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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南极科考 ...

  •   正式出发前,气象专家们反复监测赤道附近气旋的形成情况,收到的数据结果显示一切稳定,但不知为何,路上还是碰到了突发的暴风雨。船体在狂风骤雨中摇晃得厉害,于荧钻在睡袋里被甩得七荤八素,反胃的酸直冲大脑。回想起江宁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回海里,怕被误认为与沼泽接头,于荧强迫自己忍下来。没坚持一会儿,她实在是受不了晕船,于是她打开门,钻进了暴雨中。
      在隔壁房间的玳瑁看于荧的定位器显示在门外,立刻冒雨跟了上去,大声喊道:“你出来干嘛?”于荧在瓢泼大雨的锤炼中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话,只是迅速把旁边的救生圈解下来套在身上,紧抱栏杆连饭带胃酸吐了一地。玳瑁看她实在难受,提出给她来一针安眠药,于荧接受了。
      回到船舱,玳瑁发动内力蒸发了二人身上的水。随着冰凉的液体注进血管,于荧抱着垃圾桶擦掉嘴上呕吐的痕迹:“多长时间生效啊?”
      “5分钟左右。如果有不适,及时告知我。”玳瑁十分利落地收起医药箱。
      “你说你和沼泽共用一张脸,平时是不是经常有困扰啊?”于荧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开始没话找话聊。
      “我们是双胞胎,争议自然有。”玳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船体突然摇晃得更加厉害,于荧扶着垃圾桶,被玳瑁牢牢固定在怀里,他有力的大手紧抓住焊死在地上的床腿,防止被甩出窗外。于荧想都不用想,就猜到这场异常的风暴是谁干的,她阴阳怪气说道:“你俩要是哪天换个位置,估计没人能认出来。”言多必失,玳瑁不吭声,默默抱紧于荧等待这场人为制造的风暴结束。
      没过一会儿,风暴停止了,窗外渗进了阳光。玳瑁将于荧横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我去拿拖把,你睡吧。”于荧睁眼,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垃圾桶不知何时倒了,自己的呕吐物洒满一地。等玳瑁回来,于荧的药劲已经生效,她眼皮沉重,看到他面巾消失,露出和修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现在的他更加狼狈。他捂着手臂,蹲坐在门后,仿佛被什么人追杀,于荧突然幸灾乐祸嘲笑道:“你也有这一天。”
      看到玳瑁盯着自己发呆,既不收拾地面,也不说话,于荧撑着困顿的双眼,拎过床头柜的医药箱,摇摇晃晃蹲在玳瑁身边,撸起他的袖子,打开高纯度酒精直接倒在他皮开肉绽的伤口。玳瑁痛得五官都坍缩在鼻子周围,痛苦地闷哼,于荧十分解气:“疼吧?疼死你活该。我不会缝针,你找医学院的人去吧。”说完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把纱布胡乱地绑在伤口密集处,打结的时候用了吃奶的劲,直到玳瑁歪在地上颤抖,她满意地拍拍他头,笑得格外开怀。忙完这一切,于荧抵抗不住沉重的困意,栽倒在床上,彻底昏睡过去。
      沼泽握着自己被暴力包扎的手,心里又气又无语,他望着于荧昏睡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这时身后的门被人拍响,他抽出身边的刀,翻滚至于荧身旁,在来人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刀尖对准了于荧的心脏。
      真正的玳瑁掷地有声地说:“你若刺伤她,后果你担当不起。”
      “看看你被黄夏驯服的样子,连江宁这个破石头都能控制你的行动,真是卑颜屈膝得可怕。”沼泽将刀尖抵在于荧的胸口,眼里尽是鄙夷:“主人有你这么个毫无血性的副人格,真是他一生的污点。”
      “她帮你包扎了伤口,你却要杀了她,这就是你说的血性?”玳瑁不断转移他的注意力,伺机而动。沼泽看穿他的意图,突然恼羞成怒,将长刀狠狠刺下。就在刀尖要没入于荧的胸膛时,屋内金光一闪,江宁突然出现,单手握住开了双刃的刀身,另一只手搭上沼泽小臂,果决地拧断了他的手腕。他甩开长刀猛一挥手,幻化出碎石阵,像粘贴画报一样将沼泽钉在了墙上。
      江宁不顾手上的伤口,反复查看于荧衣服有没有被划破,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未添新伤,江宁抬头仇恨地盯着墙上不停讥笑的沼泽。沼泽笑得面容扭曲,咳嗽不止,见自己失去了主动权,突然发功震碎了禁锢他的石子,在玳瑁擒住他之前跳出了窗,摔在甲板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沼泽忍痛翻滚,落入汹涌的海面。
      追出舱外无功而返的玳瑁十分遗憾:“该死,又让他跑掉了。”当他看到江宁心痛不已地抱着深睡的于荧,心里莫名有些难过,还有些吃味,他半是试探半是提醒地说:“这个安眠药药效只有两个小时,如果你需要,我再给她补一针。”
      江宁抬起没有染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于荧安静的睡颜,神情温柔,充满爱意。听到玳瑁的话,他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方便在她身边,贸然出现已经是破例,还是拜托你了。”

