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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春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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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季雪登机前,于荧收到江宁发来的一条消息,让找边境另一边的指定商人买一批翡翠,于荧回了收到就关了机。飞机很快就进入平流层,窗外的阳光在静止的云海撒了一层淡淡的金。控雨需要随着气流聚集水汽,云朵是从手中慢慢膨胀起来的,而高空的云静谧,永恒,久久不散。季雪逐渐失神,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她拉上窗帘,看向旁边睡得流口水的于荧,失笑地帮她调整睡姿。
春城名副其实,刚下飞机,于荧就感觉到一股潮湿的花香扑面而来。她揉揉眼睛,感觉自己简直来到了植物们争奇斗艳的狂欢之城。山茶站在机场出站口,托着极其娇艳的巨大花苞载歌载舞,欢迎五湖四海的远方来客;玉兰站满道路两旁,白色的花瓣拢成一团团云雾般的灯。负责接机的春城行政助手手捧一束旺盛的百合迎了上来,百合见到贵客,拼命散发出幽幽清香,恨不得让对方带着自己的祝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去往城魂滇羽工作室路上,于荧发现道路中间是被鲜艳的杜鹃花隔断的,它们在川流不息中坚守岗位,用叶子记下每一辆违停或违规变道的车辆,它们不会说话,用行动默默表达着对这座城市的爱。每过一个路口,都有穿着长裙的男孩或女孩,他们手上戴着一串粉紫色报春花,用手语给过路的人递上一杯清热泻火的花茶。一个准备上班的姑娘看到送茶的小女孩头上的发簪歪了,顺手帮她扶正,小女孩从手串上摘下一片心形的粉紫色花瓣,凝结了自己的祝福后慢慢松手,花瓣绕着姑娘飞了一圈,最后化为一抹鲜亮的粉尘,消失在姑娘周围。“这个姑娘可能会幸运一整天了。”季雪顺着于荧的目光看去:“人类获得报春花的喜欢相当不容易。”
车子不断靠近滇羽的工作室,道路两边逐渐开满了各色蝴蝶兰,片片花瓣就像即将振翅而飞的蝴蝶,抱着绿色的花茎轻轻摇晃。不多时,车子就停在一座木屋前,木屋阳台上开满了蓝紫色的龙胆花和绿绒蒿。季雪给于荧介绍了一路哪种花是什么名字,于荧只一个劲点头,但根本没记住谁是谁。
似乎听到有人来了,头上打着绷带的滇羽慢慢从屋里走出:“请问是鱼茔来了吗?”季雪见她这副模样,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担忧地说:“边境那边又开战了吗?”滇羽轻轻拍拍季雪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还是老样子,我都习惯了。”说完,滇羽热切地看向于荧的生面孔,于荧感受到对方的亲切,立马打招呼:“前辈您好,我就是于荧。”
滇羽一听,激动地握住于荧的手:“你……你还记得蓝羽吗?”说着,她从自己翠蓝的袖子里掏出一根翠蓝色羽毛,于荧看着这羽毛陷入沉思,忽然想到什么,惊诧地抬头:“你是凤的后代?”
“是的是的,祖姥姥去世之前,一直念叨您的名字。”滇羽紧紧握住于荧的手,仿佛见到了恩人:“你当初还她自由,她一直很感激。”季雪听到滇羽和于荧居然还有这层关系,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小。经过熟悉,于荧好奇地问:“话说……你们春城生命真会给人下蛊啊?”
