴便是公子的人了。”姑娘见飞花不高兴,以为自己的菜做得不好,怯生生地站起低头行礼。
      “你可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便如此认命了……”看着姑娘如临大敌一般低头认错,飞花于心不忍,将她扶回凳子上。
      飞花突然的触碰让姑娘的脸烫了起来,她软声道:“出嫁从夫,公子是什么人不重要,奴一切都听公子的。”
      “我……”飞花一愣,瞬间松开姑娘的胳膊,但姑娘却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脸热切道:“奴身体壮实,好生养,定为公子开枝散叶。”
      “抱歉,我并不需要。”飞花脑中警铃大作,将姑娘的手轻轻拂开。
      看到飞花的反应,姑娘猜想对方没有看上自己,连忙冲他下跪,声泪俱下道:“求公子给奴一条活路,若奴被退回,会被家人乡亲耻笑,也就没有活的脸面了。”
      犹豫了许久,飞花终是不忍心,将姑娘留了下来。只不过分房而睡,餐食更是各做各的,姑娘的主动示好总被他轻飘飘地拒绝。俗话说,夫妻之间客气一次两次倒也正常,可连续几个月,飞花都与姑娘始终保持距离,姑娘就算再坚强,也十分泄气。

      “相公心中可是有意中人?”姑娘试探着飞花的态度:“若有,相公大可将她也接进来,妾也不是善妒的女子。”
      说到这里,飞花不仅想到那个把金发晶放在盛满水的碗里,和他说想回大海找爸妈,叫鱼茔的小姑娘。他的眉眼顿时温和了许多:“我都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活着。”
      “既然那位姑娘下落不明,相公何不去找找?兴许能找到呢?”姑娘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十分大度。
      飞花无奈笑了笑:“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应该是找不到了。”
      听到飞花的心上人可能已经死了,姑娘的神采亮了一些,她不禁好奇那位姑娘的为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她很调皮,会用所有已知的词骂对她不好的人,会编瞎话让伤害她的人吃瘪,会和不讲理的人讨价还价,恨不得不花任何代价把能占的便宜都占了。”回想着有关鱼茔的所有记忆,飞花眉眼弯弯,嘴角也无意识地上扬。
      姑娘却觉得惊世骇俗:“这样的女孩,是真的存在吗?”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飞花笑着说。
      “那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一些动乱,我再也没见过她。”不知想到什么,飞花看着眼前的姑娘,认真地说:“你想学认字吗?”
      “字?”姑娘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使劲摇了摇头:“阿娘说,女孩子只需要学女德与女工,顺从丈夫,诞下子嗣就可以了,不必学男儿的东西。”
      “那你想学吗?”飞花耐心地引导。
      “我要是学了,会被人耻笑的。”姑娘快速告辞,去做自己的本职任务:“我去浆洗衣物了。”看到姑娘乖顺的样子,飞花对她产生了一些同情。

      又过了几年,飞花隔壁搬来一个专门烧琉璃的匠人,这位匠人制作的琉璃惊艳卓绝,君王特地将他安排到此,专门为王公贵族制作工艺品。飞花有时候为了躲避姑娘的殷勤,就找借口到邻居家商讨事情,一坐就是一天。琉璃一开始以为飞花只是来找他解闷:“呦,听你口音,吴国人?”
      “现在没有吴国了,是楚国。”飞花背井离乡多年,自己的出生地早已更名改姓。
      “唉,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听说秦国有意一统天下,真希望统一安定、没有战乱的日子可以早点到来。”此时琉璃的夫人过来倒茶,琉璃看到夫人,双眼瞬间亮晶晶,充满了宠溺。他用撒娇的语气跟夫人说:“谢谢夫人,阿鸾辛苦了。”
      阿鸾听到夫君如此模样,用眼神警告他当着外人面收敛一点,可琉璃却当没看见,继续和她眉目传情,暗送秋波。飞花在旁边坐立难安,只能喝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阿鸾似乎意识到夫君为何要这样做,与他默契地相视一笑,继续你来我往说着夫妻间的玩笑话。
      等飞花被琉璃夫妇二人更加露骨的秀恩爱行为刺激得立马告辞,阿鸾对着他慌乱的步伐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夫人晾在家里,反而去别人家找不自在,这人真奇怪。我要是他夫人,非拿大棒子揍他不可。”
      “包办婚姻嘛,知识分子嘛,有时候轴一点能理解。”琉璃宠溺地拥着阿鸾:“夫人可别被他影响了我们的二人世界才好~”