      于荧悠悠转醒后,周围只有坐在地上闭眼休息的玳瑁,他的伤似乎已经缝好了,绷带打得很专业,完全不是于荧手下的丑样子。她深深呼吸,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巨轮在海面上的起伏,不再恶心呕吐,她恍若新生,无比轻松地趴在栏杆上大口呼吸自由的气息。
      一头长满藤壶的鲸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浮浮沉沉,慢慢往于荧的方向靠近,并把丑陋的脑袋露出海面,发出痛苦的声音。
      “哇,你这多长时间没找人清理了,难受坏了吧?”于荧凝了冰箭,颗颗准确无比打在藤壶开合的嘴。等全部清理完,鲸慢慢沉入了海底,不一会儿,它高高跃出海面,把自己重重砸下,成片的藤壶随之纷纷从它皮肤上剥落。似乎感觉到舒适和轻松,鲸在海面欢愉地打转,并喷出烟雾般的水花。
      “我说最近怎么那么多长藤壶的海龟海豚老跟踪我们的船,这是找到熟人了啊。”玳瑁看到这无比和谐的一幕,两只眼睛充满了温柔。
      “温带的海域最容易滋生藤壶,到了极圈附近就好多了。”于荧对着蔚蓝色的大海和微微弧形的地平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太阳在头顶发出暖人的金芒。