“说实话,所谓蛊毒其实是食物中毒,毕竟有些不可食用蘑菇还没被发现登记……它们基因突变的速度太快了。”正说着,滇羽伸出手往院子里射了一枚孔雀羽箭,正在采蘑菇的一个小雄孔雀头上的翎毛吓得登时竖起来。滇羽勾勾手指,射在他身边的孔雀羽箭应声回旋,回到她手里。滇羽温柔提醒:“别碰那个红的,摘旁边那个白色的。颜色越鲜艳的蘑菇,毒性就越强。记住了吗?”小孔雀听了,瞬间放弃眼前长满花瘤子的红伞白杆,转而把旁边低调的白色蘑菇摘了下来。
滇羽握着于荧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和季雪去了哀牢山,一定要听领队青琅玕的。她不让你碰什么,你们就千万别乱摸。”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和城魂几乎水火不容,能不顾种族结为夫妻的更是少数。而完成人类工作使命,拒绝调动升迁,留在城魂身边继续为城魂无偿服务的更是凤毛麟角。于荧看着春城之前的行政助手熟练地给滇羽拆纱布、清洗伤口、换药然后重新包扎好,无比震惊,她偷偷问季雪:“刚刚院子里的小雄孔雀不会就是这两位的孩子吧?”季雪压低声音回答:“即便同时以人的形态结合,人和动物也是无法有正常存活的后代的。是滇羽丈夫甘愿放弃自己的血脉,陪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院子里那个是滇羽新收的学生。”
“可人类躯壳不永生啊。”于荧惊讶地睁大眼睛,季雪见怪不怪地说:“所以说,他们很幸运。”这时于荧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大脑地问了一句:“那鱼和石头呢?”看到她耿直的表情,季雪眼珠一转,笑得不言而喻:“你喜欢上石族人了?”于荧的脸瞬间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就是好奇而已……你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季雪看破不说破,诚实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不敢给你瞎说。”
在领队青琅玕的带领下,于荧和季雪正式踏上去春城的哀牢山腹地的旅程。于荧裹好专业的冲锋衣,问季雪:“我需要做什么呢?”
“我取茶苗的时候,你帮我护法。”季雪一身白衣,走得十分悠闲。
“东皇茗为什么非复活不可呀?”于荧不解。
“因为植物和动物不一样,动物获得永生完全是概率问题,而植物全员天生永生。如果人类和动物真的彻底灭绝,植物才是世界的主人。”季雪嗅了嗅充满瘴气的丛林,继续说:“我们需要借助目前已知的东极星力量,破译更多植物的语言。”
之前龙城的枣树集体罢工,无论派了多少人类农学专家,他们都与说家族方言的枣树族长无法沟通,如果有了植物家族的王,这些问题应该就很好解决了。想到这里,于荧又开始想念冰原,想念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
“不过这儿都是植物,能有什么……危险的……”话音还没落,于荧就看到一条有她腰粗的黄金蟒正盘踞在面前的树上冲她和季雪吐蛇信,布满鳞片的身体在幽深的密林中泛着阴森的金光。于荧被金蟒冰凉的双眼瞪得发毛,立马站直了身体:“叨扰了……前辈……”金蟒盯着她不动,但收回了蛇信。
领队青琅玕对着黄金蟒深深作揖,黄金蟒慢悠悠窜上了更高的枝头,消失在三人眼前。感觉于荧惊魂未定,青琅玕语调活泼了些:“因为人类曾经伤害过它们,所以它们对人不是很和善。不过二位是蓝鲸和狐狸,只要不是主动攻击或是它们正好饥饿,它们就不会轻易伤害你们。”
于荧摸了摸汗毛倒竖的胳膊:“那我希望它们在这里不愁吃喝。”
“怕了?”季雪笑着说。
“我一顿能吃三头熊,要怕也是它们怕。希望它们别长得太瘦,把我饿着。”于荧话音刚落,青琅玕冲于荧比了个大拇指。一路上她们三人边走边聊,于荧提起话茬:“青青,你是什么石头啊?”
“孔雀石。”青琅玕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翠绿的绒裙像是盛夏荷塘里的荷叶:“怎么样,我裙子颜色不错吧?”
“像天鹅绒一样,真美。”于荧不吝夸赞,她继续问:“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吗?”