      回到家的飞花自然把隔壁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从那以后,飞花每次去邻居家,都会把冷落许久的姑娘带上。琉璃和阿鸾看到飞花并不是为了所谓理想朝三暮四、抛妻弃子之人,对他的态度总算友好了些。琉璃也会时常邀请飞花手谈几局,顺便谈论天下局势。
      这一天,飞花带着姑娘再次来琉璃这里做客,姑娘一进门就被阿鸾带到屋里说女孩们的悄悄话,他正好方便来到琉璃的工作室,陪他喝酒吃肉。他拿过琉璃雕刻的书简,看了半天:“你这每笔交易都记着呢?”
      “习惯了。”琉璃用大饼卷起阿鸾烧的肉,配上大葱,咬得喷香。
      飞花小心地卷好简牍:“那你可得藏好,这要是让人类看到,你和你夫人就危险了。”
      “你不记吗?”琉璃问。
      “我要的,只是在这风云变幻的世界里安全苟活,顺便保护好身边人。”飞花神色淡然,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你要的东西,够讨你夫人欢心了。”等对方接过,他便学着琉璃的样子用大饼卷好肉块,送进嘴里。
      “那姑娘挺好的,你不必一直冷落她。”琉璃看不惯他对外人比对家人好,出言提醒道。
      飞花却这样问他:“如果阿鸾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她也不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还会爱她如初吗?”琉璃反应了半天,飞花这是坚守本心到固执己见,非鱼茔不可的节奏。他无奈地笑,对飞花心生敬佩的同时,不免心疼生不逢时的姑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总不能在讨饭的人面前吃饭吧唧嘴,你说是吧?”
      飞花与琉璃交换了一个理解的眼神,向他干了一碗米酒。

      阿鸾的性格十分活泼开朗,自卑的姑娘被她一夸,捂嘴笑得羞涩,她从心底里十分欢喜这个带给她无限欢乐的阿鸾姐姐。阿鸾得知姑娘一直没有和飞花行夫妻之事,便偷悄悄教她一些讨得丈夫欢心的技能。姑娘虽然害羞,但还是对阿鸾的倾囊相授十分感激。她学得很认真,没过多久就将夫妻生活理论知识学了个九成,但她还没遇到机会实践,齐国就开始战乱了。

      战火纷飞中,姑娘抱着飞花珍视如命的竹简,和他一起躲在稷下学宫的地下室。透过门窗,她看到最前排的军队中,有一个英姿飒爽、举止豪迈的女将军,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将军总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她用气声问飞花:“那个走在秦军最前边的女孩是谁?她看起来煞气很重。”
      “别管她了,自身要紧。”飞花把书从她怀里拽出丢到一边,拉着姑娘的手就往密道钻。
      “书!”姑娘惊呼,作势要回去捡。可飞花却强行将她推进密道:“留得青山在,人比书重要!”他一路护着姑娘躲潜在的追兵,素日忧郁的姑娘在长时间跋涉中反复受惊,还是不可避免地病倒了。
      姑娘去世前,十分痛心地看着飞花哭:“妾无用,没为相公诞下一男半女,这么重要的时候,还在拖累相公。”
      “我真身是石头,永生不死,我真的不需要孩子。”飞花握住姑娘想抚摸他脸颊的手,把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我并不想耽误你,也不想把你当做发泄的工具。黄夏让你来,是为了让你学皇宗才能学的东西,并不是让你……”
      姑娘没听懂飞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被飞花嫌弃,哭得更凶,然后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飞花为姑娘找了块风水宝地,立了坟,头顶树上有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相伴相依,替姑娘巡视着周围动机不纯的鼠类。他拿起酒壶,朝地上洒去,遗憾地说:“愿你来生懂得为自己而活吧。”从此刻起,飞花改名叫做双鸮。

      秦国统一江山后不久,某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为秦军攻城的蓝风轻战甲碎裂,原本气宇轩昂的她此时狼狈不堪。她双手双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自己已经死了。
      宋远在旁边搭了个柴火堆,默默地烤着兔肉。等兔肉烤熟,他拿起插着肉架的树枝蹲在蓝风轻身边,拽掉了她口中的布条,将兔肉伸到她嘴边。
      蓝风轻肚子早已饿得反酸水,香喷喷的兔肉张嘴就可得到,但她却不为所动,仿佛再饿一会儿,她就可以摆脱这被仇恨推着走的一生。
      “你明明可以选择不向人类复仇,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的。”宋远举着滋滋冒油的兔肉,沉重地说。
      蓝风轻发出轻蔑的笑声:“修泽啊修泽,你还真是自相矛盾,一会儿把我当杀人的刀,一会儿又阻止我,让我放下一切。”
      “我是宋远。”
      “有区别吗?”蓝风轻嗤笑。
      “你饿了,吃吧。”宋远把兔肉往她嘴边靠近了些。
      蓝风轻死死瞪着他:“你给的东西,我不敢吃。”
      见她不为所动,宋远收回兔肉,严肃地说:“如果你不好好生活,是护不住在意的人的。”
      听到宋远的话,蓝风轻超然物外的神情瞬间染上杀意:“有什么冲我来,你敢伤害她,我就将海洋世界屠杀殆尽,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你也知道,鱼茔还活着。”见蓝风轻终于有了情绪波动,宋远松了口气。
      蓝风轻张开了嘴,企图用鲸歌震碎宋远的身体,但他眼疾手快,将布条塞回了蓝风轻嘴里。他安抚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我接下来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打消对我的顾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飞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