      随着巨轮慢慢靠近晨昏线,于荧回到船舱,换上了专业的自动加热防护服。再次来到甲板上,其他人已经调整好一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拍照。看到玳瑁穿着同款防护服,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于荧小声问:“你不是缉毒警吗?方便让人看到?”玳瑁眼睛里笑意盈盈:“你说的是没错,但我现在的身份是护送南极科考队的军人。”于荧秒懂,偷偷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此时临近中午,天色渐暗,海鸥扇着雪白的翅膀,接二连三地从人们手里叼过薯条。而不远处海洋学院的学者趁机调试新研制的海洋生物破译系统,听着机器传来牛头不对马嘴的翻译,大家笑作一团,于荧尤其笑得前仰后合。玳瑁好奇地问:“机器翻译的不对吗?”
      于荧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背过身小声说:“人家海鸟说自助餐开饭了,手慢无。机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有种42号混凝土就该拌意大利面的既视感。”于荧说完,巨轮不远处传来好几段悠远神秘的鲸歌。于荧从仓库项链里拎起一桶虾,往栏杆处走去,玳瑁见状,好奇地跟上问:“这些鲸的叫声是什么意思?”
      “饿了。”于荧把虾丢进鲸群,海面上抬起大大小小的鲸尾,有头座头鲸哼唧一声,玳瑁继续问:“那这一声呢?”
      “娃跑远了,在喊回家吃饭。”
      “这声呢?”玳瑁指着一头在海面上打滚尖叫的灰鲸问道。
      “寂寞空虚冷,求异性送温暖。”
      玳瑁看了看冲着鲸群吐泡泡的一头幼鲸:“那这个呢?”这回于荧仔细听了一会儿,仔细斟酌措辞翻译道:“右眼睛旁边有个藤壶的抹香鲸是个傻逼,周围有鱼群虾群一律打散,自己不吃也不让别的鲸吃……”
      “喔~那这声呢?”玳瑁兴致盎然,看到巨轮下方跟着一起游的两头虎鲸,指了指其中一头。
      “这里有船,要不要撞个人下来玩玩。”于荧笑着说。
      “这个呢?”玳瑁指了指说一句停一下再说一句的另一头鲸。
      “算了,太大了,撞不动。我听到五公里外有头落单的鲨鱼,咱们去调戏一把?”于荧翻译完打趣地说:“虎鲸家族还是这么爱玩。”玳瑁听了将信将疑,再往下看时,发现两头虎鲸调转方向游远了,他对鲸的智慧连连称奇。忽然他看到一头鲸突然把吃进去的虾呕了出来,痛苦地咂咂嘴,发出类似叹气的声音。玳瑁好奇地问于荧:“它怎么了?”
      于荧仔细听了一下,复述道:“它在说‘我靠这种蓝色的水母吃了嘴麻,大家避雷’。”说完,那头鲸似乎看到了于荧的身影,鼻子上喷出友好而亲切的水花,于荧笑着冲它招手。

      又过了几天,巨轮彻底进入极夜区,夜空如同布满繁星的幽紫天鹅绒,海面上的粼粼波光,仿佛是贪玩的星辰来到人间,在海面雀跃欢跳。
      “这星空……好像你城封内部的样子……”巨轮挂着明亮的串灯,就像是萤火虫误入夏夜的藕花深处,在幽蓝的海洋中宛如承载着无数精尖人才,在未知领域无限探索的诺亚方舟。
      不知不觉,几百米高的远古冰川在极光与星海里慢慢显现出它醉人的深蓝。到达中山站后,巨轮上的人们根据不同的任务点,分成若干分队,等待目标科考站派来的直升机。于荧紧紧跟着江宁,听到空气中的螺旋桨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好几架直升机打着垂直的灯缓缓落到甲板,众人根据飞机上的横幅标签,找到对应的组织。

      昆仑站靠近南极洲腹地,海拔最高,空气也最稀薄。于荧刚下地,自热防护服就工作起来,她稍微走了两步,头上居然冒出了细汗。她看着前辈在门口雪地立的石碑,上面用红漆勾勒着清晰的“昆仑站”三个字,心中十分感慨:“没想到这里还叫昆仑。”
      玳瑁不知道于荧为何情绪低落,只是连忙招呼她进小屋:“快进去吧,南极极夜的风跟冬天的冰城差不多,冻伤了脸可就不好了。”

      南极科考任务中,地质学院主力是江宁,他负责所有的地质勘探工作,于荧只需要在屋内帮忙整理资料,顺便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这一天,于荧列完资料提纲,江宁还没结束南极内部构造的户外感应,有个陌生的面孔突然敲了敲窗。由于屋内都是绝密资料,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戴昆仑站的工作牌,于荧裹好防护服出了门。只听那人神神秘秘地说:“大于,听说你缺钱才应聘江宁的助理。我有一个特赚钱的买卖,你要不要参与?”看到这个人从身上掏出一包黄褐色的东西,她微笑的嘴角瞬间消失。
      “这是大麻,纯度特别高,你帮我把它发给队里的任何人,我给你提成。”对方比了个数,于荧眼睛猛然瞪圆,这比自己卖岛的税后金额还高,于是她对这人贪婪地笑:“好啊,没问题,这么好的买卖,以后多多介绍给我啊~”
      见于荧上钩,这人将这袋大麻卷好,小心翼翼放到于荧手中,正当他要告诉于荧怎么进行下一步时,于荧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过肩摔在了地上。他脸部着地,疼得嗷嗷直叫。于荧行云流水地反扣住此人的双手,屈膝顶着他的背。
      玳瑁在身后耐心指导:“重心再往后,他上半身动不了,要提防他鲤鱼打挺把你甩下去。”于荧听话照做,那人的确被她按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就放弃了挣扎。玳瑁十分赞赏地鼓了鼓掌,将于荧扣住的人拷起来。
      “这人是我抓到的,有奖励嘛?”于荧一脸兴奋地问。
      看到于荧财迷的样子,玳瑁宠溺地回答:“有,等我把他安顿了,就立马给你申请。”