“每年都有人来,但是基本上都被缺氧窒息死和低温冻死了。还有人去的地方比较深,通通被守护京上的使者吃掉了。”青琅玕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就这都阻止不了他们进来的勇气,人类真的是执着又偏激。”
“本来这里是无人区,有段时间不知道谁讲了个故事,说有人把金银财宝藏在山里,引得人类前仆后继地来。这里铺天盖地都是远古植物,寻找代价那么大,追求财富的人只是给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罢了。”青琅玕对于荧的话表示赞同。
季雪笑笑:“现在可不行了,要是真有人想来,整片山头都能被瞬间夷为平地。”
随着三人越走越深,密林里的阳光越来越暗,温度也降到冰点以下。季雪变回半人高的九尾狐,让于荧背着走,九条尾巴纷纷缠住她的上半身。于荧在天织的棉花庇佑下,原本还觉得气温尚可忍受,但触碰到狐毛后,身上瞬间暖和了起来。在云山雾罩般的毒瘴中,于荧身上充满了力量,眼前一片清明。看着不受极度低温影响,宛如活地图一般带她们轻松穿梭迷雾林海的青琅玕,于荧不得不承认石族真是天生的地质学家。
路上三人碰到一大片轻纱坠地般的草坪,于荧凝了一根冰条,正打算把这透明的纱挑开,青琅玕连忙阻止她,随后继续呈作揖状大声说:“狼婆婆,不好意思打扰了。南北极星要去取京上的心脏,复活京上,麻烦您放行。”
于荧正奇怪这纱和狼有什么关联,只见草木深处升起一双充满杀气的眼。那眼珠子目测足有于荧脑袋那么大,那双冷焰一般的眼睛似乎正在发出凄厉的狼嚎。可随着眼睛不断平移靠近,于荧这才明白自己联想错了,这拥有一对冷月般的眼珠的生物不是狼,是狼蛛。
出发前,玳瑁曾抓着军事科普书,给她科普军事武器:“坦克铜墙铁壁,足有三人高,履带可到达你的下巴,伸出去的炮筒可以准确击打几百米开外的目标,瞬息之间就能完成愚公移山的梦想。”此时的狼蛛就像一台静音运行的坦克,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蓝鲸推成生鱼片。她撑着八条碧海楼圆柱形承重墙一般粗的腿慢慢挪动,那插满“钢筋”的腿部恍然就是到达于荧脖子的履带。而她两只冷白的双眸,好像下一秒就要发出两道杀人于无形的激光,所到之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站在她面前,于荧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站在老鹰面前的雏鸡,不知道变回蓝鲸后,自己能不能找回一些可以与之匹敌的身形与气场。
发现于荧吓得发呆,腿钉在原地,身体绷得僵硬,狐狸伸出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于荧的脸颊,才给于荧拉回神。青琅玕用于荧听不懂的语言和巨型狼蛛洽谈着,于荧不禁怀疑,自己的老祖宗确确实实应该是书里写的那样,身长不知其几千里也。
青琅玕笑着摸摸狼蛛钢筋一般的腿毛,狼蛛眨眼之间变成了一个迟暮的老妇人,于荧这才在她们之间找到一些身份认同感。老妇人充满戒备的冷眼看了看于荧背上悠哉晃脑的九尾狐,又审了审已经说不出话的于荧,手向后一甩,覆盖的灰纱软软掀开,露出绿到发黑的密林甬道。
青琅玕冲于荧招招手,于荧紧紧抓住季雪毛茸茸的狐狸胳膊,小心翼翼挪步。在经过老妇人时,于荧礼貌地冲她笑笑,老妇人用沙哑而浑厚的声音说:“鲲的后代……”于荧没听清她说什么,露出迷茫不解的表情,青琅玕帮她翻译:“婆婆说,你是鲲的后代。”狼蛛又嗫嚅了起来,于荧听着这语言像是咒语一般。青琅玕继续给于荧翻译:“婆婆说北冥变成海底城前,是鲲用嘴护住了无数种族的孩子,变成鹏飞往南冥,救了远古的世界,他是英雄。”
于荧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还能听到老祖宗的故事,更不敢相信自己身体里居然还流着英雄的血。她饱含热泪,不再恐惧狼蛛婆婆坚韧的身体。婆婆向她们摆摆苍劲的手,示意她们快去快回,在这哀牢山里待的越久,对她们越不利。
半路歇息时,于荧把仓库打开,喂了季雪一整只烤鸡,她则吞了一大盆活虾,保持体力。青琅玕检查身上是否有磕碰,给于荧解释阻拦她动作的缘由:“狼婆婆的蛛网是有剧毒的。如果贸然触动,毒素会变成无数纳米级的蜘蛛钻进你身体所有有孔洞的地方,从皮肤啃咬到骨髓,在顷刻间生命变白骨,体质差一点的连骨灰都不会有。”听完,于荧干巴巴地啃着虾,原本从狼蛛婆婆身上感受到的一丝亲切感瞬间荡然无存:“我现在感觉我就是沧海里的一颗虾米,婆婆压迫感太强了……这后边还有多少远古神啊?”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青琅玕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于荧闭了闭眼,脑袋已经麻木了。