      南极极夜的风有时候会停,于荧便穿着严实的防护服,一个人站在昆仑站门口,遥望着闪烁的漫天星辰,青蓝色的极光在星海中翩然而动,像是神女在风中无意掀起的裙纱。
      头顶忽然旋起一阵风,铺天盖地的信天翁扇动翅膀,发出阵阵破空之声。于荧在漫天鸟鸣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旧时的部下,它与自己的妻子交相辉映,对着于荧的方向引吭高歌。两只成年巨鸟慢慢靠近时,于荧才发现他俩中间还悬着一只乳臭未干,绒毛还未完全蜕化的幼鸟。幼鸟呼扇稚嫩的翅膀,对着父母的背影发出不安的哀鸣。听风与它的妻子在于荧头上盘旋,欢腾,最后收起翅膀,降落在地。于荧伸出手,把委屈的幼鸟捧在手里,安抚宝贝焦虑的情绪。

      听风幻化成白衣红靴的男子从地上站起,顺手把妻子揽在怀中,无视孩子稚嫩的抱怨声。于荧打趣道:“你这有了家庭,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见到昔日的岛魂,听风十分热切,悠扬的声音不乏关心:“您在这里待几天?”于荧摸了摸幼鸟的头,听风妻子看向于荧的眼神十分温柔。于荧大致估算了一下:“地质学院差不多半个多月吧,把实验做完,把材料数据收集完成就结束了。”
      “看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说着,听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这都是我从路上捡的,有您的榕树,还有一些出芽率高蔬菜水果商品粮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就当以备不时之需吧。”
      没想到听风一直记得自己的需要,于荧抱稳雏鸟,开心地双手接过:“谢谢你,太珍贵了,我确实很需要它们。”
      听到站内似乎有人要出门,听风离开前补了一句:“您如果要回大海,千万当心,不要乱吃东西。最近这里蓝环章鱼很多,它们毒性很强。”话毕他变回信天翁的样子,和妻子飞回天空。于荧怀里的毛孩子看见父母离开,也拼命挥动自己稚嫩的翅膀,跌跌撞撞追上父母双宿双飞的身影。

      经过连续一周的感应,除了已知的煤,石油,天然气和各种常见的金属元素,江宁并没有从南极的冰层中发现其他生命的存在,这说明修泽的文明并没有留下任何人造永生生物的痕迹。于荧每天整理江宁前一天的探测数据,等江宁完成所有的数据收集,她也画好了整个南极大陆的等高线地形图以及平面地图,数据精确到每一个小岛的经纬度。江宁看到于荧捧着种子从门外回来,顺口问候:“见到老朋友了?”
      “对,他来给我送种子。”于荧把听风给的种子悉数放到“仓库”项链里,她不关心江宁勘探南极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寻找永生密码,掀起新一轮的物种屠杀,她也有能力让这种地方变成第二个南极冰川。话毕二人相顾无言,于荧把监控方向调好,确保处于直播状态。然后她躺进睡袋,戴上眼罩,塞上耳塞,与世隔绝。
      江宁背对着她,默默擦拭手掌上的刀伤。石族的人受了伤,伤口不会自动愈合。那天回到自己的船舱后,江宁催动心脏,使血液奔腾,伤口处逐渐出现一条晶莹细碎的琉璃光斑,光斑熄灭后,原本是刀口的地方已经成为极其闪烁的条带状星河。江宁松开衣带,看到胸前以往的黑洞成为金光闪烁的一处金色固态湖泊,在灯光下发出灿烂的火彩。淄城的琉璃将他的心脏补全之时,把用于重熔的火焰种子也一并种了进来,好方便江宁随时进行自我修复。
      “幸好脸上没留下什么伤口……”江宁万幸,如果留下细碎的痕迹,那样一定很不好看。

      地质学院的任务基本完成,江宁把于荧绘制的地图数据同步给其他科考站,大家都对江宁于荧的工作效率表示震撼。由于同批次的科考成员还需要一年多时间完成实验,负责人安排江宁于荧先坐直升机来中山站休整,一周后与上一批科考成员一起搭乘巨轮回大陆。
      在宿舍安顿好后,于荧会穿着装备到处闲逛,一会儿帮基地的柴油发电机加满燃油,一会儿去海滩边帮食堂打渔捞虾。偶尔能看到物理学院的研究员们围着一只浑身雪白毛茸茸,嗷嗷待哺的小海豹,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可爱。他们看到周围荒芜人烟,它的妈妈不知所踪,就想把它抱回海里去,但是小海豹咬了好几口。
      海洋学院的人见此立即阻拦:“小海豹褪毛前是不能下海的,它妈会隔一段时间上岸喂养它,你们赶紧离开,小海豹如果染上人类的气味它妈妈就认不出来了。”

      待到无人时,于荧来到蓝色的冰川悬崖边,哆哆嗦嗦脱掉衣服,在优美的极光中跃向闪烁繁星的夜空。一道蓝光闪过,她的双腿变成幽蓝的鲸尾,脑袋如同铜墙铁壁,垂直砸进大海,伴随着闷雷滚动的声音,海面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的浪花。
      蓝鲸极其喜悦,贪婪地享受大海温柔而冰凉的抚摸,它频频跃出海面,在空中喷出光彩斑斓的绚丽水花,大群信天翁像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如同蝴蝶一样围绕着属于自己的花。蓝鲸翻滚,高歌,声嘶力竭,这古老而悠远的声音似乎在拨弄着泛黄的历史书页,企图唤醒早已在时间洪流中离散走失的家人。
      科考队员在室内看到声纳探测振动波惊讶不已,有人喊:“蓝鲸!!这是蓝鲸!!”
      在船舱内调试设备的海洋学院研究人员戴着耳机,纷纷震惊于收录到的声波,他们冲出房门,遥望海面上那个欢愉又悲伤的古老生物。
      “这声波不对啊,之前收录的蓝鲸声音频率是10~40赫兹,这头鲸居然有66赫兹!比之前那头52赫兹的还高!!”海洋学院的研究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感觉自己距离顶刊又近了。