休整完毕,青琅玕从怀里掏出一只腹部拖着巨大肿瘤的蜜蜂,青琅玕拍拍蜜蜂囊肿一样的肚子,轻声细语说:“熠耀,干活了。”只见蜜蜂拍拍翅膀,那肿瘤一样的肚子瞬间发出荧绿色的光,于荧这才发现青琅玕手里是只翅膀巨长但不会飞的萤火虫。
“这下就不怕看不到路了。”青琅玕把肥胖的熠耀抱在怀里,绿光足以照亮周边的路,她开心地说:“你知道吗?你们石城的江宁也叫过熠耀呢。”于荧看了看表,此时为正午,可她们所在的地方恰似极夜的南极,周围的远古植物把天空的光亮遮挡得严严实实,恰恰应证了那句“自非庭午夜分,不见曦月”。
听到青琅玕的话,于荧搂紧了在背上吃饱喝足已经睡着的九尾狐:“石族百年一更名,他能选这个名字,熠耀对他的意义一定非同凡响。”
“因为熠耀就像星星,可以在黑夜里给人指路。他希望自己可以在充满功利与应试的教育环境中,给真正喜欢读书的人指引一条看懂自己该何去何从的路。”青琅玕在滇羽工作室无意间听到于荧在问鱼和石头是否有未来,她觉得自己可以帮江宁这颗金发晶一把。于荧笑笑,可惜自己只是一个拥有相似皮相的替代品罢了。如果江宁不是因为喜欢于荧才对她百般照顾,就算强迫自己忽略这些芥蒂,她一定不会开心幸福。扇贝可以把沙子变成珍珠,人可以因此对它千般万般好,但疼的永远是它自己。她不愿为了喜欢向自己介意的现实妥协,也不会为了男人向自己的欲望妥协。
见于荧不搭腔,青琅玕赶紧转移话题:“抬脚抬脚。”于荧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脚下有片砖头垒成的台阶,那台阶很奇怪,中间高,前后低,只有一级。正打算问青琅玕建造这东西有什么意义时,那级台阶下方长出了又粗又密的触角,把“台阶”顶起来,慢慢向前蠕动。青琅玕抱歉地说:“蜈蚣叔,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休息了。”看到蜈蚣身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腿,往树林深处钻,于荧眼前瞬间模糊一片,双腿止不住地发软。青琅玕立马扶住于荧摇晃的身体:“蜈蚣叔年纪大了,身子骨很脆,你俩要是踩上去,他脊柱会嘎巴断掉。”
看于荧调整好了,青琅玕抱紧发光的熠耀轻声说:“前面是血藤,它会随时生长和枯萎,改变路的走向。你等等要拉紧我的手,别乱跑,哪怕它开始攻击我们,也不要松手。”
青琅玕说得没错,当于荧跟着她走进前方比较空旷的道路上时,她注意到自己来的地方已经不知何时被封死了。植物的藤条在熠耀的光芒中不断移动退却。于荧背好九尾狐,紧紧握着青琅玕的手,效仿她站在原地,注意藤条的活动,避免方向感被干扰。听着耳边令人毛骨悚然的叶片摩擦声,于荧总感觉脑袋后边有双眼睛监视着她们伺机而动。
就当于荧以为藤条就会这些时,身后突然有声音炸开,于荧和青琅瞬间玕抱在一起,把熠耀护在怀里。于荧大惊失色,突然想起来季雪还在背上,但季雪却伸出狐狸爪,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顺着狐狸的目光,于荧看到自己与青琅玕被一方半圆形金色光罩护在里面,光罩外的藤条像章鱼触手一样不断攀爬收紧。那藤条被光芒刺伤,接触到光罩的地方逐渐流出血红的汁液。
于荧站起身,往身后看去,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悬在半空,他的头发一半青绿,一半枯黄,下半身空空荡荡。他正与一个身穿青裙,用藤条扎紧长发的女子对峙着。男子的声音很温暖,像是寒冬里的旭日:“阿萝,她们是来救京上的。”女子不发一言,仍然用尽全力攻击面前的男人,但男子严防死守,血藤竟然找不到一丝下手的缝隙。
青琅玕看到发疯的女子,立即喊道:“萝蔓姐姐,是我,阿青。我们真的是来让京上复活的!她们是南极星和北极星,你好好看看我们!”青裙女子闻言,竟然真的认真打量起青琅玕与于荧,见她们并没有人类的气息,这才撤回了自己的藤蔓触手。