      于荧回到大海,张开大嘴吞噬着成群的磷虾,正当她冲虾群密集处再次张嘴时,自己的尾巴却被巨大的章鱼触手捆绑,无法移动。她心生慌乱,一边挣扎一边向海面使劲,可还是被慢慢拖回海底。
      被章鱼送进嘴里前,于荧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唱出表示攻击的鲸歌。蓝风轻教的旋律刻在骨子里,于荧虽然声音不再悠扬,音波却依然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锋刃带动海水,把身后的章鱼震得皮肤溃烂,触手融化。渐渐地,音波不断在章鱼触手上凝结海水,紧紧吸附她尾巴的吸盘上长满了锋利的冰针,刺入血肉的冰雪痛得章鱼松开对蓝鲸的束缚。
      这深入骨髓的冰凉刺痛使章鱼产生了一些熟悉感,它不确定地问:“鱼茔?”
      “章……章墨爷爷?”听到熟悉的浑厚声音,于荧停止歌唱,呆愣地回应。
      “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章墨轻笑着从海洋深处露出它原本的面目。它顶着蓝鲸身体大的光滑脑袋,两颗乌黑的眼珠镶在脑袋底端,发出阴森的光,周围八条比巨轮锚链还粗十倍的触手在海水里摇摆成各种摇曳的形状:“自从修泽文明没落,我就来到了你的家乡,这里的确很美好。”
      “啊,看得出来,您很适应海里的环境,胃口蛮好的。”蓝鲸绕着巨大的章鱼缓缓游动。
      章墨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是在笑:“刚刚我还以为你是头落单的受伤座头鲸呢。你过的怎么样?”
      “我上岸了,那里的城魂都很好,我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修泽没了,我自在多了。”蓝鲸开心地在章鱼面前吐泡泡。
      “孩子,他是西极星,精神永生,没有死。”章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在已经沉没的海底城做了京上。”
      “那您……?”蓝鲸警惕起来,慢慢后退,却发现周围早已包围了大大小小的各族章鱼,它们在幽蓝的深海中闪烁着诡异的亮斑。
      “我们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他敛他的财,我自我的由,还和同族繁衍了如此庞大的后代。”章墨看穿她的担忧,安慰着她:“蓝环族长呢?让孩子们别见鱼就咬,这是贵客,有礼貌些。”
      随着蓝环章鱼大家长一声令下,包围圈逐渐散去。于荧冷汗涔涔,准备与章墨爷爷简单告辞,离开这危险的海域:“看您如此幸福,我就放心了。”
      “看到你现在如此快乐,我也为你高兴。”章墨说完,示意蓝鲸赶紧离开:“孩子,我知道你的身份可以不杀你,但我的孩子们饿了很久了,我只能给你5分钟的逃命时间。”
      听到爷爷如此说,蓝鲸更是头也不回地往海面窜去:“章爷爷,谢谢您,告辞了。”

      看着蓝鲸稍显狼狈的逃离,蓝环章鱼身上发出环状的蓝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丫头最开始是不是吃了口磷虾?”
      “那群已经被寄生虫感染的磷虾??”章墨意外地说。
      “听声波,还是造成咱家族众多成员抽搐致死的那个族群。”蓝环章鱼不动声色地靠近章墨,而章墨却一直看着海面上不断缩小的蓝鲸身影,并未察觉到异常:“她的身后是一整个大陆,看她的造化吧。永生,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伴随一生。”
      “那您生活了这么久,一定很痛苦吧?”蓝环凑在章墨的耳边,轻轻说道,章墨疑惑地回头,蓝环却在它脑门上画了一个圆形的蓝环,章墨的身体在蓝光中不断发黑,融化。
      蓝环发出号令,章鱼全族瞬间包围了身体不断溃烂的章墨。蓝环族长冷漠地看着这古老而庞大的大家长在族人的啮咬中痛苦挣扎,语气十分平淡:“看得出来,您确实痛苦,所以,我解救您。您慷他人之慨放走了孩子们的食物,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章墨在家族成员数不清的触手缝隙中,看到了蓝环身后隐隐约约绽放的西极星图腾:“原来,你一直在想办法杀我。”
      “原本你是不需要死的,要怪,就怪你放走了那头鲸。”蓝环正愁抓不到章墨错处,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机会竟然说来就来。
      “她当然得活着,否则,谁去杀你背后的主人。”章墨的身躯不断被族人蚕食殆尽,但它的灵魂发出耀目的光:“我会在负物质世界亲眼目睹你们奔赴地狱。”

      按照约定的时间,于荧从海里慢慢变回人形,在人们都关注蓝鲸消失的地方时,她在反方向爬上了岸。负责于荧安全的玳瑁在她上岸的一瞬间,就把她身上烘干,迅速用自热防护服把她裹了个严实。
      于荧慢慢穿好衣服,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她悲愤抬头,看着玳瑁这双与修泽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狠狠咬上他的脖颈。玳瑁吃痛,但丝毫不挣扎,紧紧回抱于荧,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恨意。不知过了多久,于荧咬得脸发酸,下巴似乎都要脱臼,她无奈松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她哭喊着向他控诉着心里的悲伤:“我的家人……全没了……”
      玳瑁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我……之前是不是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玳瑁的眼睛一向清澈明媚,就像秀容府被击打的铁花,流光溢彩,此时却充满茫然与无措。意识到玳瑁并没有像沼泽继承主人格的记忆,于荧冷静了一些。她神情空洞地推开玳瑁,声音不悲不喜:“历史无法改变,把未来的路走好就行。”

      于荧回到寝室,再次把自己埋进睡袋与世隔绝起来,江宁知晓刚刚岸上发生的任何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于荧的睡袋旁放了一只新鲜的西红柿,轻声说道:“农学院之前种的蔬菜成熟了,味道还不错,我给你留了一个。”
      于荧没有吭声,但是默默拉开睡袋,把西红柿摸走了。

      此时南极的某处隐蔽的冰洞里,横七竖八躺着一群被拷倒的毒贩,其中有人类学生,有磷虾族长,还有一位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专家。玳瑁缓缓走近被拷在玄冰柱上的沼泽,沼泽看到他脖子上深深的牙印,瞬间喜不自胜:“呦,这是吃瘪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废话。”玳瑁狠狠戳了一下沼泽胳膊上未痊愈的伤口,沼泽嘶了一声,不怒反笑:“也没什么,就是利用时光机,把死去的鱼茔反复从异时空拽回来;怕她受了别人的挑唆跑掉,就拿狗链拴在床边,天天让她看你和别人上床;好不容易带她出去了,却让她目睹她的族长蓝风轻听从人类的命令屠城,用蓝风轻的安危要挟她听你话,同时也用她的自由威胁蓝风轻不要反抗;看她还是没放弃逃跑,就把和她处得近的朋友都伪造成意外杀死而已。嗷对,这一切的开始,都是你自己下令,让蓝鲸这个族群参与研究永生。”
      玳瑁双腿一软,仿佛自己再一次跨越晨昏线,明亮的碧空光线逐渐黯淡,整个人来到没有繁星的极暗之地。“你不会爱上她了吧,这可比看人吸毒有趣多了。”看到玳瑁无措的反应,沼泽狂笑的脸突然变得阴狠,夸张地嘲讽道:“你之前总看不起在阴沟里生活的我,却忘了你也是阴沟里出生的人,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趁玳瑁沉思,沼泽一头撞断面前的冰柱,抬脚猛踹他膝盖,玳瑁应声跪倒在地。沼泽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刀枪不入的玩意儿,我告诉过你,先动情的人,是输家。要不是因为你,主人早就统一全球成为了备用星魂,还有季雪什么事。你才是真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玳瑁突然发了狠,将沼泽扑到在地,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仿佛要让沼泽的首级与身体分离:“只要你死了,这一切还不算晚。”
      沼泽感觉到窒息,目光欲裂,喉部的拉扯差点让他直接翻白眼。但他还是从玳瑁的桎梏中喊出一句:“你死了,我才能死透。”说完开始肆意而扭曲地笑,他继续狂妄嘲笑道:“就算我死了,你还活着,你以为你赢得过江宁吗?你以为,你是从谁的手里把鱼茔从异时空抢过来的?”
      旁边的人默不作声地听着八卦,时不时交换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听着沼泽的尖锐笑声,玳瑁感觉耳膜即将撕裂。沼泽见他的意志开始动摇,施了个法术,消失在玳瑁面前。可他的笑声余音依然在这片冰川岛屿绕梁,回荡,逐渐与汹涌的海浪声合二为一。

      等洞里的众人被押解回船上,江宁默默出现在玳瑁身边:“于荧没让你去追究过去,说明她不怪你。”
      “逃避现实,就能当所有事情没有发生过吗?”玳瑁的眼神灰暗,苦笑一声:“就算我什么都不选,我亦无法独善其身。我会帮你继续守着她,让她免遭沼泽骚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南极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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