萝蔓不再攻击,却盯着陌生男子不发一言。青琅玕也不清楚男子的来历,于荧倒是从男子的服饰风格中品到些熟悉的感觉。只听男子对萝蔓说:“你还记得天织京上吗?”听到玫瑰的名字,萝蔓眼睛亮了起来,但看男子的眼神仍然充满戒备,仿佛在怀疑男子身份的真实性。“我是茵棉落,棉花的族长。”男子伸出双手,想触摸女子清冷的脸:“我回来了。”
随着熟悉的触感在脸颊上漾开,萝蔓的表情从敌意到猜疑,再卸下防备充满泪水,瞬息万变的神情让青琅玕和于荧懵懂不已。青琅玕年龄不大,没见过太多长辈,很疑惑茵棉落是谁,为什么萝蔓姐姐看到他以后感慨成这样。于荧震惊的是男子居然就是天织给她的棉花,原来是族长,难怪拥有驱逐极地严寒的力量。
萝蔓在茵棉落的目光中读懂了他未说明的话,她放开了那条唯一正确的路。茵棉落转身对于荧说:“萝蔓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在这里叙叙旧,你们去做正事吧。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一直能保你不受寒冷侵袭。”茵棉落没有双脚,萝蔓用藤蔓箍住他的小腿,自动编织了一双义肢。茵棉落摸摸萝蔓的头,萝蔓扑进了他的怀抱。
青琅玕安抚受到惊吓的熠耀,绿光重新燃了起来:“原来他就是萝蔓姐姐心心念念的人啊。”
事情转变得太快,于荧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听说萝蔓姐姐曾经有个心上人,原本生活得好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她来到这深山老林里刨石头,我就是这么被姐姐刨出来的。她看我年纪小,还是个姑娘,就放弃了我。”青琅玕引着于荧向着昏黑的密林深处走去:“后来姐姐刨到了青石棉的族长,就带着他离开了哀牢山。没过多久她就再次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天天以泪洗面。只有看到人的时候才会恢复一点精气,杀个痛快。她的汁液之所以是红色,就是因为她食人,她会把人的动脉割开,把藤蔓伸进去吸干人血。”
“难道是人类抢走了棉花,想吃掉它的心获得永生。而被棉花救下逃走的萝蔓拼命寻找永生的替代物,利用青石棉想让人致癌,结果后来发现棉花已经被上一任东极星天织救走,下落不明。于是她认为人类已经将棉花吃掉,在哀牢山守株待兔报复人类?”于荧想象力爆棚,信口胡诹。
“你的猜想是对的,天织和我说的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于荧背上的狐狸突然开口说道:“天织跟我说过,棉花被她救下后试图返回原地找萝蔓。但世界当时到处都是战乱,人类打仗打得大陆板块的分布也不一样了。他只好跟着天织一边找繁衍地,一边找萝蔓的踪迹。后来天织遇到了在太阳光里都能冻成冰的你,就把棉花拿出来救你了。我感受到东皇茗的气息了,就在不远处。”
在熠耀绿色的光芒照耀下,三人已经到达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青琅玕抱歉地说:“前面的守护神灵是水里的生物,我没进过最里面,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吧。”狐狸哼唧一声:“辛苦你了,我带她进去就好。”
好不容易到达最后一关,于荧已经做好了厮杀一场的准备,但还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于荧无奈地对身后的狐狸说:“最后一关,就这?”她看着在水银湖里悠哉地晒日光浴的巨型水熊虫,有些无语,这些虫子身体巨大,肢体却很小,看上去像没烤的生面包。
狐狸从于荧背上跳下,变回季雪,指了指山洞天穹上发出各色荧光的星辰:“水银湖里的可不是重点,重点是头顶的它们。”
“具有强放射性的石头?”于荧更无语了。
“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无用的摆设,但对于人类来说,那就是融化骨头与基因,杀人于无形且及具传染性的诅咒。哪怕穿着修泽文明最先进的防护服,还是会轻而易举穿透表面,直达染色体。”季雪踩进水银湖,开始寻找些什么:“上面有些调皮的石头还会故意绕过防护服,专门融化里面的人体。新的人进来了,就会发现一张完整无缺的防护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于荧明显没有遇到狼蛛时的紧张,她跟着季雪直接踩进水银湖里,把永生水熊虫斑驳的脊背当垫脚的砖头。她走了半天,没找到对岸在哪,她问季雪:“东西在哪呢?”
季雪挥手,把某只水熊虫翻个面:“在你脚下某只水熊虫的嘴里。”
于荧低头看着这群一模一样的虫子:“有标记吗?”
“好久没来,我忘记了……”季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于荧破防了:“你不是让我护法吗?”
“这么多虫子长得一模一样,我一个人分不过来。”季雪说:“我检查,你帮我标记。这样就找得快了。”
“直接杀了抛开肚子看不就行了?”于荧纳闷地说。
“它们可是世界诞生初期就存活的老祖宗,不论是极寒极热还是极高极低压力环境都可生存。它们还会根据环境不同,自由切换死亡与生存状态,仅凭你我的力量,杀不了的。”季雪似乎料到于荧这么问,一点都不意外。
于荧不信邪,凝结出一枚冰箭,直直戳进一只水熊虫体内,让冰箭二次生长,刺穿水熊虫身体的各个角落。过了很久,于荧以为这肥硕得像面包一样的生物已经差不多该死透了,就试图撬开虫子的皮肤,检查里面是否存有东皇茗的心脏,但她撬不开。甚至虫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蠕动着肥胖的身体,抖落身上的水渍,落回水银湖,继续悠哉悠哉躺着晒“太阳”。
“看到了吧,没用的。”季雪弯下腰,踩着枕头大的水熊虫开始一个一个掰开吸管一样的嘴检查。于荧彻底没脾气了,她拿着口红,配合着季雪在检查完的虫子背上打上叉。等所有的水熊虫都被于荧打了叉,两人凌乱了。
“不是在嘴里吗?”于荧茫然。
“拉湖底下了?”季雪怀疑人生。
“水银不透明这怎么找??”于荧崩溃了。
“不对不对不对,它们没有排泄系统,不可能拉出去的。”季雪摇了摇头,否定了之前的推断:“既然沼泽能冒着大雪抢应素,说明他确实在乎……”季雪扫一眼湖面,把最大的那只擒过来:“我们来之前,还有人经过此地吗?”水熊虫肥胖的脑袋一上一下扭着。
“行,我知道了。”季雪把虫子放回了水银。
于荧试探地问:“沼泽?”
季雪拉着她回到洞门:“没别人了。”
看到于荧和季雪空手回来,青琅玕很是焦急,她指着一处作了伪装的巨坑:“我听到滇羽发现沼泽走地道,先一步把东极星的心拿走了。”
季雪站在巨坑前,对于荧说:“我去抢,我绝不会让东皇茗在应素的枝叶上重新发芽。大于,天穹上的辐射会一直护着你,给你温暖,到了首府你去白水晶池里泡一会儿消了磁即可。”说完,季雪跳进了沼泽提前挖好的坑。
萝蔓已经在这哀牢山扎根,茵棉落表示要和萝蔓一起守着这里的上古植物。他将自己的头发中最坚硬,最粗壮的一根拔了下来。发王在他手中瞬间变成一枚集合了绿、白、金三色的棉骨朵儿。他把骨朵儿递到于荧手里:“谢谢你一直护着我,我才有机会与阿萝重逢。以后让它替我继续暖着你吧。”于荧双手接过,道了感谢。
蜈蚣叔显然害怕她们几个再次打扰他睡觉,于是毛边围巾似的身体整个挂在树上,随着呼吸一摆一摆。于荧经过的时候猫着腰,抱着头,生怕自己剐蹭到叔叔的某个脚尖。青琅玕捧着夜明珠一样的熠耀,对谨慎万分的于荧哈哈大笑:“别看蜈蚣叔长得吓人,他脾气很好的,放轻松啦。”
“我感觉他杀人起来也是个狠角色。”于荧心有余悸地说。青琅玕不好意思地说:“这你问住我了,我还真没见过蜈蚣叔发火的样子。”
路过狼婆婆的时候,于荧还是有些害怕,但婆婆只是默默目送于荧远行。彻底出山时,已将近傍晚。玳瑁已在山口等候多时:“于姑娘,白水晶池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带你们过去。”于荧看到玳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上有辐射,你离我远一些。”玳瑁却不顾她一切,拉过于荧的手:“你放心,沼泽不怕的,我同样不怕。”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青琅玕连忙把睡着的熠耀往怀里一揣,想说点什么,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了。